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頭髮亂了。」卓少淳的手掌在她髮梢邊輕撫,這一下不經意的溫柔,招雪辛更加有種心臟絮亂,她感覺到他的手掌滑過自己髮絲,繞到耳後,然後再往下滑了一下,收回。
若即若離的動作,曖昧無比的場面。
「淳……」招雪辛癡癡地看著他薄涼的唇,無法想像蔚青能天天親到它。她也曾經親過,但那種柔軟涼意的觸感,已經被埋沒了一個世紀之遙。
噗通——噗通——噗通
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很強勁,幾乎快要跳出來,招雪辛維持著準備收拾的動作,沉浸於剛才卓少淳為自己梳理頭髮的時光,傻傻呆呆蹲著,竟一時忘記了所有事情。
倒是面前的男人率先站起來,遠離了這種曖昧萬分的磁場:「shirley,你還沒有告訴我,今天來什麼事?」
男人皮鞋在眼底轉了個方向,走向酒櫃,招雪辛心中一空,悻悻地獨自站起來,彷彿剛才他對自己的動靜,都是幻覺。
卓少淳站在酒櫃旁邊,又取了一乾淨的酒杯,用方巾擦拭了一圈,捏起酒杯腳旋了旋,拿起酒瓶往酒杯裡倒了點酒,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難道是關於我的事情?」
「我,那個……」一激動,招雪辛幾乎衝口而出,就在此刻,總裁室門外被人敲門。
「叩叩——」
這幾聲敲門,很清脆很及時。終於把招雪辛原本已經散渙的意志,直接敲了回來。
她感覺自己的小手不停在抖著,渾身無力的時候,門口憑空出現一把刺耳的笑聲:「小辛,怎麼回來都不來找恆哥哥玩?你真的很偏心啊!」
卓立恆妖魅的俊臉,大咧咧在總裁室門口出現。
他的西裝扣子完全沒有扣上,慵懶隨意得很,站在門口看著總裁室裡面的兩個人。如此悠閒上班的裝束,整個公司,也只有他一個是這麼做。
卓立恆用手撥弄了一下短髮,邪笑著走進來,伸出手扯了一把招雪辛:「怪不得不來找恆哥哥,原來和淳兩個人在這兒二人世界,也是,論長相他比我好上一點,但論氣質我比他好一點,哎,為什麼當年你看上的不是我?現在我還是單身呢,這個傢伙就已經結婚了。」
他的氣勢很囂張,一直走進來,彷彿沒把卓少淳放在眼內。
卓少淳看上去毫不介意,走到酒櫃給卓立恆倒上一杯酒,「二哥,咱們今天抽空聚個小會,shirley不是回來了嗎?以後你見她的時間,多著呢。」
招雪辛勉強和卓立恆乾了杯,剛才的曖昧氣氛被他這麼一衝,消失無蹤。
卓立恆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他纏女人的功力簡直一流。就如現在,招雪辛怎麼也擺脫不了他,接近卓少淳的身邊。
招雪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就會被人看出異端。特別今天她帶了「餡」來的。手袋裡的竊聽器,是幫助她今天完成「任務」。
連城玉說的話猶言在耳,招雪辛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她做了出來,才能讓卓少淳發現自己的好。
但現在的形勢有些不樂觀。
卓立恆無故進來,打斷了她一切的計劃,這個不是個好現象。竊聽器就在口袋,萬一被卓少淳這麼精明的男人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三人聚一起,天南地北地扯了一會。
招雪辛就提出有事要走,卓立恆搶先一步站在她身邊:「小辛,那傢伙結婚了,護花使者這個任務,就留給我吧。這麼些年沒見過你,真的念得我要緊啊、怎麼不回來看看我們,大家都不知道你回來了啊。」
「那有勞恆哥哥了。」招雪辛不知道該感激他,還是該給他一巴掌。
兩人一走,卓少淳過總裁桌子坐回老闆椅上面,大大吸入一口氣,呼出,雙手捂著臉。良久才鬆開,摁下內線:「巫仁,給我進來——」
巫仁一直站在門外候命,他一聽到卓少淳的命令就馬上閃身進門,看了看外面沒人,把門緊緊閉緊:「卓少,問出什麼了?」巫仁,你去查查最近我二哥有些什麼活動?「卓少淳雙臂交疊放在桌面上,他凝視著高樓遠處的景物:」順帶讓人查查公司的帳面,到底那傢伙貪了多少?「」是!「巫仁知道卓立恆是故意進門搗亂,他存心和卓少淳過不去。
可巫仁應了後有些猶豫:」那,卓總在劍橋的同學來找我,說有更多招小姐的事爆料,我還應該繼續應酬嗎?「」呼——「卓少淳長呼一口氣,眼眸陰了起來:」不必,給多點甜頭,讓他們嘴閉起來,別亂說話。「」行,這就去辦。「
