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清晨。
蔡琰一身紅妝地坐在自己的閨閣裡,注視著面前銅鏡內的自己,淚水抑制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來,雖然昨夜已經得知退婚之事,但是蔡琰依舊不肯相信,不相信仲道會拋棄自己!清晨聽到府上動靜,侍女琴兒告知是衛家來人了,受傷的心頓時又揪起來,多少還有一絲期盼,期盼著奇跡發生。
但是結果卻是難遂人願!
「小姐,您別再難過了!那衛公子雖好,但是命不久矣,小姐難道希望做幾天新娘便守一輩子寡麼?就算將來改了嫁,新夫君也不會疼你,這夫妻呀,還是元配的好!況且小姐若是去了衛家,又沒了夫君做依靠,衛家的閒言碎語都會把小姐給淹沒了!這剋夫之名可是會要人命的!」
旁邊的侍女琴兒柔聲地勸著,小嘴兒叭叭兒的,一套又一套,關鍵是說得很是在理。蔡琰心中也明白,但就是不甘心,自己年輕貌美,博學多才,洛陽城第一才女,又許了河東名門衛家的二公子衛仲道,衛仲道也是司隸有名的大才子,郎才女貌,十分的般配,一時不知羨煞多少豪門千金!
如今大婚在即,可誰曾想事情竟會急轉直下,以至演變成今天這般田地?當真是造化弄人哪!
「仲道……」蔡琰喃喃自語,回想著與衛仲道一起琴棋書畫、吟詩對賦時的一朝朝、一幕幕,眼淚止不住地又掉下來。
莊少游?蔡琰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個男人,一切的起因都是從遇到這個男子開始,按說自己應該恨他,可心中偏偏又恨不起來,仲景大夫都說了,仲道是先天不足,肺癆發作,即使沒有莊少游也活不了太久;還有那天他為何要救我?難道我真的像他從前的紅顏麼?若是如此,他也算是個癡情的男子吧!
蔡琰想著想著愣了神兒,腦海中竟然全變成了莊少游,只是短暫的邂逅,卻留下這般深刻的印象,昨日的傳言,會不會與他有關?那個男人他為何要這麼做?果真如他所說的,不希望看到我受傷害麼?可是因為他我已經受到傷害了!
「小姐,您怎麼了?怎麼發愣了?您可要想開點呀!」小侍女在旁邊打斷了蔡琰的思緒。
蔡琰嚇了一跳,神態有些不自然,心中暗罵自己怎麼可以想那個男人,若不是他,仲道也不會這樣,若不是他,自己說不定已經成了仲道的新娘,若不是他,自己……或許已經死了吧!
蔡邕將衛顯送出府外,默默地回到書房,拿起筆來想要寫些什麼,但是又不知從何寫起;拿起書來想要借書澆愁,但是卻怎麼也讀不進去,無奈之下,只得起身,到院子裡散步,放鬆一下心情。
竟然被退婚了!我堂堂蔡邕的女兒竟然被退婚了!衛家他要臉面,我蔡邕就不要了麼?
文姬她從小知書達理,聰明賢惠,博學多才,比之那些男子都要強百倍,衛家竟然嫌棄她?前日來求我提前跟那個病秧子成親時,我不忍違了文姬的意思,這才同意,沒想到他衛家不但不領情,反而倒打一耙!
也怪文姬她命苦,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這可如何是好?且不說文姬她心高氣傲,一般的男子根本入不了她法眼,也就衛仲道那小子勉強合格,可誰曾想他竟然是個病秧子?如今非但沒嫁出去,還落了個剋夫的惡名,洛陽公卿家的公子誰還敢娶?
才學上還得能配得上文姬的,騎都尉司馬防家的長公子司馬朗似乎還不錯,家世、才學、相貌都是一等的;太尉樊陵家的三公子年及弱冠,才學馬馬虎虎,相貌一般,為人也算正直,有其父之風;太常,不行不行,那是蹇碩一黨!袁家袁紹長公子袁譚,今年十八,相貌堂堂,就是才學差了些,品行一般,估計文姬也看不上。
莊少游?他好像是喜歡文姬吧?但是他似乎是商人出身哪,商者,賤籍也!不行不行!但是,他現在是執金吾哪,位高權重爵位顯赫,也算是洛陽一號人物,關鍵是他跟何進那屠夫不對付,十常侍和何進還謀害他來著,看起來似乎還有點正氣。
蔡邕在琢磨著上哪兒找個合適的夫君來將女兒嫁出去,以便讓她趕緊忘了衛仲道!但是旋即又苦笑一聲,自己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了?且不說這些公卿之後是否願意娶文姬這個背負著剋夫惡名之女,就是文姬她自己會否願意都很難說!
算啦,人活著真累!少操些心吧!
