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府棲霞公主居住的霞院裡,棲霞公主正一臉愉悅的倚坐在貴妃椅上假寐。這些日子她被東方幽打壓的厲害,雖然有黎王護著但是黎王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更不可能為了她去責罰手握著蒼茫山所有勢力的東方幽。所以這些日子她的日子當真是過的十分委屈。今天好不容易讓她抓住機會在黎王面前狠狠地告了她一狀。
比起早就失寵的葉瑩,她雖然沒有實際的名分但是這些年來卻一直盛寵不衰。墨景黎許多事情也並不瞞著她,所以墨景黎派人去攔截清塵公子的事情棲霞公主原本就是知道的。雖然她原本就不怎麼看好墨景黎的這次行動,徐清塵有多厲害她可是知道的,果然最後墨景黎派去的人空手而歸。原本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在昨天不小心聽到兩個丫頭聊天的時候她突然心中一動,便將這件事架到了東方幽的身上。至於是不是真的,誰在乎呢?只要事情說得通,墨景黎相信就不就行了?
只看黎王離開自己這裡的時候的神色,和隨後急匆匆的衝到書房去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到東方幽那裡去將她狠狠地罵了一頓就知道了,黎王對自己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
「賤人,你倒是悠閒!」東方幽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聲音中的冷漠讓棲霞公主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棲霞公主猛的起身瞪著帶著人進來的東方幽道:「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東方幽抬步踏入廳中,走到棲霞公主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啪!」就在棲霞公主被她看得不耐煩,想要發怒的時候,東方幽突然抬手一個耳光又快又恨的扇在了棲霞公主的臉上。其實男人打女人,大多數時候都是會留勁的,反倒是女人打女人反而經常會用盡全力。東方幽又是習武之人,這一耳光下去棲霞公主的臉頓時被打得偏到了一邊,白皙的臉頰上頓時起了幾個又紅又腫的指印。一絲鮮血從唇邊溢出,滑落到胸前的衣襟上。
「你……」棲霞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得有些發蒙了。她顯然也想不到東方幽居然會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說動手就動手。握住火辣辣作痛的臉頰,棲霞公主的眼睛裡也快要噴出火來了,「東方幽,你竟然敢打我!」
東方幽不屑的撇嘴道:「我就打你了怎麼了?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連名分都沒有妾而已,不,你連妾都算不上,最多就是個通房丫頭。」棲霞公主本是公主之尊,如今卻落得如此不尷不尬的身份本就是她心中的隱痛。卻被東方幽如此毫不客氣的拿出來嘲諷她,棲霞公主怒極反笑,捂著臉對東方幽露出同樣輕蔑的笑容,「我就算沒名分又怎麼樣?至少黎王喜歡我。總不像有的人,送上門去人家都不要,現在還要落得去綁架人家。該不會是想男人想瘋了,想要去強了清塵公子吧?」
「果然是你跟墨景黎胡說八道!」東方幽咬牙道。
棲霞公主得意的道:「是我說的又怎麼樣?你敢做就別怕人說。真是丟盡了咱們女人的臉,你要是怕沒人要你,就將就一下你身邊的那幾隻狗好了。別舔著臉去糟蹋人家清塵公子。說不定清塵公子受不了你這女人寧願一死了之呢。」
東方幽說話不留情,棲霞公主自然也沒客氣。都是還不留情的往對方的痛處戳。東方幽美麗的臉上撤出一絲陰沉的笑意,冷冷的看著棲霞公主道:「墨景黎喜歡你?好……本姑娘就來看看,墨景黎有多喜歡你。來人,給我把她拉出去脫光她的衣服!」
「東方幽,你敢!」棲霞公主臉色頓變,惡狠狠地瞪著東方幽。
跟在東方幽身邊的人也嚇了一跳,有些猶豫的看向她。雖然他們都是東方幽的人,但是畢竟黎王才是這攝政王府的主人,棲霞公主到底是墨景黎的女人。
「你看我敢不敢!還不快去。」棲霞公主冷笑道:「去請黎王過來,就說本姑娘有事要和他商議。」屬下無奈,只得領命去請墨景黎了,另外兩人一左一右拉著棲霞公主到了院子裡,動手拔起她的衣服來。棲霞公主也不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手中長鞭一揮便跟人動起手來。但是她的武功卻不足以保自己平安,沒幾個來回就被人給制住了。
東方幽已經跟著從裡面出來,冷漠的看著棲霞公主動彈不得的模樣,冷笑道:「還愣著幹什麼?拔了她的衣服給我用那條鞭子狠狠地抽!」
很快,棲霞公主便被拔得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裡衣了。南方的九十月天氣也早就不暖和了,棲霞公主穿著單薄的裡衣被突然湧來的寒意激的微微發抖。但是這怎麼也比不上那破空而來的鞭子打在身上的痛楚。第一鞭下去,棲霞公主就不由得慘叫一聲,跌倒在了地上。之後連綿而來的鞭子更是讓她連躲都沒地方躲,此時一身狼狽慘叫的女子,哪裡還有當年初到楚京明媚嬌艷對著外人肆意揮動長鞭的驕橫模樣?