巫仁頓時嚴肅起來。看來,之前他查到的資料還是英明的決定,剛才卓少假裝記起一切,掩飾得毫無破綻,連招雪辛也相信了。
中恆負一層的車庫裡,卓立恆一進車內就把駕駛位往後推移,雙腿搭在方向盤上,抽起煙來。完全不管身邊的女人介不介意。
招雪辛看見沒有外人,索性也不裝了,冷著臉:」開車,送我回酒店。「」沒想到小辛你長大了,漂亮了。「卓立恆吸了一口子煙,修長的手指夾著,肆無忌憚盯向招雪辛的胸部:」心機也比以前重了。「
招雪辛下意識地捂著自己,只見卓立恆的臉已經望向車庫,手指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雙腿依舊放在方向盤上,沒有移動半分,看情況,剛才說了一大通都是騙人的。
卓立恆根本沒有送她回去的心。
他是個什麼人,招雪辛也清楚,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不是個容易對付的男人,只不過現在又玩哪一出?」卓立恆,你想幹什麼?「招雪辛嘗試拉車門,發現車門是鎖死的,她氣憤地望著卓立恆,」這兒是車庫,也會有攝像頭,你別想像以前一樣對我動手動腳。「
以前年少無知,招雪辛忍受了好幾次卓立恆的毛手毛腳,看他沒有更過分的動作,當時她又和卓少淳熱戀中,所以也息事寧人。一直裝著友好相處的兩人,早已心結暗有。」嘿——不用怕,我現在感興趣的對象已經換了。「卓立恆狂魅地笑:」女人,我多的是,一點兒也不缺。「」既然這樣,你要麼開車,要麼開門,我不想在這兒聞你的煙味。「招雪辛被困在車內,施展不開,」小辛,你看看這玩意。是不是很有趣?「突見到卓立恆指間夾著一個微型的東西,招雪辛定睛一瞧,竟是一直藏在自己手袋的竊聽器。原來剛才他進門扯她的時候,就已經下手了。
深不可測的男人,她得面對兩個。
招雪辛突然覺得自己後背大汗淋漓,甚至在額前有一滴冷汗沿著髮際流下。」現在倒是知道怕了,剛才呢,做事之前沒有想過後果?「卓立恆揚起臉,把車的天窗也弄開,往上噴煙,」你應該慶幸是我發現的,剛才進門的時候,代你保管了一會。「」如果被卓少淳知道你藏著這東西,你說他會怎麼對你?「他把臉覆過來,與招雪辛很近很近:」生煎還是炭燒?「」你——「招雪辛想反駁卻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因為卓立恆說的都是真話。卓少淳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要真發起火來,後果是如何她不敢想像。」看你的臉太難看了,最近想得太多了吧,「卓立恆一邊審著她,一邊不忘繼續笑:」既然那個秘密說出來那麼困難,就直接告訴我,讓我幫你一把,好不好?「」你怎麼知道那麼多?「招雪辛有種崩潰感,」如果一開始你跟的男人是我,現在肯定已經坐著二夫人的位置了,雖然不及那小子好,但也不壞,起碼你不會像現在這個怨婦樣子,每晚都有我床上作陪,各種高難度動作,任君選擇。所以,小辛,我看你還是說了吧,放心恆哥哥幫你保證,有我在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別看卓立恆說話嬉笑,但少女時代吃過虧的招雪辛就十分清楚,今天不說出點事,她也別想安全離開卓立恆的車子。」是不是我說出來,你願意保護我?「招雪辛一咬牙,她缺的就是一個有力的依靠。瞞著父母來了英國,獨自走上這條路,她就不想再功虧一簣!」當然,小辛的事就是我的事,恆哥哥我一定把你保護到底!「卓立恆雖笑著說,但臉部多少也有點威脅的意味。
招雪辛雙眼望向車外,事到如今,形勢逼得她不得不說出來,抬頭,重重地吸入一口氣,如同發洩般把積壓在心底裡的話緩慢吐出:」我是個愛情的傻瓜。一個秘密折磨了這麼多年,都忍著憋著,但是最後我得到了什麼?他的回心轉意?他的熱情對待?沒有,什麼都沒有。剛才的那一刻,他了編織一張溫柔的網,還讓我幾乎沉淪下去。我是個傻女人,明明知道那個男人騙我,都心甘情願地催眠自己。「
芬尼他是個攀山熱血分子,但是個游泳白癡,更不可能和我有共同的理想,那一段話是我編的,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發現。我很感謝他,給我編織了一個美麗的故事,讓我擁有了心動的時刻。」
