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對是李玉錦!」容青緲語氣肯定的說。
簡業雖然沒有說話,但卻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
正當眾人正在奇怪和猜測的時候,進忠想起來這樣子不成,得讓李媽媽哭才對,這一下子就昏倒了,下面的戲要如何進行,下面的戲要是不能繼續,豈不是辜負了容主子一步一步的安排?
「煩你們去取一盆水來潑醒她。」進忠對守在棺木旁的一個奴才說,「她這算哪門子呀,這一嗓子嚇死我了,到底是讓曹老將軍的遺容嚇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就算是家裡死了親爹也不至於如此吧?」
那奴才想了想,也是,就去端來一盆涼水,進忠接過盆一下子全部的潑在昏迷的李媽媽臉上和身上,眼見著李媽媽緩緩吐了口氣,慢慢的睜開眼睛,目光一下子落在面前的棺木上,半晌沒有反應。
大家都靜靜的瞧著她,一時之間全部忘了哭,包括跪在地上的奴才們。
正安靜中,突然的,李媽媽從地上坐了起來,嘴巴一張,一聲哭泣從嗓子裡吐了出來,帶著壓抑的氣息,竟然是打著呃的哭聲,彷彿每一絲氣息出來,都是硬吐出來的,彷彿她也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上氣不接下氣的讓聽到的人難受著,進忠有一種她要是再不把這聲哭哭完,他也會跟著憋死的感覺!
大家都跟著李媽媽的哭聲出著氣,有些奴才已經憋的臉通紅,但就是不知道如何不出氣,似乎瞬間的,大家都忘記了如何呼吸。
簡業抬手壓在容青緲的後背,一股暖流從後背到了前面,容青緲突然覺得胸口一輕,那種憋悶之氣瞬間消失,聽到簡業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別跟著她的節奏來。」
那邊,進忠和進喜也各自堵上耳朵,讓自己的呼吸恢復。
「她不會武功,但她在悲痛之中,這一口氣是憋在她的胸口,她必須要宣洩出來,如果跟著她的節奏來,會憋死自己的。」簡業語氣平和的解釋。
說話間,已經有幾個跪在地上的奴才面色蒼白的跌倒在地上,眼見著竟然是憋的暈了過去,其他的奴才和護衛也都面色有些潮紅,眼睛微微突出。
小倩扶著的趙江涄身體開始下滑,小倩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匆忙的點了趙江涄的穴位,讓她暫時聽不到,自己卻被這一口氣憋的打起呃來,難受的很。
鸞兒正好站在進忠的一旁,進忠摀住耳朵的同時已經提醒了她,她此時也已經閉上眼睛堵上耳朵,到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或摔倒或憋的臉發紅。
進喜不能用手,只得用腳,狠狠的一腳踹在李媽媽的後背,將她心頭鬱結的氣息踹出來,李媽媽身子前傾,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裡噴了出來,竟然直接的噴到了棺材上,嚇得旁邊的奴才猛的一跳。
這口鮮血吐出,李媽媽才將哭聲最後一聲哭出來,然後,一聲接一聲的哭喊著,沒有任何言語,只有哭聲,哭的肝腸寸斷,不做停歇,真正是聲嘶力竭的哭泣,不加掩飾,就是用盡了氣力在哭,似乎哭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這誰呀?哭的這樣痛徹心肺?
容青緲並不阻攔,也不上前,只靜靜站著,看著已經哭的走形的李媽媽,眼睛裡有些濕潤。
「她是真的傷心。」簡業輕聲說,「看她這個樣子,棺木裡確實是曹天安的屍體,並且,曹天安也確實是死了。」
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聲音有些恍惚,「當年,我得知爹娘的消息時,也是這個樣子,哭不出來,一口氣憋在胸口裡,哭不出聲音,就好像是在透支生命一般,是將自己的生命從心裡頭直接硬生生的扯出來,差點背過氣去,是蓮香一巴掌打在我背上,我才吐出一口血,才哭出了聲,然後就是拼了命的去哭喊,爹娘二字卻喊不出來,只有哭,拼盡了性命的哭,用盡了氣力的哭,聲嘶力竭的哭,彷彿只有哭死掉才能解脫。她此時也許就是如此。」
簡業沒有說話,當年,他並不在意於容青緲的反應,她所說的這一切,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當年,她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承諾,只要她不死,等她哥哥接她離開,他就算是完成了承諾,此時聽她說,心中卻莫名的升起一份內疚和憐惜,當年,他是不是確實太過冷漠無情?
