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了去,不要說是我做的,那些學子們有時候是迂腐的,他們敬仰文人才華,但絕對不會允許女子也有如此才華,這世間萬物是以男子為重。」容青緲輕聲說,「在我,不過是有趣二字,雕的粗糙,不和他們說,他們會以為是男子所為,會讚一聲老師父返樸歸真,若是知道我所為,只怕會心中不屑不願意掛在門上。若是——」
容青緲想,若是在農莊,她可以做的更好,如今只能如此,工具用起來實在是不襯手,但能夠做到目前這樣,她還是挺開心。
一轉身,人有些愕然。呆呆站在那裡,看著對面的簡業,「你,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進忠,你家主子來了,為何不稟報一聲。」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略微有些凌厲,但神情神態還很平靜溫和。
「是我讓他不必開口的。」簡業淡淡的說,「他是我的奴才,這一點他還是有些分寸。萬一驚擾到你,被責罰,也是不好。」
容青緲牽了牽嘴角,強壓下心頭的衝動,她現在有一種想要上前一巴掌拍在簡業臉上的想法,這什麼話,意思不過是他的人輪不到她來管教!
「是,相公說的是。」容青緲淺淺一笑,「進忠是相公的奴才,由不得青緲多說少道,也是青緲今天一時糊塗,時候不早了,不留三位了,請回吧。」
她還不希罕他們三個呆在這裡呢,又不是她要進忠留下的,是進忠自己想要幫忙,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表情完全不帶絲毫挽留的態度。
簡業點點頭,似乎對於她的回答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後轉開話題說:「江涄有了身孕,我不想她的孩子如她一般,她如今的身份還是側室,孩子生出來也是庶出,簡王府裡庶出的孩子一向不受重視。所以,我想盡快將我們之間的事情了斷清楚。」
進忠和進喜都立刻的垂下頭,不是簡業所提出的要休掉容青緲,而是他稍微有些囉嗦的解釋,依著簡業的性格和以前的做法,他應該只需要說:「容青緲,現在你必須離開簡王府。」
之所以,容青緲最後被關在這裡,也是因為容青緲不願意放棄她身為簡業正室的身份,不肯被休,再加上之前容家的財力,簡王府也有些顧忌,所以一直沒有休她,而現在,容家敗落,容青緲一直不受寵,而趙江涄又有了身孕,休容青緲不過是早晚時間而已。
簡業看著容青緲,等著容青緲或者哭泣或者哀求,或者像他母親所說,她如今已經放得下,可以接受被休的結果,去尋找自己的新生活。
「我為什麼要成全她?」容青緲面色困惑,語氣不解的問。
她的回答,很簡單,不帶什麼憤怒和哀求,進忠和進喜同時錯愕的抬頭看向容青緲,但在她臉上只看到略帶困惑不解的表情,然後二人幾乎是同時的又看向一旁的簡業,想要知道這樣的回答,簡業會如何想。
簡業的表情也有些錯愕,雖然很淺,但還是沒有掩飾好,容青緲沒有哭鬧糾纏,也沒有爽快答應,而是用一種不解的語氣,問為什麼要成全趙江涄!
「你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你。」簡業的眉頭微微蹙起。
容青緲點頭,這一點她很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但是,她要是被休出簡王府,要如何才能讓簡業殺了她,離開這個夢魘世界,總不能就這樣頂著被人誣陷的罪名不清不白的躲在京城一角苟且偷生吧?!
再說,憑什麼要她讓著趙江涄?!她偏不!
「青緲很清楚,您一直不喜歡青緲,娶了青緲也不過是容家有些錢財,而且青緲之前一直放不下糾纏於您,這也怪青緲的爹娘,一向教育青緲要從一而終的過日子,要禮讓著比自己小的趙江涄,她的身份在外人看來是青緲舅舅家的庶女,肯定在外人也想著,定是青緲跋扈,趙江涄處處討好卻還是不能被青緲所容,所以您才為了她休了不討您喜歡的青緲。」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語氣緩慢的說,「可是,您不喜歡青緲,青緲就該被休出簡王府嗎?您不喜歡青緲,青緲就得處處讓著處處和青緲做對的趙江涄嗎?您看,如果真是聽了您的安排,青緲被休出簡王府,這輩子便是被人恥笑,下場可悲,哪豈不是青緲不僅是愚蠢還是相當的愚蠢嗎?」
她的語氣太過困惑,似乎是在講一個完全弄不明白的問題。但是,進忠和進喜彼此看了一眼,這些話,怎麼聽怎麼是在諷刺他們的主子簡業,意思是簡業你真還我當白癡呀,我憑什麼要把一切讓給一個奪了我所有的女人?