「東方幽,你在幹什麼?」院門口傳來一聲怒吼,墨景黎帶著葉瑩急匆匆的趕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更是氣得臉上發黑,只當自己早上跟東方幽發了火東方幽便將怒氣發洩在棲霞公主的身上。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東方幽卻一點也不在意墨景黎的怒火,挑釁的笑道:「你不是看到了麼?怎麼,我身為攝政王妃,教訓一個連側室通房都不如的女人,也要請示王爺不成?」
墨景黎冷聲道:「早上本王已經告訴你了,王府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墨景黎晚來這片刻,棲霞公主身上找已經挨了六七鞭子,上身的裡衣也撕破了一條口子。看到墨景黎,就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撲進了墨景黎懷裡,「王爺,嗚嗚……王爺,你要替霞兒做主啊。嗚嗚……東方幽她太過分了。霞兒好痛……」
墨景黎看到棲霞公主渾身是傷,臉色更加難看。跟在他身邊的葉瑩提醒道:「王爺,先叫大夫來替棲霞公主看看吧。」墨景黎讚賞的看了葉瑩一眼,轉身吩咐道:「快請大夫。」
「不許去!」東方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放肆!黎王府本王說了算,還輪不到你做主。」墨景黎冷聲道。東方幽側著頭看著他,突然呵呵的低笑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墨景黎道:「王爺,雖然蒼茫山的勢力已經被西陵和定王府殺的七七八八得了,但是至少卻也還剩了三成。」
墨景黎漠然道:「本王知道,難道你還想以你蒼茫山的勢力威脅本王不成?」若是從前,墨景黎可能真的會怕,但是現在只剩下三成的勢力或許可以給他添些亂,但是卻還不足以讓他害怕。
東方幽含笑看了棲霞公主一眼,依偎在墨景黎懷裡的棲霞公主卻被這一眼看的不由的打了個寒戰,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不見。只聽東方幽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訴黎王……其實蒼茫山在定王府……還有一些人的。我可以送給王爺,不知道你要不要?」
墨景黎眼神一縮,凌厲的目光直射東方幽。定王府的防衛之嚴是出了名的,不是沒有人試過往定王府裡安插釘子,但是插進去的人不是很快就消失無蹤了,就是被排斥在外圍永遠也得不到一絲有用的消息。東方幽也不在意墨景黎的目光,挑眉笑道:「不用那麼驚訝,蒼茫山好歹也有幾百年的底蘊,自然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但是如果用好了,卻也是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的。」
墨景黎冷然道:「你想要什麼?」
東方幽一指棲霞公主道:「她,我要王爺把她交給我處置。」
墨景黎想要斷然拒絕,但是張了張嘴卻怎麼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棲霞公主驚惶的抓住墨景黎的衣擺,「王爺……景黎哥哥,那個女人會殺了我的!」
東方幽嘲諷的望著墨景黎,似乎篤定了他不會拒絕一般。東方幽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箋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王爺可以先看看我的價碼值得不值得王爺這麼做?」
墨景黎沉著臉接過紙箋看了看,收進了衣袖中。棲霞公主驀地睜大了眼睛,「景黎哥哥……」看著東方幽臉上陰測測的笑容,棲霞公主驚恐萬分的抓住墨景黎的衣袖,彷彿不相信墨景黎真的會將自己交給東方幽。東方幽得意的一笑,吩咐身邊的人,「把她拉回來,繼續抽!」
兩個青衣人對視了一眼,上前拉著棲霞公主往院子中央拖去。棲霞公主知道若是落到東方幽手中自己只怕就真的沒有活路了,只是死死的抓住墨景黎的衣袖不放,「景黎哥哥,救救我……不要……王爺,救救我……」
