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緲笑了笑,瞧著江侍偉臉上的得意表情,看過簡松之那張恐怖的,令人心驚肉跳的臉,雖然事後知道那是一張假臉,但能夠瞞過皇上那麼久,是真正的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再瞧江侍偉這張臉真的是正常許多。
彷彿看一個殭屍的面容再來看一個略丑些尋常人的面容一般。
「說吧,你又得了什麼好消息,這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跑來這裡。」容青緲微微一笑,「怕是又出賣了我好幾次,害得我打了好幾個噴嚏,想來你也就這點本事了,想從李玉錦口中哄些消息出來,必定拿我當槍使。」
江侍偉有些討好的說:「我知道鳳雛閣裡關的是誰了!」
容青緲怔了怔,瞧向他,「是嗎?果然是厲害的。關的是誰?」
「你猜!」江侍偉故意賣關子的說,「和你有關係的。」
「我的爹娘。」容青緲平靜的說,「這算什麼意外,有本事你把他們給弄出來才叫意外,只怕是李玉錦曉得了你知道了鳳雛閣,必定會想辦法將我的爹娘弄去別處,不過,也算好事,打草驚了蛇,好歹知道蛇在何處了。」
江侍偉有些小小的失意,語氣略微有些不滿的說:「你不過是聽了我說和你有關係,才會立刻的猜到鳳雛閣裡面關的是你的爹娘,若我不提,保不齊你會猜測是別的人,我這是費了好大的勁,又是裝病,又是做夢的,才從我那個精明透頂的娘口中哄出了這個消息,給句誇獎的話你會死呀!」
「不會,但我不誇獎,你會不高興,我樂意看你不高興,我就是故意的不誇獎。」容青緲表情帶著存心故意氣江侍偉的意思,口中想也不想的說,「如果不是你那個精明的娘想出這樣的損主意,我的爹娘招誰惹誰了,要被下了藥失去記憶,弄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你還好意思說!」
江侍偉一窒,呆了半天才說:「我又不是她,你何必這樣氣我,你放心,只要有可能,我一定救他們出來,如你所說,只要她將你的爹娘從鳳雛閣裡弄出來,我就會第一時間把他們給救出來,送去安全的地方呆著,再尋了解藥給他們二人解毒,我以我的性命擔保,只要我活著,必定完成此事。」
一旁,簡業一直沒有講話,安靜的聽著江侍偉和容青緲對話,容青緲在江侍偉的面前很放鬆,不論是冷嘲熱諷,還是調侃打趣,或者正經的說正事,都沒有半點刻意,甚至就算是在利用江侍偉,也利用的心安理得。
而這一切,容青緲在他面前的時候便有了些刻意,鳳雛閣裡面關的是容青緲的爹娘,這個消息其實並不意外,但是,容青緲在鳳雛閣裡面一定遇到了什麼別的人,並且與對方有了交談,這從容青緲在鳳雛閣裡的表現就可以猜得出來,但她不說,甚至一點口風也不透露給他。
她在提防他,也許是之前十年裡的經歷,讓她不願意再親近或者相信他,甚至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寧願接受一個暗中嚇唬她,甚至想要取她性命的外人,這個外人是一心想要害了她的趙江涄的親生父親。
簡業輕輕歎了口氣,完全不是有意的,只是無意的,想到這些,看著輕鬆閒聊的江侍偉和容青緲,就這樣淡淡的輕聲歎息一聲。
容青緲沒有聽到,她正在燒第二壺水,水壺裡的咕嘟聲掩蓋了簡業的這一聲輕歎,但是,江侍偉卻聽到了,眼角快速的瞟了簡業一眼,唇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篤定的微笑。
容青緲暫時留在簡業身旁是安全的,但他得了這天下,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將容青緲帶回到自己身旁,至於簡業,要殺要留,不過是憑自己心情來定,他不會因為一時心軟給自己留個勁敵,畢竟以前,面前這個簡業是容青緲心裡的唯一,十年裡不離開簡王府,不過是因為簡王府裡有簡業,所以,只要讓他察覺一絲一毫的痕跡,他必定會殺了簡業。
他餘下的時間裡不能允許有其他的人存在,他唯一要留在身邊的就是容青緲,其他的,包括他的母親和女兒在內,統統都要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時間不早了。」江侍偉打了個呵欠,掩了掩口,「我得趕回去,我那個精明的娘親,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主,為了保住我這條賤命,如今屋簷下一定要低下頭,原本想過來討個誇獎,卻被潑了一盆涼水,唉,算了,我回去面壁思過吧,想想辦法如何哄得我娘把你的爹娘弄出來,我好救他們出來。」
