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掀開一點車簾,看著宋大人匆忙離開的背影,簡檸臉上閃過一絲冷漠的微笑,然後斂了斂神情,聲音依然有些倦怠的說:「進來把壺收了,讓馬車走的穩當些,昨晚一直在做惡夢,真是又困又乏,本公主要靜靜的歇息會。」
奴婢瞧了車伕一眼,她覺得這個車伕和她一樣對裡面剛才的談話很好奇,也很關注,可惜,簡檸的聲音不大,那位宋大人的聲音更是聽不太清楚,尤其是還夾雜了一些他們的言語。
簡檸是特意學過一些對方的言語,所以聽得懂,而且就單憑揣測也明白這位宋大人的話,但對於外面的車伕和奴婢來說,就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了,但大概的意思他們還是聽明白了,就是簡檸做了惡夢,夢中的人就是宋大人他們那裡真實存在的人。
這位簡檸檸公主還真是有些小小的神奇。
等奴婢把茶壺收走,點了安神的香,簡檸長長出了口氣,嗯,就是這樣,她現在要好好的休息,前後這兩幅畫到了那個老皇上的手中,不管那個老皇上是個聰明之人還是個昏君,都會有些反應,若是前者,自然會視她為上天特意派來救他的貴人,若是後者,她嫁了他後讓他不再對其他人感興趣。
沒事的,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左右這一切。
突然想,這個時候的容青緲在做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如果她是容青緲的話,自然也是會想盡一切辦法逃開自己,並且也會裝病,而且必須裝的瞞得過天下所有的人,甚至瞞得過她自己,連自己也要相信自己是真的生病了,才可以瞞得過所有人。
只是,簡業不是一直不相信嗎?其實她也是不相信的。
容青緲掩著口鼻微微打了個呵欠,覺得鼻子有些輕微的癢,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輕輕吸了口氣。
一旁的小倩立刻討好的說:「容姑娘,您才剛剛醒來不久,可萬萬不可再有不適。」
容青緲點了點頭,面色上有些淺淺的倦意,輕聲說:「是呢,這才半坐了一小會,就覺得渾身無力,話也懶得講,我再躺會吧。」
小倩立刻扶著容青緲重新在床上躺下,容青緲閉上眼睛,略停了一會,聽到鼻息安穩,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容青緲是昨日才從昏迷中醒來,到了今天才算是能夠長時間清醒,但也不能久坐,總是坐一會就想躺下,躺下就會睡覺。幸好臉色一天好過一天,面頰上也漸漸有了些紅潤,也胖了些。
「小姐又睡下了。」聽到錢德培進來的腳步聲,小倩立刻起身,用食指在唇間做了個阻止的姿勢,「別吵醒了她。」
錢德培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進屋,沖小倩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說話。
小倩回頭看了看已經安睡的容青緲,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眨了眨眼睛看著錢德培,輕聲問:「錢大夫,您找小倩有事嗎?」
「這幾日多虧了你。」錢德培笑了笑,指了指身後的兩個人,「這位是小姐的奶娘秦媽媽,這位是小姐的貼身丫頭蓮香,她們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特意趕來這裡伺候小姐,太后娘娘說,小姐是她們二人打小就照顧的,小姐生了這瑒生病,險險丟了性命,卻是因為要送檸公主遠嫁才生了病,一定要好生照顧,不然她也對不住小姐未來的夫家。」
小倩似乎是有些意外,怔了怔,脫口說:「您的意思是,這裡已經不需要小倩了是嗎?」
錢德培表情溫和的說:「已經麻煩了好些日子,——」
小倩眼睛裡突然流出淚水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的說:「錢大夫,您就讓小倩伺候容姑娘吧,小倩一定會很細心,也會很忠心,不會讓您和這位秦媽媽還有這位小姐姐失望的。小倩想求錢大夫和容姑娘說一聲,就收了小倩做奴婢吧。小倩願意伺候容姑娘。」
房間裡的容青緲睫毛眨了眨,卻沒有開口,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她還是不得不選擇相信進喜偷偷送來的消息,這和她最開始對小倩的感覺是一樣的,這個小倩有一種類似江侍偉的感覺,雖然看著明媚動人,卻隱約有些冷漠疏離感藏在言行舉止間,尤其是時不時觀察她的眼神。
進喜快馬加鞭的趕來,丟下一句話,「爺讓小的過來和容姑娘說一聲,如今伺候容姑娘的小倩姑娘並不是真正的小倩姑娘,真正的小倩姑娘被下藥軟禁在別處,如今這個是江侍偉手下的人,請容姑娘一定要小心,若是她提議要做小姐的奴婢,隨著小姐回農莊,那必定是真正的小倩姑娘已經送了性命。萬萬不可帶她回農莊,雖不會害您,卻只怕您不能得了以前的自由。」
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半夜三更,小倩在隔壁歇息,進喜站在她的床前,用傳音入耳的方式和她說,快速而且明確,似乎面前並不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所以,容青緲有些惱怒的想,她瞞過了所有的人,卻獨獨沒有瞞過簡業這個混帳,他還是猜出了她是在假裝生病。
就連江侍偉都相信她是真的生病了,特意留下了藥,甚至還派了他自個的手下過來照顧她,為此這位不知名的姑娘還要易容成別人的模樣,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她。
錢德培也從開始親自為她配藥讓她生病到後來懷疑是不是用藥過量而天天提心吊膽,在她床前叨叨個沒完。
包括太后娘娘派來的御醫也被她瞞了過去。
因為,死亡的感覺她太知道了,她就曾經這樣沒有知覺的躺在亂墳崗,聽得見野狗的吠叫之聲,甚至,野狗嘴裡噴出的腐臭的氣息還曾經熱熱的撲在她的面上,她卻完全動彈不得,整個人是僵硬的。
所以,她的裝病,她的昏迷瞞過了所有人,惟獨這個簡業!