墨景黎沉默的看著眼前滿臉驚恐和絕望的女子。棲霞公主賠了他十年,放棄了公主之尊的身份,無名無份的跟著他。如果說沒有絲毫感情那是騙人的,雖然他並不愛她,但是十年的情分卻也不是假的。只是……
最終,墨景黎也只是沉默的拉開了棲霞公主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看著那纖纖玉指被一點點的拉開,棲霞公主原本眼中僅剩的光芒也漸漸地消失了。
最後,棲霞公主還是被拖到了院子中央,辟啪的鞭子聲伴著女子痛苦的慘叫聲響起,即使是院外經過的人們也不由得驚懼的發抖。
「啊啊……救救我……王爺,景黎哥哥……不要好痛……啊!」棲霞公主痛苦的在地上翻滾中,不一會兒便被打得渾身鮮血淋漓,奄奄一息,「王爺……為什麼……為什麼……救我……」
「誰也救不了你。」東方幽冷笑道:「你不是說你的王爺喜歡你麼?看起來相比起來他更喜歡我給他的東西呢。他對你的喜歡,連張紙都不如。」
聽著東方幽毫不客氣的嘲諷,棲霞公主只覺得腦海裡昏昏沉沉的。除了那火辣辣的疼痛,這十幾年來的一點一滴竟然慢慢的浮上心頭。再對上墨景黎幽森的雙眼,棲霞公主突然覺得想笑。墨景黎的眼中,竟然沒有絲毫的動容和憐惜。她這十幾年,到底都在幹什麼?
「呵呵……哈哈……」棲霞公主低低的笑出聲來,猛的抬起頭來卻已經是滿臉的淚水,「景黎哥哥,你好狠的心……」
「啪!」又是一鞭子抽過來,棲霞公主痛的抽搐起來,卻依然止不住笑聲,「呵呵……嗚……皇姐……皇姐……霞兒錯了……」
看著棲霞公主的慘狀,站在墨景黎身後的葉瑩突然覺得即使披著暖和的孔雀毛織成的披風,卻依然覺得渾身發寒。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眼前高大俊挺的男子,卻忍不住想要離他遠遠地。
墨景黎沉默的看著棲霞公主奄奄一息的模樣,終於眼色微沉轉身而去。見他離開,葉瑩忍不住想要跟著離開,但是卻又突然害怕起跟墨景黎共處的情形。雙腿竟然邁不開步子,只能呆呆的望著眼前的情形。
看著墨景黎離去,東方幽輕哼了一聲示意手下的人停手。悠然的走到棲霞公主跟前,含笑看著她道:「怎麼樣?現在你覺得墨景黎還喜歡你麼?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本姑娘就是要你死不瞑目。」
棲霞公主抬起頭來,微紅的眼睛裡儘是無數的怨毒,「東方幽,這輩子清塵公子也不會正眼看你一眼的!你這個心裡扭曲的瘋子,沒人要的殘花敗柳,清塵公子就算喜歡個村姑也不會看上你這種賤人的。我詛咒你,生生世世都求而不得……」
「給我打死她!本姑娘一定會和清塵公子終成眷屬的,只可惜你沒福氣看到那一天了!」東方幽俏臉一沉,厲聲道。
鞭子再次響起,原本還破口大罵的棲霞公主漸漸地沒了聲息,「王妃,她死了。」
東方幽厭惡的看了一眼地上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人,「扔到亂葬崗去,不許埋,我要她的屍體被野狗吃了!」院子裡的眾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即使是東方幽自己的人眼底也不由得露出了震驚和驚恐的目光。蒼茫山歷代主人雖然都不會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畢竟心慈手軟的人也掌握不住那麼大的一個勢力。但是卻也從來沒有出現如此暴戾狠毒的人。眼前這女子……當真還是蒼茫山上那位聰慧天真的少主人麼?
不再理會眾人,東方幽冷哼一聲向外面走去,走到葉瑩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低聲道:「你也給我老實一點。若是不然,那個賤人就是你的榜樣。」
葉瑩被她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狼狽跌坐在地上。咬著牙驚恐萬分的連連點頭,東方幽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是沒用,你真的是葉璃的妹妹麼?你說,清塵公子會不會喜歡我?」
清塵公子若是能喜歡你,他豈不是已經眼瞎耳聾了?