苦澀的笑意爬上臉,招雪辛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呼出一口氣:「行了,我剛才只是發洩一把,真的很抱歉,讓你告訴你,今天我來找卓少淳,是想告訴他那一件事試探著他的反應,那是關於若蘭阿姨的事情。」
「哦?」
卓立恆似乎有了點精神,他對於連若蘭什麼的女人沒興趣,但對於卓少淳的事很有興趣。特別全家族都說連若蘭當年得了怪病,他也沒在意。
「若蘭阿姨,不是病死的,她沒有任何隱形的疾病,說病死只是卓伯父對外的宣稱。」
招雪辛說道這兒,停頓了一下,彷彿下了很大決心,顫顫地說下半句:「當時她和淳有了些爭執,後來……淳很激動,他奪過若蘭阿姨手中的刀,卻不小心……捅了她……當時有好多血,好多血從她身上流出來,很駭人很……」
後面的語句,招雪辛再也說不下去了,她回想起當年的情景,全身在不停地抽搐著。這個不想回憶的片段。不單是淳,還有她。
淳想不起來了,只有她還在天天為他堅守。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刻,招雪辛仍舊為他牢牢守著這件事。
一開始不曝光尾戒,為的就是替他打掩護,到了後來,再後來,……她才發現,兩人之間已經不可能有未來了。
招雪辛的思緒很混亂,剛才她已經察覺到卓少淳有了欺瞞,那眼神能讓她沉淪,但絕對不是以前的清澈。
先是對連城玉下手,下一個,是不是她?
卓立恆邪魅的笑漸漸收斂,取而代替的,是一種狡猾多變的眼神。
沒想到,還有人比他卓立恆更禽獸的。
卓少淳——
虧你還有臉呆在中恆的主席位置上面。
——
「恭喜太太,孩子長得很好,」替蔚青看病的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華僑,中文字吐得很標準,她笑起來兩眼睛瞇成一條直線,讓人看了能褪下防備心態。
「什麼?」一股突如其來的喜悅衝擊著蔚青的大腦。
這樣毫無防備的,她竟然懷上了!
「醫生,你再說一次……這不是病,是懷孕?」她開始覺得自己有些結結巴巴的,這樣的消息來得太突然,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約莫一個多月。但是以後注意多休息,少干體力活。你是過勞累壞的,這樣對孩子不好。」女醫生托托眼鏡邊框,打印了一張表,上面都是一些營養藥。
蔚青徹底沉默了,她低頭,看著毫無動靜的肚子,真的不敢相信上天又賜了一個寶貝給自己,她心情翻騰激動,許久都沒有說話。
女醫生拉下眼鏡,看著蔚青一面漠然,這種情況她經常見,都是一些不想要孩子的表情,於是,女醫生很嚴肅地教訓她:「太太,英倫這兒很多家庭都不喜歡要孩子,他們多是享受優質生活的丁克一族。但是,從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來說,孩子能維持一個家庭的和睦,還有能讓你們夫妻生活更加穩定,所以還是建議你保住它。」
聽著女醫生慎重地對她說一大堆道理,蔚青還沉浸在愉悅的震撼中,好久好久才懂得開口:「不,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只是……」
她咬了下唇:「不知道這孩子,健康不,能不能要。」
「噢,原來如此。」女醫生臉上重現笑意:「太太,這個不必太擔心,孩子現在太小了,還不能下定論。不過請太太放心,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會定時給你電話讓你回醫院檢查的。這兒不是國內,醫生不主張流孩子,畢竟生命是自然給予的,人類不能違背自然的規律,既然來了就得接受。對了,記得回去別干體力活,好好休息。」
蔚青眉頭揚起,已經藏不住喜悅,她總覺得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謝謝你,醫生。」
她幾乎是哼著曲調走出醫院的。後面的保鏢們緊緊跟著,他們的責任只管保證她的安全,其餘的事,不敢問。在車門前時,蔚青停住了前進的腳步,她的目光觸及到一對母子,在行人道上走著。
孩子在前面蹣跚學步,母親滿臉慈愛地跟在後面看。
小孩子很小,看上去學走路沒多久,小臉笑得很純真,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他張開小小的手,跌跌撞撞地在路邊走著,活躍可愛。他的母親在後面一直看著,時而,小孩會扭頭看看自己的媽媽在不在……
蔚青準備上車的時候,看到了這一幕,她心中某處,頓時柔軟下來。
