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煥知道江侍偉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江侍偉眼裡,自己就是一個得罪了容青緲的戲子,但是,江侍偉這個點來這裡,肯定不是為了和自己聊天。
江侍偉走進房間,他並不是有意放輕腳步,而是他習慣於這樣放輕腳步的走路,彷彿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他喜歡活在一種不被人察覺的安靜裡,看著背對著自己坐在桌前的全煥,他似乎有些意外,這是誰?
「你是什麼人?!」江侍偉的聲音有些嘶啞,透著惱怒和厭惡,惡狠狠的說,「怎麼會在這裡?!」
全煥突然想起來,自己其實只見過江侍偉一面,在自己被帶來京城的那一晚,自己聽到的只是腳步聲,接下來,也只是自己被交給容青緲之前,或者說是出現在容青緲面前之前,見過江侍偉一面,江侍偉是一直蒙著厚厚的黑色面紗,全煥覺得,江侍偉不一定會記得自己這張臉。
全煥慢慢轉過來身子,表情也微微有些愕然的看著江侍偉,似乎也詫異江侍偉為何會在這裡出現,嘴巴微微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全煥在心裡暗自的想:雖然這十多年裡自己學會了很多的東西,但真正對自己幫助最大的還是自己之前學戲的經歷,讓自己可以很容易的隱藏心裡的真實情感,喜怒哀樂誇張化。
江侍偉瞧著面前的人有些面熟,卻不記得在哪裡瞧見過。
是一個接近中年的男子,身板挺的很直,是個很內斂的人,額頭有淺淺的皺紋,鬢角也有些隱約的灰白,這顯露了這人的年紀,但是,真實年紀應該沒有這樣大,滄桑掩藏了這人的所有真實。
「在下全煥。」全煥語氣客氣溫和的說,「不知您是哪位?」
「全煥?!你就是全煥?!」江侍偉瞪著面前的男子,這才想起來為何覺得這人有些面熟了,這就是那個容青緲讓他找來的,他親自帶來京城的那個招惹了容青緲的男戲子!?燈下瞧,到真長得不錯,似乎,和記憶中某張面孔有些奇怪的相像,是誰呢?一時想不起來了。
「是。正是在下。」全煥面上有些困惑之色的說,「您是哪位,全煥怎麼沒有印象,請恕全煥眼拙,沒有認出您來。」
「我是誰不重要,你為什麼呆在我的房子裡?」江侍偉在椅子上坐下,很是惱怒的說,「是誰讓你住進來的?你是怎麼打開門的?」
全煥怔了怔,這裡竟然是江侍偉的房子,祖母怎麼會這樣粗心。
「這個?」全煥立刻表情微微有些惶恐的說,「全煥也不知道,只是到了京城,在簡王府裡上台唱戲的時候,認出了伺候簡王妃的鸞兒姑娘是全煥的一位親戚,她便帶全煥暫且在這裡住下,全煥真是不知道這裡是您的房子,真是很抱歉,全煥這就收拾東西離開。鸞兒姑娘只說這裡這套房子是一位主子交給她代為打理,偶爾也允許她住在這裡,或者在她的同意下可以允許人暫時停留在這裡,免得這裡老是空著沒有人氣。」
「鸞兒?」江侍偉看著全煥,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你是說在簡王府裡伺候簡王妃的那個奴婢嗎?」
「是。」全煥溫和的說,「就是那個奴婢,人很好,也很善良。」
「這麼說——」江侍偉上上下下打量著全煥,眉頭緊皺,「你還真是像某個人,可惜我一時想不起來像誰了,不過,如果是鸞兒那個奴婢帶你來的,你必定也是安排好的一枚棋子!嗯——姓全的,你不會是我娘安排來對付容青緲的吧,我可告訴你,容青緲若是有絲毫不妥,我直接活剝了你的皮!就算你是我娘的一枚棋子也白搭,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全煥垂下頭,這個江侍偉對容青緲的態度好奇怪呀,明明容青緲是趙江涄的情敵,趙江涄是他的親生女兒,為何他卻對容青緲這樣的客氣在意?難道祖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生這位叔叔的氣嗎?