他知道她是在裝病,所以讓進喜這樣通知她,而她還不得不領這個人情,因為進喜帶來的消息印證了她的敏感,現在這個小倩確實是江侍偉的人,不是這個小倩好不好,而是她不想留一個江侍偉的人在身邊。
聽著外面小倩的哭泣聲,容青緲輕輕歎了口氣,真是的,這個江侍偉總是逼迫她狠下心來做壞人,不管小倩是不是江侍偉執意要留在她身邊的人,也不管她不留小倩會不會讓小倩丟了性命,反正,她不願意的事,她不想做。
她若是留下這個假的小倩姑娘,必定是為難了自己。
「小姐。」秦氏一眼瞧見容青緲從房間裡扶著牆壁慢慢的走了出來,立刻迎上前,上下打量著容青緲,眼睛立刻就濕潤了,帶著隱約的泣音說,「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場大病呢,錢德培呀,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怎麼可以讓小姐生病呢,這,你瞧瞧,都瘦成這樣了。」
蓮香也湊上前抱著容青緲的一個胳膊掉眼淚,顧不上說話。
「秦媽媽,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感了風寒。」容青緲輕聲說。
她生病的事原本秦氏和蓮香也知曉,有關如何應對的言語錢德培也曾經在她們二人面前一次次的講出,以免事後出差錯,但她實在是裝的太像了,如今哪怕是自己在鏡子面前瞧見自己,也相信自己是真真的大病一場才剛剛好。
「哎呀,快別說話了,秦媽媽扶您進去歇息。」秦氏也不理會仍然跪在地上哭泣的小倩,攙扶著容青緲就要朝房間裡走。
「容姑娘,求求您收留奴婢吧。」小倩突然以膝蓋代行,跪爬到容青緲跟前,一下子抱住了容青緲的雙腿,「求求您了!」
容青緲身子一晃,差一點摔倒,立刻一把抓住秦氏的胳膊。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秦氏立刻臉色一沉,一把推開抱著容青緲雙腿的小倩,惱怒的說,「我們家小姐還正在虛弱的時候,哪裡經得起你這樣搖來晃去的,要不是看著你之前照顧過我們家小姐,我這就一腳把你從這裡給踹出去,真是沒有規矩。」
小倩怔了怔,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不知如何開口,呆呆看著秦氏和蓮香扶著容青緲重新回到房間裡,又轉身看著錢德培,「錢大夫,求求您替小倩說句話,小倩是真心想要留在容姑娘身邊伺候容姑娘。」
錢德培歎了口氣,「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如今我們家小姐還不能回京城,我們要帶她離開也是暫時回農莊,要到了五年之後,小姐才可以回京城容府,按著太后娘娘的規矩,如今只能有我們三個奴才伺候著小姐,是萬萬不可以再有其他人,而容府裡,我們只是奴才,可不能隨便的安排一個人進入容府做下人。你的爹娘和兄弟姊妹都在此處,你自然是留在這裡才好,小姐肯定會賞你很多銀兩,要不,我去和我們家小姐說說,讓她替你贖身,你不必再回去伺候人,再給你一些銀兩,你回去和爹娘做個小買賣,過個安穩日子,你看這樣可好?」
小倩眼淚汪汪的看著錢德培,卻不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