「夫人,請上車。」保鏢站在車邊,在催著她。
上車,關上車門,蔚青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母親向前幾步,一手抱起寶寶,捧在面前,親吻他的小臉蛋,孩子伸出小手去抓母親的臉。
那種溫馨的場面,深深打動著她的心靈。
原以為自己不會在乎這個,原以為一切都不會再擁有,誰知道上天還是賜了一個機會給她,讓她可以再度擁有孩子的權利,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一直沒能懷上寶寶的女人,此時心情起伏不定。
時間定格,蔚青笑得前所未有燦爛。
「太太,太太。」
門外是女傭的叫聲,蔚青笑容還是掛著,從醫院回別墅一直這樣。更多是在陶醉,心不在焉:「怎麼了?找我有事?」
女傭是剛請回來的人,心急如焚地跑進來,一把推開蔚青:「太太,糊了,糊了~!」
「啊——」蔚青猛然清醒過來,眼底的鍋已經冒出滾滾濃煙,她潛意識單手護著小腹,後面的女傭手腳利索地關火,「好險,太太,做飯的時候不能走神,這樣很危險的,也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什麼麻煩?」蔚青還不明白什麼回事,果然十分鐘以後,有人按門鈴。
鐵門外,竟站著幾名警察聚門口。
應該是有人報警了。
煙太濃也會引發不滿。
女傭倒是很熟練地走到花園外,又是點頭又是解釋,警察才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跳上警車離去。女傭低頭,從花園的那邊走回屋裡:「沒事了,我已經解釋清楚了,要不要給卓總打個電話?」
「不用。別煩他。」蔚青搖搖頭,她把手指一根根搭在小腹上,那兒有著她和他的結晶,有種甜絲絲的感覺。她在想著,怎麼對他說這個事。
晚上吃飯的時候,卓少淳匆匆從車子上下來,經過客廳時直接上了樓。
蔚青正坐在那兒閱讀著財經報紙,手裡還拿著手機,和蔚軍皓打越洋電話,看見卓少淳回別墅她對那邊說了幾句,就摁了。
邁著輕快的步子,尾隨他上樓,蔚青還是笑的,小嘴是彎的。
她甚至連拖鞋都沒有穿,赤腳踩著木地板,拾級而上,冰涼的觸感從腳底傳來,但是蔚青一點兒都不介意,今晚是個晴朗的晚上,心情一直在升溫。
卓少淳上樓的步伐很穩健,如以往一般,他回家先到浴室洗澡,這是多年的習慣。
蔚青看著前面大步回房的男人身型,快跑幾步,趁他拉開門把手的時候,從腰後摟著他,男人的氣息從鼻翼邊傳來,很好聞,讓她感覺很安心。
「怎麼這麼晚回來?」
她雙臂環著男人腰身,踮起腳,把小臉貼在他肩膀,小腹也一併貼著。
卓少淳並沒有轉過臉來:「有些事,回來拿點東西出去。」
「噢?你今晚還有應酬?」蔚青有些愕然,她不知道卓少淳還有應酬,他今晚看起來心情很一般。
「那先去洗澡,已經把水放好了……」
「不必了,我還要出去一趟。」卓少淳抓著她的手,看不清神色,抓緊了一下隨即放開,進房,沒多久拿出一份合約出來。
看見蔚青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卓少淳蹙眉:「怎麼又不穿拖鞋?以後不許這樣,你知道這身體容易發冷。」
「淳,我……」蔚青看著他背影又離開,她被塞在喉嚨處的話,都說不出來。
卓少淳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
返回走到蔚青面前,一手扣著她的腰身,俯身,吻印在她唇上:「不要等我回家。這幾天的事有些多,你早點睡,處理完了我才回來。」
蔚青被他吻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哦」了一聲,空氣中男人的氣息已經消失,樓下傳來引擎的響聲,她怔忪了好久,總是覺得他那個吻,有些怪怪的。
哪兒怪又說不上來。
蔚青手掌按在自己小腹的位置,還是笑了。今晚暫時不說,等過幾天,讓他來個驚喜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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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天堂,一念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