容青緲頭也不抬,「走好,不送。」
「嘖!嘖!這什麼話呀。」江侍偉故意撇了撇嘴,但臉上卻沒有生氣的表情,「真是最毒莫過婦人心呀,我這真是自討沒趣。好了,走了!」
說著,起身,也不理會簡業,自顧自的走了。
聽著腳步聲遠去,外面有人跟著,應該是他的貼身護衛,然後安靜下來,只餘淺淺的風雨之聲,因為簡業在,所以沒有讓進忠進喜二人守在外面,天氣不好,他們也有家人,一早的,簡業便讓他們各自回去歇息了。
簡業聲音略微有些淺淺的倦怠之意,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杯,裡面的茶水他一點也沒喝,只是看著它慢慢的涼下來,輕緩的說:「時辰真的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江侍偉是真心在為你操心此事,他原是可以一直裝下去,直到合適的機會奪取帝王之位,但他還是分了心為你爹娘的事費心。」
容青緲手上的動作緩了緩,唇角劃過一絲淺淺的苦笑,淡淡的說:「我自己做了棋子,這一步,於他於我都是輸招,我不過是利用他救我爹娘,而他不過是想要我事後報答他,真心二字聽來可笑。」
簡業微微一愣,沒想到容青緲會這樣對他講,他原以為她會笑笑,然後將話題轉移開,或者乾脆點頭說一句『是呀,時辰不早了,確實要去歇息了,不然明日又會起不來。』之類,但她直接說出她的心思。
「簡業,若是江侍偉真的可以救出我的爹娘,在他救出的爹娘之後,我必定要報答於他,不然,他會將我的爹娘當成籌碼要挾於我。」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並不看簡業,只靜靜的說,「甚至,他會對付你,我不想此事連累到簡王府,或者傷及到你,到時候,你可以一封休書休我出門,再另外尋個適合的女人好好過你的日子,哪怕到時候接趙江涄回來,也好過留我在身旁。」
簡業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淡淡的說:「日後的事誰知道,我沒有那麼遠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若他得了這天下,我如何做也是錯。」
容青緲一怔,看向簡業,脫口說:「你心中不願意他做帝王?」
簡業淡淡一笑,平靜的說:「誰做帝王無所謂,這天下,我本不在意,不過是想得個安穩,他若是安靜的做他的皇上,我靜觀不語,若他不肯,我必定也不會站著等死。」
容青緲眨了眨眼睛,一時有些語遲,半響沒說話。
「我知道你有些事瞞著我,或者是因為十年裡的舊事讓你心中對我寒了心意,或者是你自己心中有了合適的主意,也或者是不想連累簡王府,不想傷及我。」簡業語氣平靜的說,「你不想說,我不會追問,江侍偉做得到的事,我也同樣可以做到,他有他的方式,我有我的方式,如今他不帶你離開,不對付我讓你去他身邊,不過是因為他覺得此時你在我身旁好過呆在他身旁,此時我更能保證你的安全。這樣也好,但是,我得不到的,他也別想。」
簡業的語氣極其平靜,甚至聽不出情緒,但言語間,卻讓容青緲有一種不寒而立的斷然。
容青緲猶豫一下,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有些難過,她發現她並不想簡業真的被其所累,輕聲說:「我並不是想要瞞著你,只是當時發生的事,對我來說如同是做了一場夢,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樣一種情形,那裡,除了我的爹娘確實還有另外的人在,簡業,不說,是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說,我沒有見過我的爹娘,但我見過的那個人,我又不知如何向你說。」
簡業搖了搖頭,「時辰真的不早了,你不想說,必定有你不想說的理由,等你想說了,再聽你說。去歇息吧,茶也涼了,我去歇息了。」
「好。」容青緲輕輕應了聲,卻並沒有立刻起身。
聽著簡業輕輕起來,腳步安靜的離開,他們現在不在一間房間裡,一牆之隔,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簡業遵從她的想法,卻在距離之外依然保護著她的安全,十年裡,這曾經是她一直嚮往的在意,如今,卻讓她心中愴然。
他的失望,在此時依然讓她有一種心中難過的感覺,他表面的平靜藏著對她與江侍偉談笑風生的包容和失意,其實,她知道他一向是一個對在意的極是在意的人,不說,但不允許與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