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個聲音慢慢響起,「還是被你發現了。」
「小舅舅。」簡業看著坐在容青緲身旁的江侍偉,似笑非笑的說,「到底是血濃於水,簡檸出嫁,原來您也是不放心的,還要親自送行。」
江侍偉姿勢很是舒坦的坐在馬車內,車簾垂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形,而他也相信,簡業絕對不會讓外人知道他呆在馬車裡。
「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馬車裡的?」江侍偉笑著問,那張表情誇張的臉此時沒有戴面紗,近距離看,甚是恐怖,一說話,肌肉還在不停的哆嗦。
簡業在旁邊坐下,這輛馬車雖然不大,但可以坐四個人還是綽綽有餘,此時他正好在容青緲的左手邊,聽著外面的風聲,他們剛剛正好經過一處樹林,樹木長得很茂密,風勢也在這個時候大了些,吹得大家會下意識閉上眼睛,也許就是趁這個機會,輕功不錯的江侍偉進到了容青緲的馬車內。
「你的味道。」簡業微微一笑,表情怪異的說,「那天牢是地獄,再乾淨也帶著死亡的味道,風中送來這樣的味道,這種味道,天下只有小舅舅您身上有,所以,簡業猜到有可能小舅舅掛念簡檸,特意前來送行。」
江侍偉微微一笑,「送她?那個愚蠢的丫頭,我才沒那麼好心,也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我不過是不放心容青緲這樣長途跋涉,她才十歲,如同嬌嫩的花朵,是要好好呵護才好,不然,如何以後陪我君臨天下!」
容青緲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既不理會江侍偉也不理會簡業,甚至對於他們二人之間的針鋒相對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這可不妥。」簡業也不發火,只微微一笑,客氣的說,「青緲是簡業未來的妻子,論容顏,論家世,都是最佳的人選,這好不容易得了個最合適的人選,簡業最是小心眼,斷斷不會捨得讓於他人,哪怕是小舅舅。」
江侍偉臉依然在哆嗦,看著簡業,「天下都會是我的,到時候哪裡輪到你多嘴?容青緲此時還未嫁你,誰先得手是誰的。」
容青緲眉頭微微一蹙,「江侍偉,那邊坐著胡說八道去!」她用手指了指簡業對面的位置,「免得污了我耳朵,比起外面的風來,你的聲音就是聒噪!要麼就閉嘴老實坐著,要麼就哪來的去哪裡,信不信我喊一嗓子你聽!」
江侍偉挑了挑眉毛,卻並不生氣,但也沒有繼續,起身坐到簡業對面的位置,這樣,三個人就是各自坐在一個方向,也幸好容青緲馬車內沒有任何奴婢伺候她,進忠和進喜到是騎馬守在馬車的兩側。
雖然他們也有些懷疑為何他們的主子突然縱身進入馬車內,卻並沒有開口詢問,也沒有挑開車簾打量裡面的情形。
「你打算喊什麼?」江侍偉根本不理會簡業,頗是有耐心的問。
容青緲靜靜看著江侍偉,對於那張表情誇張的臉,她早已經有了幾分習慣並不詫異,「你想聽?要我現在喊出來嗎?」
江侍偉搖了搖頭,「此時喊不妥,你一喊,我的一世英明就全沒有了。」
「你還有英明?」容青緲咂了咂舌,「你能臉皮再厚一些嗎?」
「嘖嘖,你這丫頭為何這樣野蠻。」江侍偉做惋惜狀的說,「你這樣的脾氣,可要如何替我管理後宮,那些佳麗們豈不是要被人活生生的折磨瘋?」
他說話的時候,就好像對面根本沒有簡業這個人在,簡業面色淡漠,也沒有插話,靜靜聽著二人拌嘴。
「你把你那個寶貝女兒處理妥當再來和我談這些吧。」容青緲面無表情的說,「本姑娘就是在山野間長大的主,江侍偉,你在天牢呆的一身地獄味道,三年了,本姑娘在農莊也呆了一身野蠻之氣,所以,別和我這裡假模假樣,若不是你的寶貝女兒要活得滋潤,何必要我背負陰邪之名,落得這樣被人欺負的地步!還君臨天下,你先擺平趙江涄吧!」
真是可氣,這個夢魘裡和她完全沒有關係的怪物,竟然在這裡和她說什麼要娶了她,讓她陪他君臨天下!切,夢魘裡,就是他的寶貝女兒害她丟失了一切,夢魘裡,他也許沒有露面,但沒有他的暗中籌劃,哪裡會有她的悲慘,所以說,這個江侍偉和簡業一樣就是混帳玩意,沒一個好的。
所以,她才沒有耐心和他們和顏悅色!
