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業卻不再說話,目光靜靜投在馬車外面。
容青緲一向覺得自己猜不透簡業的想法,見他如此,猜想也許是簡業不想再與自己有什麼交談,也就閉上了嘴,同樣將目光投向自己這一邊的車窗外,馬車內很快的安靜下來,聽得見馬蹄踏過石板路的清脆聲。
曹天安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下眼瞼,手扶在椅子上,裝作沒有瞧見江侍偉就坐在自己對面,並且一直在靜靜打量著自己,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向江侍偉解釋為何不能幫他去爭奪他『應該』得到的皇位。
「侍偉知道娘一直有心事瞞著侍偉。」江侍偉語氣到很平靜,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隨口說說,「但是,侍偉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也是活在紅塵當中,以前不怎麼覺得,反正已經這個樣子,好或者壞無所謂,只是現在侍偉突然很想有一個可以面對天下百姓的機會。同樣是父皇的孩子,為何那個可以雖然愚蠢卻坐得安穩皇位,而侍偉卻讓毀了容顏又失了所有?」
曹天安想了想,抬起頭,瞧著江侍偉,口中安慰的說:「也許,是你娘覺得那個皇位要不要的無所謂,做皇上要管理天下大小事,很辛苦也很沒意思,不如你這樣自在。」
「哼。」江侍偉冷漠的一笑,略帶幾分嘲諷的說,「義父講的真好,是侍偉不懂事了。只是,如今侍偉真是不太自在,頂著罪孽之名,蒙著害死父皇的大罪,處處被人追殺,一張臉被毀的人不人鬼不鬼,這可真是自在的很。」
曹天安輕輕吁了口氣,嚥了口口水。
「自古成王敗寇,世人只以成敗論英雄。」江侍偉語氣冷漠,「如今江侍偉不過是一個無用的廢皇子,就算是這樣,在當今皇上和太后娘娘眼裡,江侍偉依然是個大逆不道的壞蛋,是一個必死之人。以往,江侍偉總是聽從娘和義父的安排,盡量避免和當今皇上發生衝突,雖然心中懷疑,可如今江侍偉覺得這其中真是奇怪的很,如果說娘真是心疼孩兒,見孩兒這樣悲慘活在世上,不敢以真面目見人,一定會心裡難受,怎麼反而會一再的阻止孩兒報仇,還要孩兒不要與當今皇上發生衝突?如果不是江侍偉打小就知道她是孩兒的娘,孩兒是真的要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孩兒的親娘!」
「她自然是你的親娘。」曹天安立刻說,「她一直很心疼你,只是,有些事情不好——侍偉,你娘有她的苦衷,她不得不委屈你。」
「所以,她也不得不暗中庇護著那個狗屁不如的混帳皇上?」江侍偉有些嘲諷的笑著說,「孩兒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她了,不知她想不想孩兒。」
曹天安有些勉強的說:「她自然是想的。」
江侍偉嘲諷的一笑,冷冷的說:「她會想嗎?罷了,義父,您已經有多久沒有瞧見過她了,她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總是躲著,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只不過時不時的派個人送個消息過來。有一件事孩兒這幾日一直猜測著,心中大惑不解,今日想請義父幫著解惑,不知可好?」
曹天安不知江侍偉要問什麼,輕輕點了點頭,心中思忖著若是江侍偉一定要弄清楚他母親為何為難,自己要如何解釋。
「如今容青緲頗得太后娘娘那個老巫婆的青睞,依著這個老巫婆的處世方式,她應該不會再暗中抓了容青緲的爹娘並且交給當今皇上看管,您也知道,他們母子的關係一向是表面和睦,私下裡卻是各自為政,各有自己的勢力和手下,根本不可能給對方提供像容家這樣富有的人質。」江侍偉語氣似乎有些隨意,但眼神卻凌厲的瞧著對面的曹天安,似乎要在曹天安最細微的動作裡瞧出些端倪,「所以侍偉就一直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另外有人暗中幫著當今皇上?可是,有何人有這樣的能力呢?不知義父可知。」
曹天安有些勉強的說:「你不要多想,也許是當今皇上自己派人抓了容鼎夫婦並將他們軟禁起來,為得是可以利用容鼎夫婦為他獲得更多的錢財。」
