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侍偉已經離開,簡業卻依然坐在桌前靜靜品茶。
今晚,李玉錦不會來,他確信,至少今晚她不會再派人過來對付容青緲,而是會選擇仔細考慮計策,因為曹天安回去之後會將今晚發生的事情通過聯絡人告訴她,她會明白,容青緲絕對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好對付。
容青緲也沒有去休息,坐在桌前,聽著爐內的木炭慢慢燃燒,聽著壺內的水咕嘟有聲,聞著煮出的茶水香醇入鼻,手裡拿著她之前所畫的那幅畫,盯著畫上的人物一直在看,眉頭時時的微蹙在一起。
「在想什麼?」簡業語氣平靜的問,從容青緲手中取走她畫的那幅畫。
「看著很眼熟。」容青緲淡淡的說,「極像一個人。」
簡業放下畫,「這麼說,小姑姥姥除了江侍偉和當今皇上這兩個兒子外,另外還有孩子,或者一個或者兩個,既然李氏選擇了她做為棋子,她的姐姐太后娘娘又不能生養,她一定會多生,從曹天安的語氣裡聽得出來,至少在你懷疑之前,他也不知道這件事,小姑姥姥瞞了所有人,甚至有可能包括李氏一族在內,她的目的竟然是什麼呢?」
「如果她真有另外的孩子,又瞞過了太后娘娘,這個孩子的年紀應該和江侍偉差不多,最有可能是大一些,是最能確定是她與曹天安骨肉的孩子,既然瞞著太后娘娘,又有可能不被李氏一族知道,卻又不急著將江山社稷奪下來,青緲覺得從她對趙江涄的態度可以猜得出,她一定還有孫兒。」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指著那幅畫說,「這張臉,青緲總覺得在哪裡瞧見過。」
「這很像江侍偉年輕時候,皇上年輕時也這樣。」簡業點點頭,「我很小的時候見過他們,他們當時正在意氣風發之時。」
容青緲垂下眼瞼,似乎想起了什麼,身體微微一顫,輕輕歎了口氣,「明天,青緲想去看一個人,時候不早了,青緲想去早些歇息,相公隨意。」
簡業看了一眼容青緲,「你現在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如果明天要去看一個人,我要陪著才可以。小姑姥姥一向是個神秘人物,既然她確實在後面操縱了一切,你在明她在暗,不能不提防。」
容青緲突然指了指畫,「相公,青緲明天要見的人在青緲記憶裡與這幅畫像裡的人長得極是相似,只是他身份卑微,完全與曹天安,江侍偉的親生母親搭不上關係,青緲只是有些意外和好奇。」
「你說的是全煥?」簡業一愣,再仔細看看那幅畫,眉頭一蹙,「我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你說你明天要去看的人身份卑微,你嫁入簡王府十年,唯一有聯繫的就是他,當時我找他接近你,也只是覺得他是個戲子,擅長在戲台上兒女情長。之前我只是懷疑有可能小姑姥姥隱藏了一個人,但完全沒有想到全煥。對了,進忠和進喜當時見過他,應該有印象,讓他們二人過來瞧瞧,他們二人就在外面。」
容青緲眨了眨眼睛,真是有趣,當年就是簡業找到了全煥,讓全煥接近自己,竟然此時完全不記得全煥年輕時的長相,其實吧,她也不太記得,只不過夢醒後她再次見到了全煥,那個時候的全煥落魄,年輕,那張臉和她此時所繪的頭像真是太像了。
也不知道簡業是如何通知的進忠和進喜,就在容青緲還在亂想的時候,進忠和進喜已經走進房間,恭敬的沖簡業和容青緲施禮。
「你們二人瞧瞧,這人你們是不是見過,很久之前,大概十年前。」簡業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幅畫,「仔細想想。」
進忠瞧了瞧,脫口說:「這人到很像當今的皇上,有一次小的隨您進宮的時候,曾經見過宮中畫師所繪的當今皇上的畫像,就和這個畫像有些相似。」
簡業瞟了進忠一眼,淡淡的說:「仔細想想,有沒有身份不那麼顯赫身份的人長得也是這個模樣。」
進喜一直在一旁仔細盯著畫像在看,此時聽簡業這樣說,猶豫一下,又瞧了瞧容青緲,「小的到想起一個人來,就和這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只是怕說了容主子會生氣。」