但是當著東方幽的面,就算是給葉瑩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說。只能使勁的點頭,東方幽也不管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看著棲霞公主被人毫不憐惜的抬了出去,葉瑩渾身發軟根本就站不起來。她跟棲霞公主鬥了十幾年,原本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對嫉妒的女人是葉璃,最恨的女人就是棲霞公主。卻沒想到……這個讓自己不痛快了十年的女人,就這麼……死了?
「扶……扶我回房……」不敢再多做停留,葉瑩無力的道。身後一雙手沉穩的將她扶了起來,身著黎王府丫頭服飾容貌平凡的丫頭小心的扶起葉瑩,在她耳邊低聲道:「四小姐不必害怕,東方幽傷害不到你的。」
葉瑩點點頭,「我們先回去吧……」今天的一切,給了葉瑩太大的刺激。不僅是因為東方幽的狠毒,更是因為墨景黎的絕情。對寵愛了十年的棲霞公主墨景黎都能如此的絕情,那麼對於早已經失寵的自己……葉瑩打了個寒戰,靠著扶著自己的丫頭蹣跚的往自己院子裡走去。
南京城外某處亂葬崗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一張草蓆裹著,隨意的丟在了墳地裡。幽冷的墳地裡只有烏鴉不時的叫聲顯得格外的陰森可怖。
許久,一道黑影出現在墳地上。走到那具屍體跟前蹲下身看了看,身後探了探那血肉模糊的屍體的脈搏和鼻息,搖搖頭嘖嘖稱讚道:「好手法。」抬手將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嘴裡,也不嫌她鮮血淋漓的髒,將她扛了起來淡淡道:「能活下來算你命大,要是死了,至少也不用被暴屍荒野……」男子說完,扛著肩上的屍體大搖大擺的消失在墳地上。
城中的小院裡,燈火初上,葉璃坐在燈下看著手中的折子,衛藺推門進來,「王妃。」
葉璃放下折子,點點頭道:「人怎麼樣了?」
衛藺皺眉道:「不太好,雖然身上的傷不致命。但是從今早看似她發起高燒來了。南疆城裡我們也找不到如沈揚先生和林大夫那樣高明的大夫。若是退不了燒她只怕也活不了。」
葉璃淡淡道:「盡人事聽天命吧。讓人拿烈酒給她擦一下,看看能不能退熱。」衛藺點點頭,有些不解的道:「那女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王妃何必費心救她?」
葉璃淡笑道:「這次的事情,她到底是糟了無妄之災。何況,棲霞公主這人確實惹人討厭,卻也罪不至死。另外……是終究是南詔女王的親妹妹。若是我不在南京城中自然也就算了,既然在此看在南詔女王的面子上也要略盡人事。」
衛藺這才瞭然,點頭道:「屬下明白了。」無論如何,王妃救了棲霞公主,南詔女王就要承這份情。
「黎王府可有什麼動靜?」葉璃問道。
衛藺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黎王跟東方幽關係很僵,不許東方幽再插手府中的事情。另外,我們定王府中還有蒼茫山的眼線,那份名單東方幽給墨景黎了。不過……黎王妃可能也知道,墨景黎看那份名單的時候她就站在墨景黎身邊,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沒有。這兩天她被嚇得狠了,一直不肯說話。」
葉璃點頭道:「她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女子,給她兩天時間吧,讓下面的人也盡快去查。葉瑩不是專門的探子,當時那種情況她未必回去注意那份名單,另外,把消息給大舅舅和修堯傳一份回去,讓他們自己注意一些。你去吧。」
衛藺應聲道:「屬下告退。」
葉璃這次在南京的行動並不是十分低調。她要辦的事情不少,過於的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楚家也算是當年大楚有名的書香門第,如今楚家的公子來了南京,自然免不了有人要上門拜訪。葉璃一併都推給了手下去接待,旁人也只覺得這位書香門第的楚公子生性倨傲,也不以為意。名門公子多半總是有些脾氣的。
「公子,沐陽侯府送來了帖子。」書房門口,卓靖拿著一張帖子低聲稟告道。
葉璃送沉思中回歸神來,挑眉問道:「什麼帖子?」