江侍偉突然哈哈一笑,半真半假的說:「義父,您真當孩兒還是四五歲的懵懂孩童,可以隨便幾句話就可以糊弄?當今皇上和簡王府的簡王爺私交甚是不錯,聽說這位皇上有些不同常人的愛好,容青緲是簡王爺的兒媳,又極是愛慕簡業,何必要如此大費周折的抓了容鼎夫婦,還不讓太后娘娘知道,您不要告訴孩兒說太后娘娘知道容鼎夫婦在當今皇上手裡,孩兒賭定,一定是另外有人暗中幫著皇上,是這個人抓了容鼎夫婦然後交給了皇上,囑咐他利用容鼎夫婦做人質,獲得容家所有的家產,可惜呀,遲了一步,遇到一個聰明的簡業提前一步得了全部的容家財產,再有心計也抵不過一個癡情的容青緲呀。義父,您說,這個人會是誰呢?」
「這個,義父猜不出。」曹天安覺得額頭上有些淺淺的虛汗。
江侍偉沒有立刻繼續說話,目光瞧著曹天安,一直專注的看著,一語不發的瞧著,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說:「孩兒也猜不出,只是覺得這世上的事情呀真是奇怪的很,人算不如天意呀!」
曹天安有些勉強的說:「是呀,世事難料。」
「您說,娘為何一定要您天天以黑紗蒙面,不肯讓世人瞧見您的長相?」江侍偉突然話題一換,半開玩笑的說,「幼時記得娘總是一個很聰明很聰明的女人,而且非常的冷靜,但在父皇面前她卻從來不會表現出聰明,所以就算是一向聰明謹慎的太后娘娘也輸在她的手裡,我記得曾經聽太后娘娘暗地裡罵她說她不愧是有著高氏一族血液的女人,果然是夠狠毒。您卻一直愛慕著她,聽從她的安排,可見我娘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所以,您相信她會真的屈服於太后娘娘的力量嗎?您信不信孩兒不知,但孩兒知道,孩兒不相信!除非有一個原因,要麼孩兒不是她的親生,要麼孩兒與當今皇上都是她的親生!」
曹天安臉色一變,盯著江侍偉,「是容青緲告訴你的嗎?」
「她?」江侍偉淡漠的一笑,「您真相信她是打閻王殿裡溜躂出來的?也許她確實見過閻王,但這並不表明她會知道所有的事情,孩兒不過是湊巧知道了太后娘娘根本不能生兒育女的事情,你想知道是誰和孩兒說的嗎?」
曹天安搖了搖頭,沒有辯解,也就是間接的證明了江侍偉的猜測。
「是姜氏,她在臨死前,告訴孩兒,她的長輩曾經告訴過她,當今的太后娘娘不可以生兒育女,是因為有人派她的長輩在太后娘娘身上下了毒,太后娘娘未嫁之前雖然是嫡出,卻不知道她的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的親娘表面看著不過是一個溫順聽話的陪嫁丫頭,私下裡的身份卻是當年最得李氏一族最信任的高氏一族的後人,我娘一早就是李氏選定的要生下兒子繼承天下的女人,太后娘娘只是替她佔好位置,所以,孩兒就奇了怪了,為何孩兒的娘親最終會敗在太后娘娘手裡?還是——」
就到這裡,江侍偉突然停下來,喝了口茶水,竟然不再說下去,也不理會曹天安詫異的表情。
「還是什麼?」曹天安脫口問,表情有些緊張。
「還是一切不過是個幌子,一個計劃。」江侍偉淡漠的說,「這裡面一定有貓膩,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以我娘的狠毒和聰明,加上李氏一族的暗中保護和支持,還有您這樣一心為她著想的癡情之人,她怎麼可能說輸就輸在太后娘娘手裡,太后娘娘不能生兒育女卻依然穩坐太后娘娘之位,這可不是李氏一貫的作法,所以說,義父,您說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曹天安輕輕吁了口氣,「我真不太清楚。」
江侍偉微微一笑,「不太清楚不要緊,世上的事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有線索可尋,這裡面一定有特別有趣的故事,這個故事,也許只有我娘才知道,所以,要麻煩義父代孩兒傳個口信,就說不要總是要孩兒在這裡事事聽從娘的安排,最好是孩兒的娘可以給孩兒一個說法,不然,若是孩兒一時衝動做錯了事,影響了全部的計劃,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想的太多了。」曹天安很是勉強的說。
「要麼是取其一保之,另外一個就只能捨棄,要麼——」江侍偉突然怪怪的一笑,面上的黑紗擋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是就是這樣,曹天安還是感覺到一陣子的寒意,「就是我和當今皇上都是棋子,還另外有一個人在。」
曹天安搖了搖頭,簡單的說:「侍偉,這裡面也許真有什麼原因,但是你也知道李氏一族的計劃和狠毒,如果他們察覺到什麼,一定會對付你。」
「所以說,侍偉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江侍偉冷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