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曹天安去找你了?」簡業平緩的聲音問。
容青緲點點頭,昨日在跑馬場,有些事情簡業與她已經說的很清楚,她也不想再繼續糾結下去,大家做不得夫妻,也沒必要做仇人,再說她現在還需要仰仗簡業的庇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救出爹娘,她才可以尋機讓簡業殺掉自己,重返夢醒後的世界,避免夢魘裡發生的一切再重演。
「想去見見姜氏嗎?」簡業看著路旁一棵盛開的迎春,「曹天安派人過來接趙江涄過去,這大概是趙江涄今生最後一次見到她的親生母親,姜氏已經沒有幾日可活,而且,依著李氏的規矩,他們會告訴趙江涄她之所以不能生養的真相,然後要趙江涄親手殺她的親生母親。」
容青緲眉頭微蹙,「她下得去手嗎?姜氏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小時候還記得姜氏一直很疼愛趙江涄,衣飾食物上從來沒有虧欠過她。」
「那要看她怎樣想。」簡業平靜的說,「如果她認為是姜氏的所為害得她失了她以為她可以獲得的一切,她一定會下得去手,最重要的是,李氏要她殺掉姜氏並不是為了替她出氣,而是他們覺得趙江涄已經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不能生孩子,不能替李氏生下一個可以利用的孩子,要她也沒有用,不過,你的再次出現讓他們很不高興,他們想要將趙江涄的性格培養的更加狠毒一些,最起碼可以對付你,或者在最後關頭甚至可以對付我。」
「她?」容青緲笑了笑,調侃的說,「她不會,我雖然不喜歡她,但以我與她從小到大這十幾年的相處中,也曉得她的性格,她如果真的喜歡你,絕對不會對你下手,除非她覺得她已經不愛你了,或者你愛上了別的女人,她才會寧願殺了你也不要別人得了便宜,這不需要培養,只需要給她足夠的怒氣就可以。她對付我,不過是害怕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我,並不是她有多厭惡我。」
簡業笑了笑,點點頭,「你果然是越來越聰明,今天在我母親面前,這恭維話說的真是滴水不露又不著痕跡,我母親聽著舒服,你也說的從容,這可不是你以前可以做到的。」
容青緲打了個哈哈,靠近旁邊那棵盛開的迎春花,俯下身嗅了嗅花香,順手折下來一小枝,想要插在耳畔髮髻上,但迎春花開得正艷,她折的時候,花枝實在是不好折斷,所以有一小片樹皮是撕裂的,往自己髮髻上插的時候掛著了幾縷頭髮,試了幾次都無法將纏在上面的髮絲取下來,也無法插好。
「我來幫你。」簡業一旁從容青緲手中取過纏繞著頭髮的迎春花枝,將上面纏繞的頭髮小心取下,然後將這枝迎春花去掉多出的樹皮,看容青緲將那幾縷頭髮重新塞進髮髻裡,幫她將這枝迎春花別在髮髻一側,「挺好看。」
容青緲的頭髮又黑又亮,挽了髮髻,只用了一根金簪固定,那金簪並不奢華卻做工精緻,細長的簪子上雕刻著一隻展翅飛翔的鳳凰,與這枝盛開的迎春花顏色相近,如同一隻鳳凰落在一枝盛開的迎春花枝上,俏皮可愛。
「你們簡王府實在是不待見我,就連一枝迎春花也欺負我。」容青緲歎了口氣,「真是命苦呀。」
簡業見容青緲微微噘嘴,半是嬌嗔半是無奈,模樣極是嬌俏可愛,忍不住笑了笑說:「這迎春花正是綻放之時,花枝很有韌性,折斷不易。」
容青緲卻不理會簡業,微微跺了跺腳,對著那株盛開的迎春花,故意做出惱怒的模樣,說:「你給我記好了,若是下次再這樣欺負我,我定讓人直接挖了你,看你還有沒有機會開花!」
「哈哈。」簡業笑了笑,「我猜它下次定是不敢了。」
「不敢最好。」容青緲故意露出潔白的牙齒,假模假樣的笑了笑,慢慢吞吞的說,「我最是記仇的了,至於姜氏,我就不去見了,說不定到時候說些難聽的話惹得她生氣,又或者見她淒苦一時心軟落淚,反而讓她瞧見笑話,再說了,若她真是要死在趙江涄手中,我怕瞧見後夜裡會做惡夢。昨晚就好幾次夢見那匹白馬,想想心裡頭真是鬱悶,怎麼也得尋個機會讓江侍偉找找那個混帳皇上的晦氣才能夠心裡舒坦些。」
簡業看著容青緲,但沒有開口說話。
「知道你會在心裡覺得我做的太冒失。」容青緲笑了笑,「不過是憑著覺得江侍偉對我有幾分好感,心裡頭這口惡氣不出難受,他們是不是親兄弟到不在我的考慮之列,要的只是讓那個混帳皇上得些教訓罷了。」