卓靖道:「三天後,南京成立舉辦一年一度的賞菊會。沐陽侯府送來了一張請帖。」葉璃有些無奈的苦笑道:「推了吧,現在哪裡有心情參加什麼賞菊會?」卓靖低聲道:「瑤姬傳來的消息,赫連真昨晚已經到了南京。三天後的賞菊會,墨景黎和赫連真都有可能會參加,所以才想問問公子要不要去。」
聞言,葉璃某種劃過一絲冷芒,「赫連真麼……既然如此,咱們也去看看吧。」卓靖點點頭道:「是,屬下立刻去準備。」
南方的天氣比起北方較暖,不過這個時節也唯有菊花可堪一看了。這次的賞菊會自然可說的上是南京城裡秋末冬初的一大盛會。城中無論是大家公子還是閨閣千金都接到了請帖應邀參加。就連普通的尋常百姓也可以逛一逛城中滿是菊花的花市,抱兩盆菊花回去應個景。
一大早葉璃便帶著略作易容的衛藺和卓靖來到了賞菊會的現場,這是黎王府在南京城的一個極大的別院。拿著請帖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各種各樣的菊花競相爭艷,到時讓這個院子少了幾分秋日的蕭瑟多了幾分色彩斑斕的繁華景象。
讓葉璃有些意外的事,這次的菊花會居然是交給葉瑩在辦,而不是一直管著黎王府的東方幽。可能是被東方幽嚇得不輕,已經過去好些日子,葉瑩的臉色依然不好看。而東方幽坐在一邊神色漠然,卻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整個南京的貴婦千金們顯然早就習慣了東方幽那模樣,也沒人上去找不自在,只是圍著葉瑩問好說話。
葉璃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著,一邊飲者淡淡的菊花酒,一邊含笑彷彿漫不經心的觀賞著花卉,實則卻一直注意著葉瑩這邊的情況。
衛藺在葉璃身邊,低聲道:「東方幽自從嫁入黎王府之後,一直不擅應酬。剛開始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不過有墨景黎和東方蕙護著也沒人敢對她如何。之後黎王府的許多事情依然有棲霞公主和賢昭太妃操辦。這次棲霞公主死了,賢昭太妃聽說也被氣得臥病在床,所以才讓榮妃支持大局的。」
葉璃挑了挑眉,遠遠的看著東方幽問道:「你們說她是不是變了不少?」
卓靖點頭道:「卻是變了不少。」從前的東方幽給人一種自以為是其實卻什麼都不懂的感覺,而現在的東方幽,即使坐在那裡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幹,卻依然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只看周圍那些女眷都紛紛避開她擠到葉瑩身邊去就知道了。其實葉瑩更害怕,如果可以的話,只怕葉瑩早就站起來跑了,一刻也不願意跟東方幽相處。
「這才半年都不到,這女人也變得太多了。」衛藺有些不可思議的道。不是說人不能改變,而是東方幽這種改變可以說得上是完全的兩個極端了。到底得有多麼的變態才能突然之間改變這麼多。
葉璃也有些歎息,「情之一字……咱們這些外人怎麼能說的清楚?」
「墨景黎來了……」卓靖低聲道。
葉璃抬頭,果然看到不遠處墨景黎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而來。與墨景黎並肩而行的是一個穿著中原服飾但是身形模樣卻明顯有些迥異與中原人的五十多歲的男子。雖然葉璃並沒有真正見過赫連真,卻也明白,和墨景黎走在一起的這個男人必然就是赫連真無疑。看兩人臉上的神色,很顯然結盟的事情就算還沒談定,應該也差不多了。
葉璃微微蹙眉,雖然墨修堯雄心勃勃的想要將三家聯軍一網打盡,但是葉璃看來還是有些冒險了。就在她來到江南的時候都還在考慮要不要設法破壞這次結盟。只是最後基於對墨修堯的信任還是按捺下了這份想法。
葉璃這邊望著墨景黎等人,墨景黎那邊自然也看到了葉璃三人。葉璃一身白衣雖然比站在她身後的卓靖和衛藺矮了一些。但是那容貌氣勢卻遠非兩人能比。如此翩翩公子,若是見過必然不會忘記,墨景黎看了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那是什麼人?」
墨景黎身邊的侍衛也都是尋常侍衛,怎麼會知道一個從未蒙面的青年公子的身份,其中一人低聲告了聲罪,反身離開去查葉璃的身份去了。
