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裳在那池邊的樹影中站著,不敢輕易挪動一步,聽著水榭中的兩個人閒適地喝酒閒聊直到後半夜。
當藍御風和葉朗清終於帶著八分的醉意相扶著離開的時候,寒裳才輕輕地將蒙在臉上的黑布扯去,活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腿腳。其實,當他們半醉的時候感覺已不那麼靈敏,她完全可以悄悄的離開。可是,她卻不敢,不是對自己的輕功沒有信心,而是沒來由的不敢,似乎一旦被發現就會失去所有似的那種恐懼。
回到偏院的時候,自己的屋門從裡面緊鎖著,屏息靜聽可以聽見綠藻均勻的呼吸聲,她竟逕自睡著了。輕輕的拍門,便聽見屋內一聲低呼,接著還未褪去睡意的聲音朦朧而略帶怯意地響起來:「誰啊?」
「是我。」寒裳壓低聲音回答。
不一刻,屋門便從裡面打開了,綠藻頂著那張葉紅柳的臉,眼中流露出七分的不安和三分的祈盼。「小姐,您見著端木宣了嗎?」問的第一句竟是這個。
寒裳斜覷她一眼,沒有答話,進屋坐下來,忽覺渾身有些發酸。「幫我倒杯水。」寒裳淡淡地囑咐,聲音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綠藻應了,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有些不好,倒了水訕訕地站在一邊,想著再怎樣寒裳也會說些什麼吧。然而寒裳卻什麼也沒說,喝完水把手一揮道:「你回屋去吧,我太累了,要好好睡一會!」也不知僵站在那裡的時間太長,還是其他什麼,一旦鬆懈下來,身體裡的酸楚便排山倒海而來,現在只想睡,什麼也顧不上說。
綠藻遲疑了一下,抬頭看她一眼,輕啟的唇似是想說什麼,但是終歸是什麼也沒說,出了屋去。
寒裳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開始的時候她或許不知,可是昨夜的眼淚,今夜的話語,無不暴露著她的心事。但是寒裳此刻真的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了,她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第二日不知太陽是什麼時候升起來的,寒裳只知當自己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漫著隱隱的酸楚。抬手摸一摸額頭,竟火一般滾燙!她發熱了!
是因為昨日吹著夜風站了大半夜嗎?還是因為昨天早上的落水?抑或是因為心中的某種悲哀?不管是什麼,她終於生了病,顯少生病的她雖然裝過很多次病,這次卻是真的病了!
可是,病了一樣不能破了早起去見爹娘的規矩。寒裳正自要掙扎著起身,卻聽門外葉朗清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柳兒,你在麼?」
他怎麼來了!寒裳心頭一緊加快了穿衣的速度,迅速將人皮面具戴到臉上,只來得及將散亂的發微微攏了攏,便去開門。
門外燦爛的陽光灑了一地,葉朗清的笑容便融在這陽光中,照得人心頭暖暖。「柳兒,你今日怎的沒去用早飯?」
寒裳抬頭看天,微微一驚,竟然睡過了!那個綠藻竟也不知喚她一聲!眼瞼微垂露出幾分歉意來,她柔聲回答:「對不起大哥,今日不知怎的,竟睡過了時辰。」
「沒關係,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葉朗清低頭看她,只見她臉頰泛著異樣的紅暈,神思恍惚容色憔悴,便看出幾分端倪來,言語之中不禁多了幾分關切,「柳兒,是有什麼不舒服麼?」
寒裳微微退後兩步,略作掩飾道:「沒有,柳兒很好……」口中說著,身子卻微微一搖,彷彿站立不住的樣子。病是病了,卻還是要裝得厲害些,這樣才能讓她有機會做別的事。
葉朗清忙伸手將她扶住,一隻大手迅速掩上她的額頭,隨之驚呼起來:「怎的這麼燙!」
寒裳微微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柔弱可憐,勾起了葉朗清無盡的憐惜。
「快些回屋躺著吧,我這就請大夫過來瞧瞧!」他輕柔地將寒裳扶上床,細心地幫她掖好被子,轉身高聲喚綠藻的名字。
綠藻進屋來,低垂著眸子乖巧的模樣。葉朗清對她說:「你去將江大夫請——」說到一半,似乎覺得不妥,搖頭又道,「算了,你在這裡照顧好小姐,我親自去還快一些。」說完這些,便站起身來柔聲對寒裳囑咐,「你好好躺著,大哥去去便來!」說完便風一般地出了屋去。
綠藻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到寒裳的枕邊,一雙大眼睛裡隱著微微的嘲諷,「喝水吧,小姐!」語調不陰不陽的。
寒裳將她的神色看著眼裡,起身倚在床頭接過水飲盡,淡淡道:「我若不能好好完成任務,怕是第一個被將軍怪罪的便是端木宣。」
綠藻的身子果然微微一緊,神色突變,寒裳心頭冷笑一聲,原來這麼容易就讓人抓住了死穴!
「當然了,如果你能在我不在的時候,將葉紅柳扮演得很好,說不定以後便能替代我成為葉紅柳,如此一來,端木宣便成了你的影子武士了。」她當然不會一味的打壓,適當的甜頭會讓人積極。
果然綠藻的眸子一抬充滿了欣喜,彷彿那一刻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兌現。心情不同,態度自然便有所不同,她忙溫順地接過了寒裳手中的空杯,略帶討好地問:「小姐,是否還要再喝一杯?」
寒裳搖頭,閉上雙眼重新躺會被中,過了一會才淡聲道:「這個病沒有必要那麼快好。」
江大夫是紅葉山莊專用的郎中,讓他給葉紅柳看病,葉朗清自然是很放心的。此刻,他正在給葉紅柳把脈。
寒裳斂低了呼吸,將內息緊緊壓制著,雖然知道江大夫並不懂武功,根本不會從她的脈象中探出她會武功的端倪,卻還是小心謹慎著。萬事才剛剛開了個頭,絕不能暴露出一絲一厘。
江大夫把完脈又看了寒裳的舌苔,葉朗清便著急地問起來:「江大夫,柳兒怎樣?」
江大夫撫著長長的鬍鬚,沉吟片刻道:「小姐是受了風寒才會發熱,並無大事,好好調理幾日便可痊癒。」
葉朗清便忙喚了綠藻跟著江大夫去開方抓藥,自己則在寒裳的床邊坐了下來,滿臉的歉疚:「都怪大哥不好!」
作者有話說
新文初開,盼鮮花,盼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