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王妃一語不發,她以為自己知道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但聽簡業說出這些事情來,還是無法相信,原來,她一直是被算計的那個,這所有的人,她以為可憐的人,其實也在算計她,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那你決定這輩子就只照顧趙江涄,不願意再有第二次機會去喜歡另外一個真正值得你喜歡的女人?」簡王妃輕聲歎息。
簡業一時沒有說話,眉頭微微蹙起,過了一會才緩緩的說:「其實孩兒並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樣一種感覺,孩兒對於趙江涄並無情緒上的起伏,她高興與否在孩兒看來並不重要,孩兒只是承諾了要照顧她,保證她好好活著,保住江侍偉這唯一的骨肉。生在簡王府,從小目睹的全是爾虞吾詐,全是表面微笑親密,私底下卻出了狠手,為了利益不惜放棄親情,孩兒沒有學會去愛。當年親自送姐姐去和親,看著姐姐一路黯然,曾經是太后娘娘最最疼愛的一個晚輩,卻被太后娘娘一道懿旨選定為和親的公主,頂了檸公主的名號嫁給一個隨時會送掉性命的皇上,最後生下孩子卻失了夫君成了太后娘娘,操持著一個國家的政事,和那些朝臣們針鋒相對,為得不過是李氏一族的所謂復國大業。孩兒心中明白,我們簡王府,我們每一個和李氏一族有些關係的人,在李氏一族的頭領眼中就是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孩兒不願意這樣。」
聽簡業提起簡檸,簡王妃的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那個如今年紀只比簡業大一歲的女兒,自從遠嫁他國,她便再也沒有見過,唯一可以見到的,也只是女兒好不容易托相公和簡業捎回來的書信,又怕太后娘娘知道不好,也怕她傷心難過,女兒在書信中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寫得簡單再簡單。
「做了簡王府的人,這一輩子便只能用盡全部力量自保,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去愛一個人。」簡業淡淡一笑,說不上是悲哀還是無所謂,「孩兒覺得這樣挺好,趙江涄也是一個不錯的女子,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她,至少她可以讓孩兒不必多費心思,而且她一直在努力的討好孩兒,孩兒與她相處不算辛苦。至於孩兒為何不要孩子,那是因為孩兒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成為李氏一族的棋子,既然不能讓他們安穩長大,還是不要讓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吧。」
簡王妃苦笑一下,簡業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心中到突然有些同情無辜的容青緲,十年來,容青緲從嫁入簡王府到現在,就一直活在一種被無視和冷落中,「只是可憐的容青緲這丫頭,也是我們欠著容家的債呀。」
簡業語氣淡漠的說:「就算是孩兒不打她的主意,她如今也不會活得多麼好。要麼成為當今皇上的嬪妃,生下的孩子同樣會被悄悄送走成了隨時會送命的李氏護衛,要麼是不知何時就送了性命。容家太有錢了,太后娘娘和皇上以及李氏一族都想得到這個搖錢樹。當然。孩兒也不例外。其實孩兒當初娶她並不全是因為她有錢,只是想要羞辱了她,讓她污名在外不能嫁人,哪怕是一輩子守在她爹娘身旁做個老姑娘也好過丟掉性命。只是沒想到這丫頭卻是個癡情種,竟然一直對我懷有愛慕之意,不肯放棄,當時最初是答應讓趙江涄以正室的身份嫁入簡王府,卻因為太后娘娘的介入讓容青緲成了我的正室。我不能休了她,也不想親近她,休了她太后娘娘會想辦法讓某個皇子娶她為妻,或者讓她不明不白的嫁給皇上成為一個不得寵的嬪妃。孩兒不喜歡她,所以不願意親近她,說起來,這十年她也確實可憐,只是孩兒也無意顧及到她是否幸福,孩兒能夠做的就是首先要保證孩兒在意的一切好好的。孩兒在意的只是爹娘和府上的兄弟姐妹,是簡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的性命。」
「以後就打算這樣繼續下去?」簡王妃有些無奈的說,「容青緲今年才二十六歲,還是個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你有趙江涄,她有誰?難不成這以後的歲月裡,她還是要孤獨到老,然後悄然死去?容家確實是有錢,可是這有錢也不是錯呀,誰不想有錢,娘也想,如果簡王府有那麼多錢,娘也開心。」