葉璃對自己的喬裝頗有信心,見墨景黎盯著自己這邊打量也不迴避。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雲州楚君唯見過攝政王。」
聽到雲州二字,墨景黎不由得皺了下眉。天下人提起雲州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它物華天寶,富饒堪比江南。而是雲州徐家,墨景黎雖然不知道楚君唯是誰,卻還記得徐家大夫人的娘家是姓楚的,而且楚姓也是雲州的大姓和望族,挑眉道:「原來是楚公子,不知徐家大公子與楚公子怎麼稱呼?」
葉璃含笑道:「王爺客氣了。徐家大夫人的父親與在下的祖父是堂兄弟。算起來,勉強也可稱呼徐大公子一聲表兄。」這關係,說起來似乎不遠,但是算起來卻也不近。徐家族人不多,但是楚家卻是雲州極為龐大的家族,家中主家旁支,正房偏方算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而且,徐家大夫人並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嫁入徐家以後與楚家的關係也不算密切,所以,楚君唯的這個身份要與徐家攀什麼關係卻也有些勉強了。
墨景黎點點頭打量著葉璃,將原本那股淡淡的熟悉感跑到了腦後。徐大夫人家的親戚,與徐清塵有幾分想像自然是不足為奇了,「楚家世居雲州,楚公子怎麼想起來江南了?」
葉璃垂眸,笑容有些苦澀,淡淡道:「在下雖然是嫡子,卻是旁支,而且如今雲州……」搖了搖頭,彷彿歎息,「在下留在雲州也沒什麼意思。所以才想著來江南看看。也算是遊歷罷了。有勞王爺過問。」墨景黎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也沒有察覺什麼不對,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還望楚公子盡興。楚家也是大楚名門,公子若是有意留在南京,為大楚盡一份心,過兩天不妨到攝政王府來一趟,你我再談?」
葉璃一怔,倒是沒想到墨景黎居然會對她起了招攬之意。只是招攬的到底是楚君唯這個人還是他身後的楚家就值得商榷了。雖然無意入朝為官,但是葉璃依然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拱手道:「多謝王爺,過些日子,在下一定登門拜訪。」
還有赫連真在,墨景黎自然也不可能關注葉璃太久。點了點頭便陪著赫連真往園中走去。倒是赫連真回頭有些疑惑的望了葉璃三人一眼,笑問道:「那位楚公子看來十分不凡,沒想到大楚除了徐家那位神仙公子,還有如此俊秀的人物。」
墨景黎無意多談,淡淡笑道:「楚家那是大楚名門,歷代驚才絕艷的人物也是出過不少的。泱泱大楚,怎麼會只有徐家的公子出類拔萃?」
赫連真淡笑不語,回頭又往後看了一眼。看到那俊美公子同樣也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自己,不知怎麼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再去看時,卻見那楚公子已經帶著兩名侍衛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滿是菊花的花園中,最中央是一出四面敞風的閣樓。二樓上,墨景黎與赫連真相對而坐。赫連真喝了一口菊花酒,不由得皺眉道:「你們中原的酒,香倒是香,卻也太沒有酒味兒了。」北戎人喜好烈酒,菊花酒這樣的蜜酒自然是入不了他們的眼。
墨景黎也不在意,神色淡然的淺酌著美酒,笑道:「烈酒有烈酒的好處,這菊花酒卻也有菊花酒的妙處。這酒卻是需要細品的。」雖然雙方對於結盟各自在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共識,但是在心底卻依然對對方很有些不屑一顧的意思。北戎人看不上中原人的惺惺作態,中原人也同樣看不上北戎人的蠻夷做派。
赫連真放下酒杯,皺了皺眉,看相墨景黎道:「之前在下的提議,不知道黎王考慮的怎麼樣了?」墨景黎沉吟不語,倒不是他故意想要調赫連真的胃口,赫連真的提議墨景黎自然也有心動之處,但是要真正跟定王府全面開戰,卻不是那麼容易決定了。即使是現在墨景黎早已將整個江南牢牢握在手中,他也不敢保證如果自己要跟定王府開戰,滿朝武到底有多少人會支持他。
