看著葉朗清神采奕奕的模樣,寒裳也不自禁被他感染。她托著腮,略一思索,燦然而笑,那笑與以往都不同,單純美好得彷彿天上潔白的雲彩,讓人禁不住想要伸手擷住。
葉朗清看著看著便失了神,她此刻的美好和純潔,比起彈琴之時更讓人心動。平靜的心湖彷彿被微風吹動,蕩起陣陣的漣漪,一波一波,直入心底。
寒裳轉頭看了看屋內,紅唇微翹彷彿有些微微的失望,站起身來對葉朗清道:「公子稍等。」說著便推開門高呼一聲。
一個丫鬟立刻應聲而來,寒裳對她囑咐:「你去拿筆墨紙硯來!」
片刻間,筆墨準備妥當,寒裳將上好的宣紙平鋪開來,葉朗清忙幫他按住宣紙微微有些捲翹的角。
寒裳提起筆來,歪頭思索片刻,筆尖沾飽了墨汁,輕輕下筆。流暢的線條便在她手下緩緩流動出來,帶著淡淡的墨香,沁人心脾。不一會,一根扁平形葉狀的枝蔓便赫然印於紙上,那枝蔓曲折婉約長成彎彎的形狀,枝蔓的頂端生出一片花托,托著一朵美麗的花。長匙形的花瓣一片疊著一片包裹著婷婷而立的花蕊,絢爛而清雅,獨有一種遺世的絕美。
不僅花美,畫也美,人更美!葉朗清看著花,看著畫,看著人,那美麗而帶著一絲俏皮的笑顏漸漸在心中生根發芽。
「想來想去,這樣還好看些。」寒裳歪著頭看著自己畫的花,似乎沒有留意葉朗清癡癡的眼神,一抬眸,眸中帶著怯怯的羞意,「畫不出它的意境來,公子不要笑話。」
這麼美怎麼還能說畫得不好?葉朗清輕輕搖頭,脫口說道:「畫得很好,很美!」亦不知是在說花,還是在說人。
寒裳心頭一顫,連忙別開目光,剛才一時興起竟有些忘形,這會可好,葉朗清似乎對自己不但沒有一絲厭惡卻更添好感,那該如何?想到這裡,她不禁收斂了笑容,在眼中挑上一絲冷淡來。「公子可知嬌娘畫的是什麼花?」
「曇花高雅,一瞬間的絢爛便可永恆。」葉朗清微微笑,眸光閃爍著。
「公子卻知嬌娘為何要畫曇花?」寒裳的目光越發冰冷,口氣也開始變得疏離。
「為何?」葉朗清微微一怔,問。其實,他多少能猜出點她內心的想法,卻不想卻聽她回答,「因為風塵女子的愛便如這曇花一般,轉瞬即逝!」
葉朗清心頭微微一疼,答不出話來,卻聽寒裳接著又說:「公子是大戶人家的正人君子,沒有必要為了嬌娘敗壞名聲。所以,日後還是離嬌娘遠一些的好,嬌娘只喜逢場作戲,不會付出真心的。」
寒裳說到最後嘴唇微微地有些顫抖,心中漫起了隱隱的痛。既然故作放蕩行不通,那就實話實說吧,只要不讓他接近就好。
葉朗清不說話了,原本明亮的眸子暗淡了許多,他沉默了許久,將那張紙輕輕拿起,「這畫樣我拿走了,明日裡便做出小樣,讓姑娘過目。」
「如此,多謝公子了!」寒裳朝他輕輕一福,淡淡回答。
葉朗清站起身來,深深凝望她一眼,那清澈的眸子啊,怎能在一瞬間變得如此淡漠疏離?難道,真的善於逢場作戲?
寒裳看著葉朗清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頭便如被掏空了一般,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她猛地坐進椅中,癡癡地看著手邊靜靜放著的硯台,心中湧起無盡的悲涼。對不起大哥!美麗的眼中似乎有晶瑩的淚珠在滾動。
寒裳在屋內坐了一會,漸漸平復了情緒去找浮萍。浮萍似乎等得有些著急了,見到她便問:「如何?葉朗清說什麼?」
寒裳緩緩坐下,看了一眼黑暗中靜默著的端木宣,幽幽回答:「沒什麼,他是來替江炳元邀請我十五那晚去郡丞府獻曲的——」說到這裡,她帶著嘲諷地輕笑一聲,也不知是在笑葉朗清還是在笑自己,「他太單純了,還自告奮勇地想要幫我做琴。」
「十五——」浮萍輕聲重複著寒裳的話,似乎在極力思索什麼,忽而抬起頭來,眼中煥發出光彩,「前些日子聽說朝廷派了三江總督下沿海三郡來督查海防,難道便是為了迎接他?」
寒裳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只怕未必是十五,大概今日便來了。」不然,還有什麼事能讓郡丞那麼十萬火急地趕回去呢?
這時一直靜默的端木宣忽然說話:「明日我便能確定這猜測是否正確。」他的確有那個能力,影子武士不僅擅長傳遞消息,也擅長打探消息,寒裳相信浮萍的手下除了那些妖嬈的姑娘,必還有幾個影子武士。
該說的都差不多說完了,寒裳站起身準備離開,端木宣卻忽然問:「明晚你還來嗎?」
寒裳朝他淡然一笑回答:「來不來由得我嗎?」葉朗清俊朗的面容再度浮現在眼前,引起她心中一陣的紛亂,她輕歎一口氣補充一句,「只怕是要來的。」
回去的路上,銀白色的月光灑了一地,灑到寒裳的心上卻勾起無盡的憂思。回到偏院她再無心思與綠藻多說,倒到床上便睡,只是翻來覆去,睡意卻漸漸離她遠去。
直到東邊的天空泛起淡淡的魚肚白來,寒裳才終於淺睡了一會,還未睡夠便被綠藻叫起來去給所謂的爹娘請安。
平日裡,請安雖然意味著需要迎接葉紅梅和吳月桂羞辱的目光,卻並未讓她有多大的畏懼,因為她始終覺得自己站在一個比她們高得多的位置上。可是今日,她卻有些怯了,她怕見到的是那如春風般和煦的目光。
然而今日,葉朗清卻沒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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