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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談判 文 / 鳳輕

    太守府的地牢裡,譚繼之坐在一個角落面無表情的望著暗無天日的地牢。被關進這座地牢已經有三天了,卻一直沒有見到墨修堯和葉璃任何一個人。只有鳳之遙不時的過來看看他,意思倒也乾淨明瞭。只要碧落花的下落和墨修堯身上的毒的解法。譚繼之當然不會輕易告訴鳳之遙,他可不相信自己真的說了墨修堯就會放自己離開。但是同樣的他也清楚,留在這裡越久對自己就越不利。他必須在蘇醉蝶那個賤人受不住吐露一切之前離開這裡或者弄死她……

    舒曼琳就被關在譚繼之對面的一個房間裡,雖然只有幾步之遙兩人卻只能遙遙相望。舒曼琳身為南疆聖女同樣也是個從小沒受過什麼苦的金貴女子。剛進來的時候還有力氣咒罵怒斥,只被鳳之遙讓人餓了兩頓就老老實實的呆著了。只是不時的望著對面的譚繼之哭的梨花帶雨,卻讓本來就心中煩躁的譚繼之更加煩悶了。索性就懶得理她,兩人在牢房裡也沒什麼話可說。譚繼之坐在一邊出神兼想計策,舒曼琳坐在對面哭不時的抱怨幾句。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譚繼之臉色未改目光卻已經飛快地射向了門外。眾人的簇擁下,一對璧人攜手走了進來。譚繼之的目光最先落在了葉璃的身上,換下了那一身樸素簡單的布衣,一身丁香色的水雲緞上繡著淺色的芙蓉花樣,在這炎炎夏日中顯出別樣的嬌柔淡。同時也讓譚繼之暗暗為定王府的隱藏的實力心驚。如今墨景祈早就以墨修堯叛國謀逆為由奪了墨修堯的爵位身子全面封鎖了整個西北地區和大楚各地的經濟往來。定王府在這偏院的西北之地卻依然能拿得出今年最新的南詔國特產水雲緞,可見其巨大的財力和人脈。須知,水雲緞即使是皇宮裡一年也不過十匹左右,去年開始兩國交戰更是完全沒有了。

    譚繼之從未覺得葉璃有多麼的美麗,因為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絕色美人。但是此時他不得不承認墨修堯的眼光確實是很好,眼前的女子的美麗並不驚人卻讓人覺得無比的舒適和安心。還有那淡然自若的神色,和隱藏在溫婉的眉目之間的那一抹明艷和自信。突然讓人覺得世間任何絕色女子在她面前也不過爾爾。

    「哼!」墨修堯輕哼一聲,目光緩慢的掃過譚繼之身上流露出危險的氣息。譚繼之只覺得心中一寒連忙收回了落在葉璃身上的目光,站起身來對著門口笑道:「下官譚繼之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墨修堯挑揚眉,看著他道:「很好,你的膽子很不錯。」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這樣平靜自若的上前行禮的人確實不多,墨修堯對眼前的男子也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不過這依然改變不了他即將到來的結局。

    身後,有人搬來了兩把鋪著軟墊的椅子在牢房外放下,墨修堯拉著葉璃坐了下來。即使是在這陰沉骯髒的牢房裡,這兩人依然悠然自若的彷彿眼前是百花盛開景色宜人。有人送禮了茶水,但是牢房裡顯然也不是什麼喝茶的好地方,墨修堯皺了皺眉取下了葉璃手中的茶杯放到一邊的桌上。葉璃淡淡一笑,看向譚繼之和舒曼琳問道:「譚大人,這幾日本妃和王爺事務繁忙,怠慢了兩位還望海涵。兩位可還好?」譚繼之苦笑,看著葉璃道:「王妃客氣了,技不如人譚繼之願賭服輸。」

