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子前些日子病了,病的很厲害,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看了好幾個大夫也沒用,昨晚,您娘家府上的白大夫過去看了看他,給開了藥方,昨晚服了一劑,今早就好了許多。」鸞兒輕聲說,「全公子特意打發他租住院落的人過來和奴婢說,讓奴婢一定要好好的謝謝您。雖然容家如今已經不在,但是這位白大夫的醫術還是人人都曉得,想要請他出面醫治是好大的面子。」
容青緲怔了怔,她可沒有找過白大夫請他過去醫治全煥,其實打從她被關起來她就沒見過容家的人,她這次重返夢魘,也是意外,更是沒有機會見到容家舊人,甚至她都不知道白大夫呆在哪裡。
「全公子說,白大夫和他說,雖然他以前對不起容主子在先,但是,到底並不是他的本意所為,這一次也有悔過之意,不必太過計較。」鸞兒輕聲說,眼神裡有些感激之意,「全公子說他很感激,要奴婢一定要親自過來和容主子說一聲謝謝,您不知道這對全公子意味著什麼,這是他這十多年來的心結,他一直活的不開心,一直想要求得您的原諒。」
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她沒有找白大夫過去,如今知道白大夫還活著的只有簡業,對了,還有自己的二哥容家盛,以自己二哥的脾氣,似乎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會考慮到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難道是簡業?
聽到外面有些落地有聲的腳步聲,鸞兒立刻閉上了嘴,進忠帶了幾個奴才拿著各種工具走了進來,那幾個奴才也不敢朝她們這個方向看,都低頭快速的走到紅梅樹前,立刻緊張有序的忙碌起來。
「他們都有些怕您。」鸞兒輕聲說。
容青緲沒有吭聲,同樣一句話,這句話是應景而說,之前,鸞兒出現的時候也說了一句,「他開始怕你了。」那一句裡,用了你,說明當時鸞兒是有倉促間說出口,當時進忠的表現讓她有些錯愕和意外,所以她才會脫口說出。
「您讓伺候江姨娘的小倩每日跪在禁足江姨娘的院落門前三個時辰。」鸞兒輕聲說,「這些奴才們都是心裡有數的,最是懂得看人臉色行事,知道這個時候您是得罪不起的主子,對付這些奴才,就得如此才好。」
「罰跪一個伺候江姨娘的奴婢竟然有如此的震懾作用,到在青緲的意料之外。」容青緲語氣淺淡的說,聽不出情緒起伏。
鸞兒輕輕吁了口氣,看著忙碌的奴才們,輕聲說:「一則小倩是大家眼裡最受小公子寵愛的江姨娘的貼身奴婢,平時裡一直都是她欺負您,對後院這裡一直損招不斷,當年蓮香姑娘可是被她欺負的不輕,您責罰她就等於是在責罰江姨娘。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上,小公子保持了沉默。而且,您責罰小倩的時候小公子是在場的,他的沉默就等於是表明他不反對這件事,或者不打算過問這件事,這和之前江姨娘欺負您不同,江姨娘雖然深得小公子的寵愛,但是她對付您的時候卻從來不會在小公子的面前,這院子裡的奴才們也知道,她是仗著小公子的寵愛對付您,而這份對付因為是背著小公子的,所以這些奴才們也暗中對您和伺候您的人使壞,最可惡的是,這些人根本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小公子或者簡王妃,他們只會討江姨娘的歡心,所以您一直吃著暗虧。」
容青緲淡淡一笑,隨意的說:「若是沒有相公的默許,你以為江姨娘敢那樣針對青緲嗎?說到底,還是相公眼裡沒有青緲。」
「也不能全這樣講。」鸞兒輕聲說,「依著奴婢來說,您自打嫁入簡王府開始,小公子確實是眼裡沒有您,也從不與您親近,甚至不把您當成自己的妻子疼愛,簡王妃也說,小公子這一點最是可惡,從來不肯委屈自己,哪怕假裝喜歡您讓您得個歡顏,可是,說到底,小公子還真沒有特意的針對過您,除了當年後花園的事情,確實是小公子不對,這個,私下裡小公子也承認當時是他所為。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小公子確實是沖您發過幾次火,可是,您知道當時您做了讓小公子不高興的事嗎?小公子雖然是簡王府最小的公子,但個性一向看似隨意卻實則最是不肯服弱的主,那些朝中高官到簡王府裡赴宴,想要得小公子一個笑臉那可是困難的很,但您初入簡王府,也是不太瞭解,您對所有的人都是和顏悅色,都是面帶微笑,這其中也包括小公子甚是厭惡的人,您當眾撫琴,小公子說這等事情原是府中歌伎所為,您當時不解,和小公子說不過是撫琴博得大家一樂而已,那一次小公子當眾撫袖離開,當眾說出,他從未承認您是他要娶的女人。不知容主子還記得嗎?」