從小讀聖賢書,立志報效朝廷,一展心中所學,奈何生不逢時,攤上劉宏這麼個不學無術的主兒,看著他幹的那些事兒,就忍不住火氣升騰!但是,劉宏他再不好,其實對自己也還算不錯,雖然不怎麼待見,但也沒太難為自己!要知道劉宏喜怒無常,那些直言敢諫的官員被砍了一大批,自己屢次冒犯卻依然活著,也算是個異數了!
很快,洛陽城一片沸騰
河東名門,衛家家主衛顯親赴尚書蔡邕府上,但不是為了迎親,而是退親!
莊少游端坐在榮府大堂的上首,下方榮華、周天、孫乾、樂進都在,連荀攸也來了。
莊少游聽到衛家退婚的消息,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只要蔡琰不嫁給那個將死的衛仲道就行!但是很快又怒火升騰起來,這些世家大族,為了他們的臉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下方眾人看著莊少游臉色陰晴不定,都是有些茫然,只有荀攸無奈地搖頭苦笑,這位將軍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前日還哭著喊著要自己搞定此事,如今事情搞定了,又自己上起火來了,於是開口勸道:「將軍,凡事有得有失,有利有弊,將軍請息怒啊!」
莊少游頓時醒悟過來,收斂起心中的矛盾與怒火,看了荀攸一眼,心中苦笑一聲,這算不算飲鴆止渴?衛家和蔡家或許當時想不明白,但事後仔細琢磨琢磨肯定會明白過來!只不過找不到證據而已!早知如此,那還不如明搶了!搶回來之後說不定還能與蔡琰日久生情,可是如今這樣,那蔡琰豈不是要恨死自己了?
荀攸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耐著性子繼續勸道:「將軍,您這是為情所亂哪!此計雖說有些飲鴆止渴,但也不完全是,至少比明搶要好多了,衛家和蔡家即使事後想明白了,也是覆水難收!
將軍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兒,蔡琰姑娘可能會記恨將軍一時,但事後也會想明白將軍對她的好!況且此計算是緩兵之計,為將軍爭取些時間,待得那衛仲道死掉,這洛陽城誰還敢與將軍爭風?日後再徐圖之,將軍儘管放心便是!」
莊少游被道出心事,略微有些尷尬,點點頭,表示同意。
榮華和周天對視一眼,榮華站起身說道:「將軍,拍賣場昨日落成,屬下請示將軍,咱們是否即刻開始著手準備拍賣?」
莊少游一聽,心中有些欣喜,此事已經折騰了一個月,如今總算有了眉目,趕緊收拾心情,開始琢磨起如何運作拍賣會之事。
「你們可有何建議?」莊少游琢磨了一下,自己所說的那個拍賣會的概念,在這個年代的人心中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還是先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後自己再補充改進,這樣也能事半功倍!
榮華呵呵一笑:「將軍,屬下和周主事月初便開始著手準備,整個司隸商界已然知曉,只不知此次拍賣會將軍是否有意邀請朝廷官員到場?還是僅限於商人之間?若是邀請官員,那該邀請到什麼級別?某些人是否要請?」
莊少游略一沉吟說道:「洛陽之地藏龍臥虎,此事動靜定然是小不了,權貴公卿數量眾多,如今眾人皆知周天是本將軍屬下,若是不邀請他們似乎有些不妥!至於請哪些人,這樣吧,公祐那裡有洛陽大小官員的拜帖,你們便從那裡面適當選取,此事就交由你們酌情處理!至於拍賣會的情況,榮華,你可以給那些親近的商人看看咱們的樣品,借他們之口進行宣傳!只不過不要把底牌漏出來!還有,最好請幾位有名的鑒定專家來主持拍賣!」
「將軍高見!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
榮華剛轉身要去辦事,卻是聽到莊少游的叫住自己,轉過身來問道:「將軍還有何吩咐?」
莊少游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洛陽城裡權貴眾多,若是那些商人畏手畏腳,不敢與權貴競價該如何是好?」
榮華呵呵一笑:「將軍放心,此事周主事與屬下早有預料,那些有實力的商人都是有單獨的房間,我們會安排專門的助手幫其報價,其餘在外面的商人也都是配發面具一面,這樣他們顧忌可能會少一些!」
莊少游微微頷首:「不錯,去吧!這一次咱們先試試水深!」
榮華剛走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將軍,您上次說的給榮榮下葬之事已經準備妥當,明日便是吉日,不知將軍……」
莊少游一聽,又想起那個投井的小侍女,神色頓時為之一黯,輕聲說道:「你去安排吧,明日我會親自去的!對了,你再去置辦些女孩子喜歡的洛陽特產,讓周主事派船送回遼南去!去吧!」
榮華也是默然地退下去,雖然不能理解將軍為何非要這般做,但心裡還是很感動,自己的女兒長得實在是不咋地,否則送給將軍做小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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