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業沒做挽留,起身將容家盛送到門口,出門時的容家盛已經重新變成來時的模樣,只是走路的時候沒有來時迅速,步伐有些艱難。
重新在書桌後面坐下,從簡業的視線所落之處,可以看到桌上有一個完全相似於書房模樣的木製擺設,書房內任何一處的變化在這個看似不過是擺設的擺件上都可以立刻看到,他的目光淡漠的落在上面。
禁足趙江涄的院落裡,負責監視趙江涄和小倩的於媽媽面無表情的看著躺在床上淚流滿面的趙江涄以及一旁面帶焦慮之色的小倩。
「於媽媽,您自己在這裡也瞧得出來,江姨娘是真的生病了,這一次不是假裝的。」小倩語氣焦灼的說,「大夫已經瞧過,還是簡王妃身旁的大夫,斷斷是不會說謊的,難道去請小公子過來瞧一下都不可以嗎?這要是萬一出了人命,你我做奴才的可都擔不起,到時候要如何向小公子交待?」
於媽媽語氣淡漠的說:「大夫說過了,只是一時感了風寒,服過幾劑藥休息幾日就會沒事,不會丟了性命,去請小公子的人也說了,小公子有事,和容主子在一起,不方便過來,要江姨娘有病吃藥好好休息,也吩咐了那人要你好好照顧江姨娘,我只是個老奴婢,做不得小公子的主,不能再派人去請了。」
躺在床上的趙江涄聽到於媽媽的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竟然為了那個可惡的老女人不來看我,我就知道,他一直不是真心對我好,他一直是在騙我,哄著我高興罷了,只是想著討好我的親生爹爹,以後得個富貴前程!一定是這樣的,他一定是這樣的。他要是再不來看我,我就死給他看,讓他一輩子都別想得了我爹的便宜!」
小倩知道於媽媽是簡業手下的人,知道這些話是不會傳到外人耳朵裡,也不可能會傳到簡王妃耳朵裡。
但是,她還是立刻壓住趙江涄不停揮舞的手臂,倉促的說:「江姨娘,可不要亂講,您的爹爹已經過世,如今您也被從趙家攆了出來,小公子是簡王府的小公子,有錢有勢,何必需要仰仗一個小小的生意之人,想必是小公子確實有事實在不方便過來這裡瞧您。再說,如今那個容主子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小公子在表面上也得給幾分薄面才妥當,您不要胡思亂想,小公子一向最是疼愛您,過些日子一定會過來瞧您。」
趙江涄還想說話,卻被小倩牢牢壓住胳膊,用警告的眼神看著她。
於媽媽看著憤怒的趙江涄和一臉無奈的小倩,語氣淡漠的說:「這叫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容主子得了勢,自然是不可能輕饒了當年她被你們二位欺負的舊事,若是二位想要過個安生日子,就聽老奴婢一句話,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小倩姑娘被罰在門前每日跪三個時辰直到王府裡上上下下的人視做未見,江姨娘在此禁足半年不可離開此處,這擺明了就是計較之前的舊事,若是二位還不懂得收斂,只怕是這禁足半年會越來越長,這罰跪之後還有其他的不是。不論現在容主子是不是小公子寵愛的女人,但她的正室之位卻令她可以對江姨娘隨意處罰,只要小公子不吭聲,或者不知道,你們二人就只能吃啞巴虧。」
「王府裡的人都是瞎子嗎?!」趙江涄恨恨的說。
於媽媽不屑的一笑,嘲諷的說:「當年容青緲被欺負,王府裡的人哪個瞧不見?哪個不是湊上去添上一腳來討江姨娘的歡心?明裡暗裡的,一定不少。如今風水輪流轉,王府裡的人一向是察顏觀色,斷斷不會雪中送炭,只會錦上添花!能夠這樣不缺吃不缺穿的呆在這裡,沒有人欺負到門上來,已經算是江姨娘有福氣了。」
小倩長長出了口氣,她知道於媽媽的話雖然滿是嘲諷卻是實話,這兩年裡她依著趙江涄的吩咐暗中對容青緲主僕下手,王府裡的人不是不知道,卻都裝作不知道,而一向不過問王府事情的小公子簡業也極少過問。