    葉璃點頭,含笑看著他問道:「那麼……譚大人應該知道本妃想要什麼。不知譚大人的答案是?」

    譚繼之笑道:「在下明白,王妃想要碧落花……想必這一年多王妃也為此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在下勸王妃不用在姓梁的那位身上費心思了。碧落花他根本就找不到。」

    「哦?」葉璃秀眉微蹙,抬手揉了揉眉心問道:「我憑什麼要相信譚大人?或者說……就算譚大人說的是真的又如何?」譚繼之道:「碧落花本就是南疆聖物,王妃真的以為南詔王室會將如此寶物交給一個大楚富商保管?都說商人重利,難道南詔王室就沒有想過他有可能將寶物私吞據為己有麼?」葉璃歎氣,有些無奈的看著譚繼之道:「譚大人,既然你敢拿碧落花來保你自己的命,本妃絕不懷疑你不知道碧落花的下落。所以,你實在不必說這麼多。不過……你應該知道,沒找到東西之前,你說什麼都是白費。」譚繼之眼眸一閃,盯著葉璃道:「找到東西以後又如何?王妃是在說服在下相信定王府言而有信麼?」

    站在兩人身後的鳳之遙斜眼看他,笑道:「譚大人,你不信又能如何?」

    譚繼之默然,確實落到了定王府手裡,不信又能如何?信了也許還有一條活路,不信卻只能是死路一條。若是平時,譚繼之賭這一場倒也無妨,凡是現在他卻不敢去賭,因為他沒有時間。一旦某些事情爆發,別說他告訴墨修堯碧落花的下落,就算他親手把碧落花捧到墨修堯面前也難逃一絲。想到此處,譚繼之搖了搖頭道:「抱歉,王妃應該知道就算知道碧落花的下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拿到的。但是在下還有要是要辦,實在是無法長時間停留於此。想必……陛下的使者此時已經到了汝陽了吧?」譚繼之對自己之前的佈置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墨修堯還沒有光明正大的說要反楚,朝廷的使者他總還是要顧忌幾分的。

    「譚繼之……林願,你是在提醒本王你的另一個身份麼?」墨修堯瞇眼問道。就算他看墨景祈不順眼,但是也不代表他就會放過一個前朝的餘孽。畢竟覆滅前朝的可不只是太祖皇帝,定王府的先祖也佔了一大半的功勞,所以他們天生的就是仇敵。譚繼之無奈的苦笑,他現在都不得不懷疑自己能夠活著走出汝陽城的機會到底有多少了。沉吟了片刻,譚繼之才道:「王爺,無論是譚繼之還是林願,至少目前你我並無利益衝突不是麼?殺了一個譚繼之,對西北和定王府目前的形勢並無任何好處,而且……王爺是瞭解陛下的,陛下必定會以此事大做章破壞定王府的名聲。」墨修堯不屑的冷笑,「你覺得本王在乎這個麼?」

    譚繼之漠然,他確實沒看出來墨修堯有在乎定國王府的名聲的樣子。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和天生的昏君,誰都知道民心所歸的重要性。即使是墨景祈那樣分明半點也不顧及老百姓死活的人,卻也對民間的輿論看的十分重。但是這大半年來,無論墨景祈說什麼,西北始終沒有任何回應,竟彷彿是默認了墨景祈的所有說法一般。這樣的情形卻讓譚繼之隱隱有些不安。這樣的反應墨修堯若不是已經頹廢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了,那就是準備攪得天下大亂了。橫豎早晚都要打得,與其現在竭力辯解將來在讓人覺得虛偽,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麼也不說。