簡業不說話,似乎在想答案,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究竟想些什麼。
「就算你真的不喜歡她,也沒打算喜歡上她,但至少讓外人覺得你是在乎她的,她嫁給你十年時光,雖然一直不討你喜歡,卻也從未有過失德或者不妥的言行,看在她這樣安心虛名的份上,你好歹給她些好處,讓她不必活得太過辛苦。」簡王妃歎了口氣,「娘只是覺得從一個女人的角度看,青緲這丫頭實在是可憐的很,無辜的很,真是我們簡王府欠她的。」
簡業猶豫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好,孩兒盡量吧。不過,您對趙江涄也略微照顧些,算是給您的小姑姑一個面子,這已經是她能夠保護而太后娘娘並不知道的唯一一個她的親孫女。」
簡王妃點了點頭,「好,娘聽你的。」
離開簡王妃的院落,守在外面的進忠和進喜迎上前,簡業並不說話,朝著書房的方向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進忠,這幾日容青緲可有什麼不同之處?江侍偉有沒有再出現過?」
進忠正低頭跟在後面,聽簡業問他,先是一愣,這幾日,這是簡業第一次開口問起容青緲,頓一下才回答,「沒有,容主子這幾日事情不多,也不太外出處理事情,說是學堂的事情已經妥當,容家舊院的事卻不能急在一時,只讓那些奴才們收拾著,也沒說下一步要如何繼續。江侍偉沒有再出現,容主子每日裡似乎就是看看書,繡繡花,寫寫字。」
簡業並沒有立刻繼續前行,聽進忠說完,想了想,「我們過去看看。」
進忠和進喜彼此看了眼,也沒敢多嘴,跟在簡業的身後朝著後院的方向走去,這是大白天,簡業首次沒有避諱外人的趕去後院,有些正好經過的奴才們都有些意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恭敬問好的同時偷眼瞟著他們主僕三人。
「這些個做奴才的就是欠收拾。」進忠有些不滿的說,「例來都是狗眼看人低,見主子要去容主子的後院,個個都是一臉的猜度,估摸著是擔心是不是容主子會因此得了主子的寵,會不會收拾他們。」
進喜瞧了進忠一眼,聽弟弟這話的意思,竟然是挺替容青緲不平,快速瞟了簡業一眼,簡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和沒聽到進忠這話一樣,這才鬆了口氣,弟弟也是,明知道簡業不喜歡容青緲,大概還惱著因為容青緲的緣故讓趙江涄被禁足半年,卻在這裡不加掩飾的維護容青緲。
走到後院處,門關著,但並沒有上鎖。裡面傳來悠揚的古琴聲,應該是太后娘娘賜給容青緲的那把古琴,音色優美悅耳,所撫琴曲悠長,從容如水。
簡業停下腳步,站在院門外,聽著古琴聲聲入耳,聽得出來容青緲似乎在懷念什麼,卻又悠然自得,人呆在這個寂寞的後院裡面,卻又似乎遠遠的在一個他們所有人不知道的天地間自由自在。
直到一曲結束,簡業一句未發,琴聲結束,進忠和進喜正準備隨著簡業推門進入後院,卻見簡業身體一轉再次向著書房方向走去,口中淡漠的說:「我們回去吧,琴也聽了,她並不歡迎任何打擾。」
進忠和進喜差點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向前,卻又生生的收住腳步,勉強的轉過身子,稀里糊塗的跟在簡業的身後重新向書房方向走去。
「主子。」進忠有些猶豫,但不說似乎又難受著,沒有理會進喜擔心的目光,快步跟上前面的簡業,輕聲說,「這樣,容主子會很難受的。」
簡業腳步依然,瞟了進忠一眼,「她難受什麼?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我一直對她如此,她何來難受一說。」
「王府裡的奴才們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容主子雖然已經得了王妃甚至是太后娘娘的歡心,但真的想要在王府裡過得舒坦,除非您高看她一眼,不然,這些奴才們都是些可惡下道的!」進忠吁了口氣說,「前些日子看容主子得了王妃和太后娘娘的歡心,江姨娘又被禁足,那些奴才們以為從此後容主子便要成了您眼前的紅人,都謹慎小心許多,路上偶爾遇到容主子,一個個的恨不得哈巴狗一樣的恭維著容主子,但後來見您不怎麼搭理容主子,甚至不曾到後院來過,他們又一個個的眼睛長在頭頂上,遇到容主子的時候都裝作沒看到。小的也是氣不過才和主子說一聲,好歹容主子現在還是您的正室,讓這些奴才們欺負著豈不是不給主子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