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二更天,一群年輕的小將們就按照葉璃的吩咐將各自的人馬悄然的帶出了大營。倒不是說他們就真的對葉璃這個來歷不明的軍師心服口服了,而是他們不跟著葉璃就沒仗打,既然已經如此,他們也只得識相一些的聽從吩咐了。
也不知是這群年輕人當真有些能耐還是張起瀾客氣放水,幾個年輕人竟然真的一個不落的將人帶出了大營。站到葉璃面前時還不自覺的抬高了下巴,有些小小的驕傲。葉璃也只是淡淡一笑,看著眼前足有一千多人的隊伍滿意的點了點頭。
「軍師?我們到底要做什麼?」有人耐不住的問道。
夜色中,葉璃就地圖將一張地圖在地上鋪開,蹲下身就這手裡的火折子指了指地圖上的幾個地方道:「前面有張將軍帶人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你們跟我一起從這兩個地方爬上去,繞道澗天崖的後面去。」有人皺眉道:「既然軍師早有打算,為何不早點說?我們也好派人探路啊。」葉璃看著他淡笑道:「探路?大白天的去探路你覺得呂將軍的人都是木樁子發現不了你們?」
「但是晚上夜行我們完全看不到路啊,這要怎麼走?」雖然不知道底細,但是大概看了一下軍師在地圖上指出的地點他們也大概明白那所謂的路在什麼地方。這一帶的地形本就是易守難攻,就是白天看上去都有些危險重重更不用說晚上了。
葉璃盯著說話的青年人道:「所以我說過……不保證沒有傷亡。這是戰場!」
眾人皆是一震,不錯,這是戰場。戰場上別說天黑摸夜路了,有的時候就是明知道必死無疑也要拿人命去填。
葉璃看著他們道:「不願意去的現在還可以原路返回。給你們半刻鐘時間跟屬下溝通,我要說清楚,不只是爬上去危險,就算平安到達了澗天崖也不會就此平平順順。若是在路上在給我掉鏈子,軍法從事!」
不到半刻鐘時間,眾人就重新回到了葉璃面前。看著沒有一個退卻的隊伍,葉璃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道:「出發!」
此時雖然已經是二更天,但是夜晚卻並不寧靜。不遠處的山坡前兩軍打得正火熱。正是趁著這個時候,一行人在秦風和葉璃的帶領下悄無聲息的沿著陡峭的山崖小徑往山上爬去,衛藺跟在最後壓陣。
原本其實並不算遠的一段路,一行人爬了進一個時辰才全部上去。葉璃回頭看著月色下衣衫狼藉眼神卻格外明亮的年輕人們,在心裡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衣服都被山上的岩石和樹枝雜草磨破了,許多人連臉上都有不少的劃傷,但是這一路上來近沒有一個人掉隊,也沒有太大的失誤引起敵軍的注意。看來墨家軍將士平日的訓練還是十分過關的。
因為整座山上都有敵軍駐守,他們這一行一千多人馬卻也不是小數,上山之後就更加小心翼翼了。一路上避開了敵軍的耳目,一直到五更天眾人才趕到了目的地。剛到達目的地葉璃還沒說出原地休息,暗影中閃出幾個人影來將眾人嚇了一跳連忙握起兵器全神戒備。
「別緊張,自己人。」來人揮了揮手笑道。五更天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眾人一時也看不清來人的面目自然不敢放鬆了警惕。葉璃淡淡道:「鳳三。」鳳之遙慢慢走進,笑道:「沒想到你們真的能趕到這裡,我還以為你們到不了我們就得自己幹了呢。」走進了眾人這才看清楚,來人不是鳳之遙是誰?