    譚繼之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低頭沉吟了片刻方才道:「這一次落在王爺手裡算在下栽了。那座皇陵王妃也去過,裡面所有寶藏算是在下對冒犯王妃的賠禮,再加上碧落花的下落換在下一命。不知王爺以為如何?」墨修堯臉色冷淡,顯然對此絲毫不感興趣。皇陵原本就在西北境內,墨修堯高興的話隨時可以派人去掘陵,實在犯不著要譚繼之贈送。譚繼之原本也沒指望這麼簡單就能過關,想了想繼續道:「在下另外奉上黃金十萬兩,以及在西北和京城所有的暗樁,如此……可算是有誠意了?」葉璃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微笑道:「譚大人真是肯下血本。」譚繼之無奈的笑道:「無論什麼都沒有命重要,沒了命別的留著又有什麼用?王妃,在下自問這些日子並未怠慢過你,之前的無禮之舉也算是人之常情。難道在下付出的代價還不夠麼?」

    葉璃點頭贊同他的話,如果只說抓了他想要威脅墨家軍的話,這樣的代價和賠禮確實已經不算小了。畢竟他並沒有真正成功的帶走她用來威脅墨修堯,說一句偷雞不成蝕把米也不為過。但是不知為何,葉璃總覺得他身上還有比他的身份更重要的秘密,垂眸想了想,葉璃問道:「譚大人,你是如何知道王爺身上的毒以及解法的?」譚繼之平靜的與她對視,笑道:「王爺當年在太醫院的脈案在下也是研究過的。而且王妃應該知道父親的醫術……並不比那些所謂的神醫查,在下從小耳聞目睹自然也有了些許的心得。」葉璃目光平靜的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得譚繼之都要以為自己露出了什麼不該的破綻才聽到葉璃話題一轉問道,「譚大人是如何認識蘇醉蝶的?」

    果然是這個賤人!雖然早就知道最身份洩露的原因,但是被葉璃提起譚繼之心中還是恨不得將蘇醉蝶給扒皮抽筋了。他千算萬算,隱身在墨景祈身邊十年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暗地裡也自詡算無遺策,卻沒想到偏偏栽在了這個賤人手裡。譚繼之不由在心中暗暗後悔,當初果然不應該估計墨修堯和韓明月,想要殺了那個賤人總是有辦法能夠避開這兩個人的。偏偏自己太過小心反而造成了今天這天大的麻煩。

    「這個麼……」雖然心裡面早將蘇醉蝶碎屍萬段了,但是譚繼之臉上卻沒有絲毫破綻,似笑非笑的看了墨修堯一眼道:「蘇姑娘當年可是大楚第一美人,與她有交情的可並非只有在下一人。便是名滿天下的明月公子不也拜倒在蘇姑娘的石榴裙下麼?年少輕狂……倒是讓王妃見笑了。」牢房裡,眾人的神色都有些莫名的古怪起來。在場的都是定王府的親信自然明白蘇醉蝶的身份。譚繼之這麼說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墨修堯,他的前任未婚妻曾經替他帶了不只一頂的綠帽子。

    墨修堯卻是神色如常,英挺的下顎微微一挑,看著譚繼之問道:「你希望本王立刻殺了蘇醉蝶,是麼?」

    譚繼之心中一凜,暗暗提醒自己過猶不及。面上笑道:「若不是她王爺只怕此時也不知道在下的身份吧?誰知道早年一時不慎竟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在下自然是不希望蘇醉蝶再活著了。」

    「什麼?」墨修堯淡然一笑,不再去理會譚繼之。譚繼之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明白自己的生死此時都在葉璃身上。而葉璃最看重的卻是墨修堯的命。

    「譚公子,你要如何讓本妃相信你提供的碧落花的下落就是真的?」葉璃輕聲問道。

    譚繼之傲然一笑,道:「因為這世間除了在下就沒人知道碧落花的真正下落了。」葉璃挑眉笑道:「若是如此本妃就更不能相信你了,畢竟你又不願意留到等本妃取到碧落花為止。這不是讓人為難麼?如此……譚大人可以走,但是舒姑娘必須留下來。」眾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到了另一邊牢房的舒曼琳身上。舒曼琳一直沒說話,因為她明白自己並不能幫上什麼忙,卻沒想到說到最後竟然扯上了自己。不由站起身來撲到牢房的欄杆上怒瞪著葉璃道:「葉璃,你放肆!我是南疆聖女你敢囚禁我!」