「下一步她會一心尋死。」容青緲輕聲說,「當年,我便想一頭撞死,那樣便不會再難過。但是——」
正在這時,坐在地上的李媽媽竟然站了起來,一頭撞向棺木,大概是體力不支,她第一下只是撞破了頭,有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卻沒有死。她竟然再次爬起來,繼續用頭去撞棺木,發出悶濁的聲響,守在棺木一旁的奴才這才反應過來,上前拚命的抓住她。
但此時李媽媽的力氣卻突然變的極大,用盡了氣力的亂踢亂踹,抓傷了那個奴才的臉和手,發不出聲音,只在喉嚨裡咿呀不斷的吼叫,然後拚命想要再次撞向棺木,嚇得其他的奴才一起衝上前抓住她。
最早抓住她的奴才惱怒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什麼東西呀!」
此時的李媽媽已經頭髮凌亂,滿臉鮮血,眼神遊離,如同一個激怒的野獸般,那個打她的奴才剛收回手,她卻突然的掙脫所有人,猛的撲向那個打她的奴才,嘴裡罵著,「你竟然敢打我!」然後一口咬在那個奴才的脖子上。
容青緲的身體微微一顫,閉上眼睛,在李媽媽這個女人清醒前,她一定會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她是真的在意死掉的曹天安,只可惜,她再在意,棺木裡的曹天安也不會知道了,她再也沒有機會解釋和讓曹天安知道了。
其他的奴才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眼見著那個奴才脖子裡鮮血直冒,李媽媽卻依然不肯鬆口,那奴才拚命掙扎,聽到一聲淒厲慘叫,那奴才捂著脖子原地跳腳,李媽媽嘴巴上全是鮮血,竟然是生生的撕扯下那個奴才脖頸上的一塊肉來。
「媽呀!」趙江涄眼睛一翻,她是聽不到,但她看得到,竟然生生的被嚇昏過去,小倩沒來得及反應抓住她,她已經撲通一聲直接的摔倒在地上。
幸好這個時候,因為簡王府簡業和容青緲在這裡,依著規矩,其他的人要麼被暫時擋在門外,要麼已經離開這裡,似乎是之前有人吩咐過,打從簡業和容青緲進來開始,就再也沒有人進來,他們進來不久,其他在場的人就已經全部離開。
容青緲猜到這一定是江侍偉的安排。
留簡王府的人在這裡,也許是因為她也跟了來,江侍偉不介意她看到這一切,也許他甚至是希望她看到這一切,因為他相信她也是恨著李玉錦的,因為她爹娘的事。
大概,在江侍偉眼裡,李玉錦不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是一個毀掉了他一生的惡魔。她生了他並不是為了愛他讓他好好活著,就只是為了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的惡魔,比死神還可怕的惡魔。
那麼,也許江侍偉就在附近,看得到這裡發生的一切,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派人,或者親自出面來見見這個瘋癲的李媽媽。
「她是誰?」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陰冷,帶著陰鷙的殺氣。
果然江侍偉就在附近。容青緲靜靜的想。
有幾個奴才也聽出了江侍偉的聲音,立刻分散開,有人立刻去關了院門,吩咐門口守著的奴才閉門謝客,有些人衝上前想要制服瘋癲的李媽媽。
「讓她哭。」江侍偉從棺木後面慢慢走出來。
也不知道他是突然打哪裡冒出來的,如同一道陰影,一身黑衣,戴著大大帽沿的黑色帽子上面垂蒙著黑紗,從頭到腳全是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皮膚,包括他的手,也戴著黑色的手套,彷彿把自己完全的藏在黑色裡。
幾個準備衝上前制服李媽媽的奴才收住了腳步,但一直警惕的看著仍然瘋癲的李媽媽,有人帶了那個哀嚎的奴才離開,那個奴才離開的地上一路鮮血滴落,容青緲想,血這樣流,他還活得了嗎?李玉錦可真是夠狠的。
江侍偉就那樣站在那裡,靜靜瞧著那個瘋癲的李媽媽,沒有人知道面紗後面的那張臉上是如何的表情,但是,容青緲覺得,那一定是一張在笑的面容,因為,那張臉,五官原本就是糾結的,笑是在苦笑,哭是在瘋狂的笑。
李媽媽卻突然的盯向江侍偉,似乎在辨識什麼,然後,突然衝向江侍偉,一把抓住他的手,重複的說:「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是。死了。」江侍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是誰?」
「誰殺了他?!」李媽媽的聲音突然變了,變的尖銳,彷彿刀劃過空氣,有一種讓周圍的人心悸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