看著墨景黎猶豫不決的模樣,赫連鵬便知道墨景黎並非不心動,而是他給出的誘餌還不夠大。以墨景黎的心性,只要誘惑足夠大他是絕不會考慮是和定王府為敵還是和老天爺為敵的。
沉默了片刻,赫連真沉聲道:「黎王,實不相瞞,在下來南京之前還去見過一次西陵鎮南王。」墨景黎一怔,瞇了下眼看著赫連真道:「赫連將軍是什麼意思?」
赫連真笑道:「這次在下是真心想要與黎王和鎮南王結盟的。而且在下已經說動了鎮南王,只要黎王願意結盟出兵,鎮南王可以讓出一部分的利益……」
聞言,墨景黎眼神微閃。面色卻並未改變,反而冷笑一聲道:「真心結盟?只怕是北戎被定王府打得受不住了吧?」赫連真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卻又在瞬間壓了回去,盯著墨景黎道:「目前與定王府的戰事北戎確實略居下方不錯,但是黎王說受不了了卻也未必。我北戎兵強馬壯,即使現在大楚境內也還有將近百萬兵馬。北戎國內的援兵也可隨時趕到。更何況……我北戎敗了對黎王有什麼好處?」
墨景黎臉色很是難看,若是北戎被墨修堯趕出了北方,只怕定王府的實力會越發的強大。而且從此定王府佔據整個北方地區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畢竟,定王府已經和大楚脫離關係了。大楚將北方丟給了北戎和北境,然後定王府平了北境趕走了北戎。這些地方自然和大楚和墨景黎沒什麼關係了。
沉默了良久,墨景黎沉聲道:「與北戎和西陵結盟,大楚朝堂上下只怕無人會同意。」這也是墨景黎最擔心的事情。西陵和北戎佔了大楚的土地,大楚朝廷不驅逐敵寇,恢復河山。反而更北戎和西陵結盟與墨家軍為敵,實在是有些引人詬病。
赫連真哈哈笑道:「這些許小事,在想相信必然攔不住黎王的。只看黎王……到底想不想打敗墨修堯,滅了定王府。」
墨景黎沉默著,腦海裡卻早已經轉的飛快。他自然想要打敗墨修堯,從小到大他做夢都想要狠狠地將墨修堯踩在腳下。即使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早已經絲毫不遜於墨修堯,但是在他面前去依然彷彿低了一等一般。所以他總是渴望著有一天能夠真正的將墨修堯踩在腳下,能夠搶回所有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如果北戎真的被墨修堯打敗了,雷振霆年事已高,看起來雷騰風也不像是能夠成為,墨修堯的對手的樣子,只怕雷振霆一去西陵就要敗在墨修堯的手上。到時候自己獨木難支卻是永遠也沒有翻牌的機會了……而現在,如果三家聯軍齊齊的大兵壓境。墨修堯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絕對無法同時抵抗三國兩三百萬的大軍。那麼/勝算還是很高的。
赫連真笑看著墨景黎時而猶豫時而糾結的模樣,含笑道:「鎮南王已經承諾。只要黎王同意出兵,他會立刻他的人馬撤出廣陵城以及一路向北的四個州。既算是給黎王的誠意,也好讓黎王的兵馬可以放心通過。黎王覺得如何?」
墨景黎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酒杯,就連泛著清香的菊花酒撒到了手上也沒有發覺。
「黎王何必如此猶豫不決?等到你們三方打敗了定王府,大楚也可以還都楚京,所有黎王殿下失去的都會回來,甚至,黎王殿下還能得到更多。」赫連真定定的盯著墨景黎,口中不停的說道。
墨景黎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絕,沉聲道:「好,本王答應赫連將軍便是。大楚……不日便出兵北進!」
赫連鵬大喜,也顧不上不喜杯中寡淡的菊花酒,舉杯笑道:「既然如此,先祝我軍馬到成功,一舉消滅墨家軍?」墨景黎沉默不語,只是一仰頭狠狠地將杯中美酒盡數倒入口中。看著他這模樣,赫連真終於放聲大笑起來。
花園裡,色彩繽紛姿態各異的菊花叢中,無數的公子王孫才子佳人正在園中吟詩作對,笑語連篇。葉璃執筆在宣紙上題下了一首賦菊花的詩詞。
「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慢慢的落下最後一筆,耳邊便傳來了赫連真志得意滿的笑聲,葉璃擱筆淡淡笑道:「看來是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