「鳳將軍,你怎麼會在此?」
鳳之遙笑嘻嘻的道:「我一開始就在這兒啊,不是等你們麼。楚公子,辛苦了?」葉璃白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樣了?」
鳳之遙道:「呂近賢打算死守澗天崖,呂近賢手下現在大約有三萬人馬,其中最多只有兩千黑雲騎。」澗天崖地勢險要,黑雲騎在這裡根本施展不開,留下太多也是浪費。鳳之遙看看葉璃身後的隊伍,皺眉道:「怎麼才這一點人?」
葉璃道:「你以為帶人上來很容易?這些人是最多的限度人。若是拖到天亮一定會被發現。雖然稍作了掩飾,但是天亮之後對方未必不會發現我們上來的痕跡。」帶著一群新兵,路上的掩飾自然不會做的有多麼巧妙。若是對方巡視的士兵眼睛毒辣的話,八成會發現那一路上有大批人走過的痕跡。
鳳之遙也知道自己太過強求,看著葉璃問道:「我這兒也才三千人,這要怎麼辦?」
葉璃笑道:「不怎麼辦,趁著現在在他們背後放一把火,張將軍若是機會把握得宜的話應該可以趁機衝上來。」
鳳之遙點點頭道:「就這麼辦。」葉璃回頭少了身後的眾人一眼道:「原地休息半個時辰,然後出發。」
身後的小將道:「軍師,我們不累,現在就可以動手!」
葉璃淡淡的瞥他,「誰關心你們累不累?一會兒張將軍他們還要打一場,我們趁著黎明前的一刻動手,攪亂了之後在天色大亮之前撤離。」貿然開口的小將臉色一紅,訕訕的在一邊坐下來休息了。
鳳之遙站在一邊,有趣的看著葉璃身後的一群小傢伙,笑道:「看來楚公子也有混不開的時候麼?」鳳之遙的眼光自然看得這群年輕的小將並不是完全對葉璃心悅誠服。葉璃連白眼都懶得翻,走到一株大樹下坐下來靠著樹休息,「沒辦法虎軀一震四方來服,讓鳳三公子失望了。」
察覺到葉璃的心情並不不是美妙,鳳之遙摸了摸鼻子自覺地轉身找了個地方閉目養神了。
澗天崖外臨時的大帳裡,呂近賢坐在椅子裡閉目養神。旁邊的將領們臉色都有憤然之色,「這每天晚上連番的偷襲,還要不要人休息了?」
別說張起瀾的屬下們這幾天憋悶的很,呂近賢這邊也不輕鬆。他們佔著地利居高臨下確實佔了很大的便宜,基本上東路軍最少要付出五六個人的代價才能傷到他們一人,而且張起瀾也絕不可能就在這裡跟他們一決生死。白天倒是沒什麼,但是一到晚上對方就不停地折騰,晚上看不見,一不留神就能讓對方摸到跟前來,所以沒玩駐守的士兵都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畢竟誰也不知道對方這一次只是試探還是真的會一擁而上。幾天下來,雙方人馬都不由得打出火氣來了。
「將軍,王爺命人快馬傳來的書信。」帳外有人稟告道。
呂近賢睜開眼睛掃了正在發鬧騷的眾人一眼,沉聲道:「進來。」
一個士兵進來雙手奉上一封書信,呂近賢拆開了看了之後慢慢的皺起眉來。
其他人將主將變了神色,連忙問道:「將軍,王爺有何吩咐?」
呂近賢將信順手遞給下首的一個副將。副將看了也是一怔,有些茫然的看著呂近賢道:「王爺提醒將軍小心王妃?」
其他人也紛紛傳閱著信件,呂近賢皺眉道:「說起來,這幾天以來,王妃似乎都完全沒有在軍中露過面。」提起王妃,雖然是一名女子卻依然讓這些征戰沙場的將領們面露敬意。不只是因為王妃不同於一般女子的軍事才能,更是因為這幾年王妃為整個墨家軍上下做了不少的事情。例如將士的晉陞,士兵的糧餉,傷殘士兵的安置,甚至是軍隊的編制許多行之有效的辦法都是王妃提出來並且實施的。所以在這些將士眼中,定王妃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王妃那麼簡單,而是墨家軍真正意義上的掌控者之一。
能讓王爺專程寫信來提醒,這無形中讓眾人對定王妃也更加重視起來。但是此時……他們卻不知道定王妃到底在幹什麼。到此時,呂近賢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物。倒不是說呂近賢認為葉璃調兵遣將比張起瀾更厲害,而是張起瀾畢竟和他公事了十多年了,對彼此都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但是定王妃卻是他們完全不瞭解的存在。對定王妃唯一的瞭解也只限於幾年前擊敗鎮南王的那一仗。當然那一仗就已經足以讓任何一個將領對她另眼相看了。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為何,呂近賢突然有些隱約的不安起來了。