「小倩姑娘是個聰明的,大概是聽明白老奴婢的話了。」於媽媽瞧著面上閃過猶豫之色的小倩,這主僕二人每日裡翻著花樣的鬧來鬧去,實在是讓她心中厭煩,今日趙江涄生了病,是真的生了病,派了人去請小公子簡業過來,卻只捎回來一句口信,這必定是簡業也有了不耐煩,「這王府雖然大,王府裡公子小姐的也不少,嫡出庶出都有,但真正可以繼承王爺之位的只有一位,最得王爺王妃疼愛的也只有一位,所以,這王府裡的人都知道誰不可得罪。江姨娘也不是如今才起了想要了斷容主子性命的念頭,這兩年裡二位可是沒少出夭蛾子,只是一次又一次,看似小公子不理會,但哪一次小倩姑娘能真的要了容主子的性命?不過是小打小鬧哭哭啼啼罷了。二位還是安生些吧,在王府裡,可以要人生死的絕對不是二位,別自討苦吃了。」
趙江涄面色一變,瞧了一眼小倩,恨恨的說:「你最是無用了!」
小倩垂下頭,不敢吭聲,趙江涄是主子,她解釋不得。
「唉,江姨娘呀,您也該聰明些,這個時候不如示弱討小公子對您有些憐憫之意,熬過禁足這段時光,再做打算的好。」於媽媽語氣恢復了冷漠,聽著是在勸慰,卻露出三分嘲諷之意,「您口中的那位老女人,也就是容主子,確實是比您大上幾歲,但瞧著如今她的容顏舉止,依老奴婢來看,真的是不輸給江姨娘,她如今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又被簡王妃放在眼裡,時時的出現在小公子的面前,想要得了小公子的疼愛並非難事,如果能夠再為小公子生下一男半女,怕是江姨娘想要再翻身,就難上加難了。」
趙江涄想起自己不能生養的事,人呆了呆,真的難過起來,眼淚如同雨下般止也止不住,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哭聲聽在耳朵裡,真真的是生了難過之意,於媽媽瞧了趙江涄一眼,眉頭一皺,不再言語。小倩守在床側,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只得呆呆守在那裡。
上了藥,容青緲覺得脖頸處的疼痛感輕了許多,躺在床上頂著床頂,初時有些發呆,後來慢慢有了倦意,就閉目歇息,脖頸處的傷到並不怎麼妨礙她的休息,只是每日裡洗漱有些小小的麻煩,
每隔兩日,進忠會帶了簡業名下的一位大夫過來替她換藥,卻不再是那日書房裡那位面目陌生的男子,也不再見過簡業露面,似乎是已經不在王府裡呆著去了別處,他一向是忙碌的,在王府裡停留的時間並不多。
「進忠,有些日子沒見孟龍輝了,他如今忙些什麼?」最後一次換過藥,脖頸上的紗布已經只鬆鬆裹了兩層,容青緲第一次在鏡中瞧見自己的脖頸,上面的青瘀之痕已經幾乎不可見,疼痛感也早已經沒有,「自打那次他被太后娘娘責罰,就再也沒有瞧見過他。」
進忠看著大夫收拾好提著藥箱離開,聽容青緲問他,隨口說:「孟龍輝一向懼內,上次出了事,因著小公子替他求了情,性命是保住了,但不可以離開簡王府半步,後來自個生了病,小公子派人送回他自己在京城郊外的家,吩咐他老婆照顧和看好他,若他離開家半步,就立刻取他性命。他最怕他老婆,在他老婆眼皮底下比關在簡王府還老實,前日還去瞧過他,人胖了不少,說個話也得瞧著他老婆的眼色,被我們兄弟二人實實的笑話了一通。」
容青緲點點頭,「雖然過得有些窩囊,但這一輩子到是可保性命無憂。」
「是,主子看著心狠手辣,但實際上從不會無辜殺人。」進忠隨口說,話剛說完,又覺得不妥,立刻笑著解釋說,「我們主子從來不會害人,但是若是有人敢害他,下場一定很慘,其實吧,主子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在這簡王府裡,他是最小的一個,不能過得太風光,也不能顯得太聰明,多少雙眼睛瞧著他呀,稍有閃失,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尤其是那些姨娘和姨娘們所生的庶出之子,更是時不時的尋個不是,想從小公子身上訛一些便宜。」
「他不在王府?」容青緲隨意問。
「容主子想主子了?」進忠笑著說,「主子吩咐過奴才,若是容主子問起主子的行蹤,就帶容主子外出散散心,主子這段時間去了檸公主所嫁之國,想來這兩日也該回來了,出去得有半個月了吧。」
「你怎麼沒跟著?」容青緲直接忽略那句『容主子想主子了?』,瞧著鏡中的自己,抿了抿鬢角的頭髮,為了避免頭髮蹭到脖頸處的傷口,她這段時間一直將頭髮全部挽在頭頂,用金釵仔細固定,口中不太在意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