容青緲眉頭微蹙,靜靜想了想。
是的,那是簡業第一次當眾衝她發火,直截了當的說出那句:「空青緲,我簡業從未說過你是我想要娶的女人!我不需要你這樣一個以討大家一樂為榮的女人,這天下從來不缺你這種女人,但我深惡!」
「嗯,青緲想起來了,是青緲不得相公喜愛,相公從來不曾與青緲說起相公的喜好與厭惡。」容青緲淡淡的說,「青緲當時原是一心想要討相公歡心,只不過弄巧成拙罷了。」
鸞兒點點頭,輕輕歎了口氣,「簡王妃事後和奴婢說起,說,『怕是當時我籌劃錯了,原是想著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但偏偏一個喜歡蘭花的送了他一朵牡丹,再是國色天香也不能得個圓滿。』」
容青緲微微一笑,半帶調侃的說:「原來江姨娘是一朵蘭花呀。」
鸞兒先是一怔,繼而笑了笑,說:「那到也不是,若是小公子真心喜歡江姨娘,此時您早就不是正室了,當時決定迎娶江姨娘的時候,小公子是失蹤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回來後才突然決定要娶江姨娘進門,只不過娶親的聲勢極大,聽說還來了特別神秘的人,藏的嚴嚴實實,就連簡王妃也小心翼翼的很,和奴婢說,真是作死呀,這要是讓太后娘娘知道了,絕對的死罪呀。」
容青緲眉頭微微一蹙,難道是江侍偉的親生母親?
「不過,在大家眼裡,江姨娘到是蠻得小公子的寵愛。」鸞兒輕輕歎了口氣,說,「也許江姨娘雖然不是什麼一朵蘭花,但偏巧合了小公子的心意吧,只是奴婢一向覺得奇怪的是,小公子若是真心喜歡江姨娘吧,卻從來不曾稱讚過江姨娘也不曾說過江姨娘什麼不好,似乎在小公子眼裡,江姨娘就沒有什麼可以評價的。」
容青緲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鸞兒的意思。
鸞兒笑了笑說:「簡王妃也曾經這樣說過,當時,江姨娘嫁過來一年多的時候,簡王妃曾經在私下裡和奴婢聊天的時候說,她一直覺得奇怪,就是小公子為什麼會喜歡江姨娘這樣的女子,簡單,任性,沒有什麼出色才藝,除了擅長討小公子的歡心外,實在是無一長處,這種女人其實最不得女人們喜歡,以簡王妃的意思就是,連個初級狐狸精都算不上,卻偏偏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小公子寵愛著,若說是寵愛吧,似乎也只是凡事由著她,卻從不言語讚美,或者半帶寵愛的管教,簡王妃還開玩笑說,若她是江姨娘,早就被小公子這種態度給氣的瘋掉了,真心喜歡,那是眼裡嘴裡心裡都有,恨不得用天下最美好的言語誇獎,恨不得人前不停炫耀,恨不得時時提起,但這一切,小公子從來不做,只是大家一直覺得江姨娘做什麼,小公子都是不管不問,任其所為,所以大家都覺得江姨娘是小公子最最寵愛的女人。」
容青緲剛要說話,其實並沒想好要說什麼,嘴巴剛剛微微一張,聽到一陣轟鳴聲,然後,在幾個奴才的吆喝聲中,紅梅樹被連根挖了出來倒在地上。
「容主子,樹已經挖了出來,根早已經就——」進忠有些猶豫的說,「已經腐朽,不可能再有生存的可能,進喜已經帶人去了雲天道觀,依著主子的意思選擇一棵最好的梅花樹過來,這會子怕是也已經挖了出來尋了馬車朝這邊運過來了吧,今日正好落雨,這樹種下肯定會活。」
容青緲點了點頭,瞧了瞧倒地的紅梅,指了幾處要進忠派人截下來留在那間用來存放雜物的房間裡,剩餘的讓人弄了出去。
「容主子要這些沒用的枝桿做什麼?」一個奴才大著膽子問。
容青緲看了這個奴才一眼,語氣淡淡的說:「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就告訴你,可好?」
那奴才面上一紅,知道自己逾越了,立刻閉上嘴,去忙活手中的事。
「真是多嘴多舌。」進忠抬腿踢了那人一腳,口中訓斥道,「容主子要做什麼,難不成得和你這個做奴才的提前說一聲得了你的允許才成?真是長嘴不是用來吃飯的,卻是用來討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