正低頭思索著什麼,遠處有傳來了嘈雜的兵器和廝殺聲,很快外面的士兵來報,「將軍,敵軍又來偷襲了。」
「打回去!提醒前方的將士,不可掉以輕心。」呂近賢將信件往桌上一拍,起身率先一步走出了大帳。
遠處離澗天崖不願的地方,葉璃居高臨下看著遠處火光隱隱的地方,以及身後依然一片寧靜的個澗天崖慢慢的勾起一絲笑容,沉聲道:「動手吧。」
「是。」
不多時,澗天崖上火光沖天。原本寧靜的地方也漸漸地喧鬧起來了。
「將軍,你看!」剛剛走出帳外的呂近賢回眸望去,澗天崖出冒起的沖天火光讓他心中一沉。他想,他知道定王妃到哪裡去了。
「將軍,是澗天崖……有人偷襲?!」
「該死,他們是怎麼繞到那裡去的!」打仗前一片喧鬧,呂近賢凝眉,沉聲道:「住嘴!副將守住這裡,本將軍帶兵回去增援。」因為不知道對方在澗天崖上有多少人,呂近賢不願冒險只得親自帶兵回去增援。他手下三萬餘人澗天崖上只留了六七千人,一旦澗天崖失守,他們守在這裡根本就毫無意義。眾人也不敢在爭執,連忙應是各自調集兵馬去了。
山坡下的張起瀾同樣看到了遠處的火光,當然這不是澗天崖上的火光而是葉璃特意發出的信號。沉穩剛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高聲道:「擊鼓!」黎明之前,暗夜中鼓聲震天,一天喊殺聲中,如潮水一般的士兵往山坡上衝去。正快馬往回趕去的呂近賢同樣聽到了身後的廝殺聲,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無效。王爺提醒的太晚了啊,不著不慎……
澗天崖上此時也是一片混亂,還在睡夢中的將士們匆忙間起身應敵,自然不是憋著一口氣就等著出手的士兵們的對手。何況這些人也沒有跟他們死戰的意思,點了一把火就跑,遇上了敵軍能打就打,不能打也跑。只將被從睡夢中進行的將士們氣的火冒三丈卻奈何頭腦不及人家情形,只得在一片混亂中沒頭沒腦的廝殺著。
離戰場不遠處的高處,藉著火光將跟前的戰場看的一清二楚。鳳之遙站在葉璃身邊含笑看著底下奮力拚殺的士兵們笑問道:「這些小子不錯啊,若是真的到了戰場上也這般勇猛就好了。」
這一次參加演習的不止是基層的將領是年輕人,就連普通士兵也大都是近幾年才進入墨家軍的新人。以前的墨家軍老兵雖然不能說是身經百戰但是大多也都是上過幾次戰場的,這樣的演習對於他們來說意義遠沒有這些新兵來的重要。
只見火光下的士兵有的還拿著刀槍拚殺,有的卻已經乾脆滾到地上抱著廝殺成一團了。有的甚至連掐喉嚨,咬耳朵等等的伎倆都使了出來。也難怪一向連在戰場上都要講究風度的鳳三公子要樂得直笑了。
葉璃平靜的看著下面,淡淡道:「至少能夠讓他們稍微熟悉一下,將來到了戰場上不至於慌亂。戰場上死得最快的永遠都是新兵。」
鳳之遙收住笑意,點頭道:「王妃說的是……呂將軍回來了。」夜空中一道奇異的嘯聲傳來,鳳之遙神色一凌,肅然道。葉璃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撤吧。」鳳之遙皺眉道:「但是張將軍那裡……」葉璃道:「呂近賢最少應該會調回一半的人馬,如果張將軍那邊還是攻不上去,我們也不能為力。等呂將軍的人到了,咱們就走不了了。上山。」鳳之遙無奈,知道葉璃說的也是事實,只得發出信號命令收兵。
殺得正興起的小將們被強行找了回來,一個個猶如一匹匹小馬駒一般的躁動不已。
呂近賢趕回澗天崖上大營時,天色已經完全放開。原本整齊有致的大營一副被大火燒過又被強盜蹂躪過的模樣,再看看大營中央圍坐成大片大片的陣亡將士,呂近賢一夜沒睡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你們的將領是誰?有多少人?」盯著一個坐在自己的士兵中間跟人聊天的東路軍士兵,呂近賢沉聲問道。
那士兵愣了愣,很快就答道:「啟稟將軍,小的已經陣亡了!」死人是不能說話滴。
呂近賢的臉忍不住一陣扭曲,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那士兵有些擔心的皺眉,滿臉的疑惑不解,他沒有說什麼惹呂將軍生氣的話吧?