夢魘裡,她是個凡事都要顧忌害怕的傻丫頭,現在,她就是一個再難纏不過的野蠻丫頭,反正她在農莊呆了那麼久,沒有人理會,少有人教導,所以她再怎麼胡攪蠻纏也屬正常!
「你說江涄呀。」江侍偉慢慢悠悠的說,「她可是我的骨肉,你以後嫁了我,她也算是你的小輩,你一個當長輩的,何必要和她一個小輩計較,她現在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以後懂事了,我讓她認你為親娘,如何?」
容青緲輕輕吐了口氣,「江侍偉,你讓我多活幾日安穩日子可好?」
江侍偉卻故意用認真的語氣說:「此主意不好嗎?」
「不是不好。」容青緲也同樣認真的說,「多個聽話的閨女也不是什麼壞事,全當是養了一條名貴的寵物,可是,我這個人天生心胸狹窄,好不好的讓人家從家裡攆了出來,你說,若是換了你,你都容不下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得了這天下,容不下把你養大的太后娘娘,執意要報復他們,得了這天下,看他們淒慘下場,你說,我如何能容得下趙江涄?」
江侍偉瞧著容青緲,眉頭微微一蹙,突然覺得和容青緲拌嘴不是一件值得樂觀的事,這丫頭,真是什麼話都敢聽,什麼話都敢講。
「我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出了心頭這口惡氣才好。」容青緲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你說,我回去之後,就和我爹娘說,請了府上的大夫為我舅舅和趙江涄那個丫頭滴血驗親好不好?然後,我也不說,你就是趙江涄的親爹,你關在天牢裡,若是太后娘娘一個不爽,再把你關到別的地方,你想要再這樣隨意的進進出出,怕是一時半會的不太容易辦到,也會耽誤你爭奪天下的大事,看在我們認識,你和簡業哥哥又是親戚的份上,我就讓爹娘挨個的把所有熱心趙江涄事情的人一個一個的都滴血驗一遍,好不好?雖然是麻煩些,但爹娘還是有這個正義之心的,豈能容了自己的親戚被人戴了綠帽子?」
簡業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避免笑出聲來。
江侍偉表情誇張的臉上卻透出三分訝然,這丫頭,真的只有十歲嗎?
「嗯,就打雲天道長開始,我就和爹娘說,會不會是雲天道長的孩子呀?孩子沒有出生,生辰八字還不知道,就給取了名字,還特意將姜氏的諧音江字放在中間,一定有貓膩。然後再是孟龍輝,對了,我聽說孟夫人是個厲害的母老虎,會不會直接剝了姜氏的皮,再把孟龍輝打得個不能下床?」容青緲面無表情的說,語氣卻透著天真爛漫,聽來甚是有趣,「嗯,除了他們兩個還會有誰?江侍偉,你再幫我想幾個,好歹是你的女兒,要折騰也要好好的折騰一下是不是?當然,我會保證趙江涄不死,看在你的面子上。」
江侍偉點點頭,咬著牙說:「你夠狠!」
「我這怎麼叫狠呢?」容青緲輕輕歎了口氣,「我這還顧忌著你,好歹她是你最後的骨肉,沒讓她死,不然,我定會讓她從此消失!」
最後一句,容青緲突然語氣一變,冷漠,決絕。
夢魘裡,趙江涄處處對付她,奪走所有屬於她的一切,簡業可以不愛她,反正此時她也不愛簡業,但是她不能接受一個女人用詆毀的方式將她一點一點的徹底毀掉,毀掉她生的念頭,活得卑微可憐!
容青緲突然改變的語氣讓江侍偉和簡業都愣了愣。
容青緲的語氣已經不是玩笑,那是真的狠,雖然她不會讓趙江涄死,但是她會讓趙江涄生不如死!這是江侍偉和簡業的感覺。
「她並沒有針對你,是我的安排。」江侍偉猶豫一下,畢竟,趙江涄是他唯一的骨肉,他雖然對她沒有什麼疼愛,但也不會希望她真的出事,「我會吩咐暗中照顧她的人不再繼續傷害你。」
容青緲淺淺一笑,半真半假的說:「江侍偉,不再繼續傷害就沒事了嗎?三年裡,我遠離爹娘,背負陰邪之命,你說這三年要如何重新回頭?算了,這世上的事,發生的,再說補償二字不過是自我良心的補償,青緲要不起,若是真想補償,你就讓趙江涄立刻在容家消失,從此後,我與她再不見面。否則,這一輩子,我與她,必定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你這麼恨她?」江侍偉眉頭緊皺。
容青緲沒有回答,卻只是笑了笑,他們不知道夢魘裡這位趙江涄是如何的狠毒陰險,哪裡會體會她此時的痛苦和憤怒,夢魘裡她只能聽天由命,但現在她不會允許自己再落入那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