    葉璃揚了揚眉梢沒說話,倒是她身後鳳之遙驚奇的笑道:「南疆聖女?本公子還沒見過南疆聖女呢,這次可真是托了王妃的福了。不過……話說回來,貌似南疆聖女是不能見外人的啊更不用說是離開南詔都城了。王妃,這不是冒牌貨吧?」葉璃含笑道:「如假包換。」

    舒曼琳臉色一白,雖然她深受南詔王寵愛。但是身為南疆聖女卻悄然跑到了大楚還讓人看到了自己的容貌,這在南詔人看來卻對是罪無可恕的事情。若是真的傳了出去,她別說去南疆聖地養老了,不被南詔人放火殺死就算是不錯了。這是南詔幾百年的規矩,即使是南詔王也救不了自己。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對她虎視眈眈的政敵安溪公主。這事若是傳到安溪公主耳中,自己也絕對逃不了便宜。

    對於葉璃提出這樣的條件,譚繼之不由的皺眉。良久才道:「王妃果然是聰慧過人,讓在下不得不服。」他的身份已經曝光,那就意味著在楚京十年的經營就算不是毀於一旦卻也差不多了。至少墨景祈身邊時絕對不能再回去了。如此一來南詔就成為了他最後的籌碼,而自己要控制南詔就只能依靠舒曼琳。葉璃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提出了扣押舒曼琳的條件。若是舒曼琳出了什麼事,他就算逃出了西北,只要定王府稍微動動手腳他就很有可能會被楚京南詔兩方面追殺,那時候就真的是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了。葉璃抿唇微笑,「譚大人過獎了。」

    墨修堯站起身來扶起葉璃準備離開,葉璃對著譚繼之微笑道:「譚大人,你可以考慮一晚上。明天早上告訴本妃你的答案。留下舒曼琳,只要本妃找到碧落花這次的事情一筆勾銷。」譚繼之無奈的一笑,「我還有選擇麼?」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譚繼之發誓自己絕對不會理會葉璃到底是定王妃還是什麼,離開那個該死的皇陵之後就立刻離開西北這塊地方。定王府的地方永遠不是姓林的應該放心停留的。

    葉璃和墨修堯離開,牢房裡的人立刻就退的乾乾淨淨,只留下譚繼之和舒曼琳兩人無言的沉默相對。許久,舒曼琳才顫聲問道:「繼之……你,你真的要把我留在這裡?」譚繼之輕歎一聲,望著舒曼琳的目光充滿了溫柔和憐惜,「琳兒,你也看出來,現在咱們根本就沒得選擇。如果無不答應他們,咱們倆就要一起死在這裡。你放心,只要葉璃拿到碧落花,自然就會放了你的。」

    舒曼琳猶豫的看著他,「真的要將碧落花給他們?」

    譚繼之柔聲道:「碧落花再貴重也是死物,哪裡有你重要?只要咱們還或者,就還有機會你說對麼?」

    舒曼琳豈會不知道她們此時根本別無選擇?就算自己不同意留在西北又有誰會聽自己的意見?雖然譚繼之說的只是甜言蜜語,但是舒曼琳還是明白譚繼之不會拋下自己不管的。既然根本沒有選擇,她就必須讓譚繼之對她的愧疚更深一些,含淚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繼之,我會留在西北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譚繼之看著她的眼神更加溫和,柔聲道:「琳兒,謝謝你。繼之一定不會負你的。」

    舒曼琳點點頭,道:「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自然是信你的。繼之,我等你。」雖然是在這陰森森的牢房裡,兩人兩兩相望的眼神卻是帶著萬分的感動和纏綿。倒是讓這牢房多了幾分溫馨的感覺,只是這感動和纏綿之後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和算計,卻又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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