二十里外的山坡上持續著一場激烈的陣地爭奪戰。但是驟然減少了一半兵馬的守軍漸漸的開始呈現頹勢。而澗天崖上又是另外一種場景,東路軍三不五時的前來圍攻,被西路軍打退下去也不死纏爛打,退回去歇息夠了及再回來繼續打。若是在平原上這種挑釁的打發純屬於自找死路,但是在澗天崖上這種山石嶙峋,道路崎嶇的險關上,有時候一萬人和三千人其實是沒有什麼差別的。
等到呂近賢徹底摸清楚了對方的人馬扣除之前戰死了賴在他的大營裡白吃白喝的以外,連四千人都不到時後悔莫及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這四千人死死的站住了通往外面增援的要道。上萬人馬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二十里外自己的人馬被對方慢慢消滅殆盡。
鬱悶不已的呂近賢誓要將這群人殲滅在澗天崖上。於是澗天崖上開始了一場繁複的陣地爭奪戰。往外的要道地方就那麼一小塊,雙方都無法全軍出動,於是西路軍佔住了路口,出去增援的兵馬還沒能離開關口就被衝上來的東路軍壓著打。東路軍佔領路路口,用不了半個時辰,西路軍又衝上來繼續打。雙方死傷無數,最奇特的是打仗的時候雙方你死我活,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一旦真的判定陣亡,大家又是好兄弟,你好我好大家好坐在一邊繼續圍觀戰友們廝殺。
這場爭奪戰一直持續到當天下午,小小的口路被兩軍反覆爭奪了四五次,雙方都是損失慘重。葉璃和鳳之遙這邊原本的四千兵馬還剩下不到兩千,呂近賢那邊也同樣折損了近三千兵馬。但是如果明天早上之前張起瀾還不能拿下前面的敵人的話,他們就要功歸一簣全軍覆沒了。所以在看到張起瀾發出的信號之後,葉璃和鳳之遙都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呂近賢則是黑了一張臉。前面的關口已經破了,再執著於眼前的路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呂近賢哼了一聲沉著臉收兵回營了。
遠遠地看著呂近賢離去的背影,鳳之遙坐在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哈哈大笑。
葉璃坐在一邊睨了他一眼道:「什麼事情讓鳳三公子如此好笑?」
鳳之遙坐起身來道:「還能有什麼?王妃沒看到呂近賢的臉色麼?哈哈……那傢伙一向自詡墨家軍王爺以下用兵第一人,也就是對張起瀾稍微服氣一些。偏偏現在張將軍還在二十里外呢。打了一整天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你說他的臉色能好看麼?」
葉璃無奈的搖搖頭道:「這次可算是僥倖了,若是張將軍再晚幾個時辰。鳳三公子,最會兒你我只怕都要成呂將軍的俘虜了。」
鳳之遙摸摸鼻子,抱怨道:「王妃為何不讓麒麟參戰?」
葉璃衝著他一笑道:「這是演習,演習還開外掛那還不如去演戲。」
外掛?那是神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