「全煥只是一個戲子。」全煥小心翼翼的說,「斷不敢對容姑娘有任何的不妥,給個膽,全煥也不敢想的。」
「哼,想你也沒這個膽,長得唯唯諾諾,一看就是一輩子受窮的命!」江侍偉不屑的說,「你在做什麼?」
全煥看江侍偉看著他桌上放著的宣紙,立刻恭敬的說:「是容姑娘,她讓鸞兒姑娘過來和全煥講,過些日子,她要進拜見太后娘娘,想著在太后娘娘跟前讓戲班子唱部戲,想著太后娘娘怎樣的戲沒有瞧過,怕那些戲碼太后娘娘瞧著沒興趣,又想起來這十多年全煥一直在外,也識些字,大概是經歷過一些是是非非起起落落,也瞧見過一些悲歡離合,便讓全煥寫個戲,不用太長,只要能夠討得太后娘娘的喜歡,大喜大悲最後團圓的戲,就好。全煥正在這裡想著要如何寫,突然聽到您講話的聲音,真是抱歉,全煥確實不曉得這裡是您的房子,您請坐著,全煥去收拾行李——」
「不必了。」江侍偉不耐煩的說,「這雖然是我名下的產業,但我一向不在這裡居住,只不過今晚正好有事經過這裡,看到有燭光躍動,有些奇怪才過來瞧瞧。既然是鸞兒帶你過來的,你就住這裡吧,不過,鸞兒帶你來這裡的事你萬萬不可讓簡王妃知道,李婷並不知道鸞兒的真實身份!」
「是,全煥謹記。」全煥立刻恭敬的說,「謝謝您的寬容。」
「好了,少在這裡酸。」江侍偉不耐煩的說,「行了,我還有事,也沒時間在這裡和你囉嗦,好好寫你的戲,如果你的戲容青緲喜歡,我會親自去皇宮裡瞧瞧,正好也看看那個古怪皇上還能活多久!」
全煥做出一臉困惑不解的表情,傻兮兮的站在那裡目送江侍偉離開。
江侍偉出了這處院落,朝著曹將軍府的方向趕去,似乎覺得這個全煥和某個人長得很像,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哪個人,又覺得這所謂的哪個人和他自個還熟悉的很,一邊亂亂的想一邊進到了曹將軍府裡。
曹天安還沒有休息,聽到江侍偉進來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怎麼,今天又得了時間溜躂到這裡來了?你娘還真是氣的很厲害,派了人過來發了半天的火,那個容青緲又如何得罪了你娘,派來的人說你娘要好好的收拾容青緲,似乎還是和江涄有關,不過,只是為了江涄你娘也不至於氣到這個地步,我也和你娘派來的人說過江涄這丫頭的情形,確實是江涄自個不爭氣。」
江侍偉心不在焉的聽著,書房裡的光線一直在跳啊跳,突然,江侍偉的眼睛停在書房一面牆上掛著的幾幅畫上,「義父,那是您嗎?」
曹天安偏頭看了看,是一張騎馬男子的畫像,點點頭,說:「噢,你說這個呀,不錯,正是我,那個時候我還不到四十歲,也就三十六七上,但一直征戰殺場,就顯得滄桑一些,額頭已經有了皺紋,鬢角也有了些灰白的頭髮。當時,臉上的疤痕還沒有,是一位我手下的文官所繪,回來後就一直掛在書房裡面,你娘很喜歡這幅畫,我沒捨得丟掉,反正這裡也沒有外人可以出入,有時候瞧見這幅畫,還可以想起許多當年的事情,想一想,如果沒有李氏一族的宏圖大業,我與你娘也不會分開,你們兄弟二人,唉——」
「嗯,和容青緲所繪的那幅圖像又不太一樣,這幅畫裡的您意氣風發卻又沉穩內斂。」江侍偉走近那幅畫,仔細看著,面紗後面的五官開始顫抖,是一種想要放聲大笑的嘲諷,卻又努力忍著,身體也微微有些顫抖,好半天才接著上面的話說,「難怪我娘喜歡,果然是不錯,真是不錯!」
「侍偉,你沒事吧?」曹天安有些擔心,他和江侍偉大半時間呆在一起,知道這個兒子的動作都代表了怎樣的情緒,猜到江侍偉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特別意外的事情,明知道問了江侍偉也不一定會和他說,但還是忍不住問。
「沒什麼。」江侍偉已經恢復了平靜,語氣突然有些淡漠的說,「義父,您可知道我娘究竟在哪裡?侍偉很想見見她,侍偉有些話想當面問問她,這些話悶在心裡很難受,侍偉想要個說法。」
曹天安歎了口氣,「你娘還活著是肯定的,但她究竟在哪裡,義父是真的不知道。皇宮裡被太后娘娘那個老巫婆囚禁的並不是你娘,你放心,以你娘的聰明,那個老巫婆根本不是你娘的對手。」
「是啊。」江侍偉冷漠的說,「這天下都被她戲耍了!」
曹天安有些擔心,「侍偉,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誤會你娘了?她是個好人,聰明,有籌謀,是李氏一族寄托了眾望的女人,為了完成她的使命,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你要相信你娘,不論發生了什麼,一定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