「你二哥已經有營救你爹娘的計劃,你不必再做打算,反而會誤了你二哥的事。」簡業淡淡的說,「江侍偉也不知道皇上關押你爹娘的確切之處。」
容青緲只是微微一笑,轉移開話題,「春日真是好,這迎春花開得極美,若是你有事可以去做,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轉轉,看看這些花草。」
「暫時無事。」簡業語氣平靜的說。
容青緲也不再多話,既沒有邀請簡業同行,也沒有攆了他離開,就沿著小徑慢慢前行,時不時的停下來將一些略有枯萎之意的枝葉摘掉。走的不快,也不與身旁的簡業說話,似乎身旁就沒有這個人。
「曹天安今天一早找過我。」簡業先開口說話,語氣淺淡,與容青緲時而並排時而前後錯開,沿著小徑緩緩前行,「他說,趙江涄不是你的對手,要我想辦法將你們二人分隔開,他擔心你會報復趙江涄,在他眼中,趙江涄不過是個刁蠻些的小姑娘,而你看似溫柔卻可以瞬間狠下心腸,殺人不眨眼的那種。曹天安一向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在戰場可以殺人於談笑間,能夠讓他在不小心間受傷的,只有他的女人和你。你那日刺傷他,讓他元氣大傷,有可能因此要少活好幾年的樣子,聽他語氣,到並沒有惱恨你的意思。」
「他為何要恨我?」容青緲語氣淡漠的說,「是他起意殺我在前,我不過是為了自保才如此,我不會有意針對別人,但別人若是傷我,我必定會加倍歸還,以前一向事事謙讓,結果卻是差點害了自己,我不想再做無用的好人。」
簡業微微一笑,「這樣也好,到比以前活的隨意。」
「你不怕有一天我也會同樣的報復你?」容青緲也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說,「所以你還是要時時提防我,人人都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便是其中後者,而如今更是寧願做小人不願做君子。所以,我現在是小人與女人,你最好離我遠一些。」
簡業略微側開些身子,讓容青緲在不太寬的小徑上走的舒服些,因為二人說話,所以此時二人正是並排同行,前後無人,只有春風拂面,陽光燦爛,進忠和進喜兄弟二人也不在,這一次簡業是單獨一人去的簡王妃院落。
「至於趙江涄,我不過是翻翻舊帳,若說起來,我們二人情形相似,原本該同命相憐,可惜她處處與我為敵,就算是她不念我們容家和趙家對她不薄,我卻無法忘記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言行。」容青緲語氣淡漠的說,「昨晚已經和曹天安說過,我不過是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並未起意要了趙江涄的性命,他不必擔心他的女人會失了這個一直疼愛的親孫女。若是想要對付趙江涄,或者取了她的性命,根本不需要這樣折騰,稍微對太后娘娘透露一些口風,她便會生不如死,哪裡需要我髒了自個的手。再說,就算是我肯放她一馬,她就能真的不再和我為敵?以她個性,她必定是要制我死地才痛快。」
突然,容青緲微微一笑,瞧向簡業,「不如,我們此時去瞧瞧她,當年她總是如此,牽著你的手,走到我跟前,聲音甜美,業哥哥長業哥哥短的喊,那樣不掩飾的告訴我,她才是你真正在意的女子。如果此時我與你同樣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會不會悲痛欲絕,罵我是禍害人家的狐狸精?」
容青緲的語氣隨意的很,彷彿只是調侃,眼神卻清亮的很,瞧著簡業,那笑容裡藏著些情緒,與感情無關,是一種淺淺的疏離和冷漠。
簡業表情平靜,似乎看不出容青緲的神情裡藏了些什麼,淡淡的說:「如果你覺得這樣可以讓你心裡舒坦些,並無不可。」
容青緲卻突然一笑,笑聲清脆爽朗,似乎是在聽一個大笑話,「青緲可沒那麼傻,聽著相公在這裡允諾青緲想要如何就如何,若是真的去了,相公只需要在青緲面前對趙江涄略加呵護,青緲就會被羞辱的厲害,算了,青緲還沒卑鄙到這種地步,需要通過討好相公扮個假相去刺激江姨娘,青緲一向要的是心心相印,此生與相公無緣,但願來生再不與相公相遇。」
口中說著,容青緲繼續沿著小徑緩行,不去看簡業聽了她的話有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