容青緲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不妨事,原本就是和相公在猜,看究竟是青緲猜對了,還是相公猜對了,你且說無妨。」
進喜這才鬆了口氣,輕聲說:「如果說十年之前,小的確實有見過一個人和這個人長得很像,幾乎就像是一個人,但那個人是個身份卑微之人,是個戲子,也就是以前——以前的全煥。當時小的去尋他的時候,他還沒有將臉上的粉彩卸掉,直到小的帶他去丈量衣服,尋處可以住宿的店家才瞧到他的模樣,就和這幅畫裡的模樣一模一樣。」
簡業點點頭,「當時他有沒有特別親近的人跟在身旁?」
「沒有。」進喜想了想,「他一直被人欺負,雖然扮相好看,戲唱的也不錯,但到底是個新來京城的人,在戲班子裡還不算是頂樑柱,受人欺負是在所難免,所以他才會答應主子的吩咐,人到不壞,雖然唯唯諾諾,識的字,懂的事到還有些規矩,小的曾經私下裡打聽過,怕他身旁有什麼人暗中和容府聯繫壞了主子的事,大家只知道他是個沒爹沒娘的人,不得已才入了戲班,做了下九流的戲子,為得只是能夠活命,並沒有什麼親戚。」
簡業不由自主一笑,淡淡的調侃,「這世上的事就是這般出人意料,人算確實抵不過天意,如果真是他,簡業不得不說自己確實愚笨了。」
進忠和進喜彼此看了看,有些不太明白。
「你們下去吧,對了,進喜,去打聽一下這幾年全煥的情況。」簡業笑了笑說,「我如今真是好奇起來,老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不假。」
進喜點頭,「是,小的就去查。」
「不必驚動外人,如果真是他,越謹慎越好。」簡業淡淡的說。
容青緲輕聲說:「鸞兒與他相熟,有些事可以通過她打探,青緲一直好奇的很,鸞兒對他一直頗有照顧,可是他再次返京也不過短短時間,如何可以讓一直伺候婆婆的鸞兒事事替他周詳,還一直努力斡旋我與他之間的關係。如果不是鸞兒染了風寒,青緲應該已經和她一起去見過全煥。」
說到這,容青緲突然一頓,輕聲說,「鸞兒病的還真是時候,婆婆身體一向健康,她一直守在婆婆身旁,原是不可能得了這樣重的風寒之症,要歇息這樣久,之前聽說全煥生了風寒,相公派了我們容府的白大夫過去開藥診治才算熬了過來,難道鸞兒生病與全煥有關?」
簡業點點頭,「是啊,現在想想,當年他知道我的計劃,並且知道你的事情,原是可能隨時丟掉性命的戲子,竟然可以活到現在,而且似乎活的並不算太壞,那時白大夫和我說,這全煥身子底子不錯,雖然在外日子似乎清苦,卻並沒有受什麼罪,年輕,底子好,服下藥歇息過幾日就會沒事。這樣說,在他離開京城的十年裡,一定一直有人暗中幫著他。」
容青緲忍不住微微一笑,「依著相公的意思,這越猜越有可能,如果江侍偉知道了他還有這樣一個侄子,會不會立刻撞死的心都有了?」
簡業也一笑,溫和的說:「他的惱怒與我們無關,對我來說,保證你安全是首要,對你來說,救出你爹娘最重要。」
容青緲突然想起在夢醒後,似乎簡業有意想要撮合全煥與趙江涄在一起,這可是萬萬使不得的事,如果全煥真是江侍偉的親侄子,那麼他要是娶了趙江涄,就等於是娶了自己的親堂妹,近親呀!
想到這,容青緲突然想笑,這天意真是有趣,就算是她死不了,或者死了不能回到夢醒後,天意也早早安排了對趙江涄和江侍偉以及幕後這個女人的懲罰,人算確實抵不過天意呀。
「想什麼有趣的事,笑的如此開心?」簡業微笑著問。
「偏不告訴你。」容青緲有些頑皮的說,然後起了身,撫了撫自己的腰,「坐了這麼久,腰有些酸痛,相公在這裡繼續猜測吧,青緲可是要去歇息了,再熬下去,可就熬成黃臉婆了,青緲是要一直漂亮下去的。」
簡業笑了笑,「好,你去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要想。」
容青緲點頭,不再理會簡業,這樣挺好,二人和睦相處,在這個夢魘的世界裡,她實在是勢單力薄,如果不仰仗簡業的幫助,什麼事也做不得。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相信簡業雖然確實是不喜歡她,但他卻真的是一個不會趁人之危的君子,至少不會對她存非分之想,佔什麼便宜,她只要一直保持著不讓簡業對她厭煩,就可以借助簡業的幫助達成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