簡業看著容青緲,她的臉上沒有什麼憤怒,只有困惑,這讓他有些意外。
「您回去和趙江涄說,除非我死了,否則,一切都是妄想。當然,她可以再下一次手,看閻王肯不肯收我。」容青緲聲音突然有些疲憊,「她可以在王府裡弄出我容青緲已經死掉的消息,怕是下一次會親自動手一定要我死,我處處讓著她,她卻不肯罷休,就算我死也不會在黃泉路上走的安心,且不論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說我舅舅養她長大,讓她以趙家庶女的身份活到現在,成了簡王府小公子的側室,她便是條狗也該有良心,但卻沒有,所以她連條狗也不如,我容青緲好歹還是個人,縱然如今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但至少我對得起我自己的心,我從未做過的事我不會背負,我自然也不會與一條連狗也不如的女人計較,下次若是她再做出什麼對我不利的事,麻煩相公代為轉達,若她安生,我且讓她,若她不安生,我必定一棍子砸死她。還有,麻煩她和她爹說一聲,別閒著沒事在我院子裡溜躂,我睡覺輕,那腳步聲太煩人!」
進忠和進喜有一種大氣也不敢出的感覺,努力屏住呼吸。
簡業的臉色愈加沉鬱,盯著容青緲,一語不發。
容青緲輕輕搖了搖頭,「相公,在這裡呆的久了,青緲能夠反覆思量的只有為什麼三個字,如今青緲落得這樣下場,還能如何糟糕,若是相公真是厭煩了,可了斷了青緲,但想青緲再讓步於趙江涄,除非太陽西邊出!」
「你覺得你配和我講條件嗎?」簡業聲音中有三分淺怒。
容青緲嘴唇略微一挑,脫口說:「簡業,這話當我問你,你配和我講條件嗎?我容家可曾虧待過你?你如此對我!是,是我容青緲笨,喜歡上了你,然後低賤了自己,而我最後所求的只不過是想要能夠以你妻子的身份離開這個人世,得不到你的愛,還可以讓自己有個可以安慰自己的身份,我已經笨到這樣可笑,你還是不肯放過我!我嫁你十年,八年被你嘲諷戲弄,兩年被困在這裡自生自滅。我是糾纏過你,央求過你,可從未讓你丟臉人前,哪一次不是你當著眾人的面嘲諷於我,你喜歡趙江涄盡可以喜歡,我總有死的一天,她總有一天會成為正室,有你的百般寵愛,身份地位於她不過是一種嘲諷我的理由,何必要急在這一時。要休我也可以,我可以接受,但是,麻煩你們簡王府將所有我們容家的東西歸還我,我不可以被休出門還要頂著不是我的過錯和是非苟活於世!」
進忠和進喜有一種感覺,他們想悄悄的從這裡消失。
容青緲的情緒略微有些激動,但她並不害怕,大不了,這個時候簡業就殺了她,她兩眼一閉,還是會回到夢醒時候,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為讓爹娘好好的活著,兄長們也都好好的活著,她不會再與簡王府有任何的瓜葛,所以,現在她到巴不得簡業可以一刀結果了。
她知道簡業的武功不錯,雖然看著他似乎一向溫柔平和。
「真是小看了你,這兩年真是讓你想了很多。」簡業冷冷一笑,「可惜,這世上之事你想的太簡單的了,只怕是你如何死都不會由你決定。」
「是,我相信。」容青緲瞪著簡業,我不信我無法激怒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沉了沉情緒,「我自然是會想到這些,如今我孤身一人,隨時可能會丟了性命在這個世間消失,沒有人會知道,所以,這幾日我在外出打理容家舊院的時候還是為自己準備了後路。我爹娘在京城不是一日兩日,自然有他們的路子,他們認識的人並不一定就是你們知道的,而我與他們聯繫的方式也不是一個進忠可以明白的,只要我突然沒了消息,不過半日,太后娘娘就會知道趙江涄與江侍偉的關係,也會明白為什麼簡王府要關了我卻對一個所謂趙家庶出的女子百般寵愛!不知相公您對太后娘娘和當今皇上瞭解多少,您說,他們會不會懷疑你們其實一直有謀反的打算!」
進忠和進喜壓抑的吁了口氣,這個容青緲究竟還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