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緲笑了笑,繼續看手中的書,略停了一會,又看了一眼蓮香,卻見她正一邊扇扇子一邊時不時的偷著樂,怔了怔,夢魘裡她是將蓮香托付給錢德培照顧,可在農莊裡呆了這麼久,她確實覺得錢德培因著她的吩咐一直在暗中照顧著遷就著蓮香,卻沒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有什麼情愫。
她一直覺得是蓮香年紀有些小,又天生憨厚,粗線條,還不解兒女情懷之事,心中也期盼著蓮香早些開竅。
今日蓮香見了進忠,有些忍不住的樂,全不似在錢德培面前那種霸道而強硬的態度,總是一天到頭打嘴仗。夢魘裡,自己是極不討簡業喜歡的人,伺候她的人自然也不會得了簡業身邊人的喜歡,夢魘裡,蓮香和進忠肯定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但現在——
「你覺得這個進忠很有趣?」容青緲隨意的問,目光依然在書上,似乎就只是突然想起一個話題隨口問問。
「還行吧。」蓮香隨口說,「挺好玩的,小姐,您是不曉得,他上次喝多了,讓簡公子攆到農莊外圍,一個人又唱又跳的,樂死我了。」
容青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依然是不抬頭,只靜靜的看書,目光的餘光卻瞟到秦氏手裡拿著正在做的活計,眉頭微蹙的瞟了蓮香一眼,又下意識的向屋外瞧了瞧。
容青緲知道,秦氏這是想到了錢德培,她私下裡也有和秦氏聊起過蓮香與錢德培的事,二人都有意撮合他們。
容青緲是因為夢魘裡的經歷,而秦氏只是單純覺得錢德培人不錯,蓮香單純,嫁錢德培這樣有生存技能,又偏穩重成熟的人最好,也算是蓮香的福氣,最重要是,錢德培也是個知根知底的人。
「有什麼好,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奴才,如此油嘴滑舌,以後成家立業的要如何養活自家的老婆孩子?」秦氏不贊同的說,「我覺得還是錢大夫這個人更好一些,人長得清秀乾淨,又穩重成熟,最重要的是,他有很好的醫術,以後不僅可以養活自己,誰嫁了他,都會日子安穩。」
蓮香怔了怔,脫口說:「怎麼就扯到了嫁人?」
容青緲微微一笑,隨意的說:「秦媽媽是想做媒人了。」
蓮香噘了一下嘴,知道容青緲和秦氏又要拿她和錢德培打趣,立刻扭動著身子,不依的說:「又要拿奴婢開玩笑,錢德培人是不錯,可就是太得理不讓人,我每每和他在一起,他總是會數落我這也不會,那也不成,害得我瞧見他就心裡頭緊張,巴不得離他遠遠的,見了他,又恨不得一句話就噎死他,讓他再也不能說我的不是。」
容青緲和秦氏相顧一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進忠離開後,農莊裡一切依舊,容青緲並沒有讓錢德培特意留意農莊裡的護衛們有什麼人值得懷疑,她在這裡呆了快三年了,從一個七歲的懵懂女童長到如今,夢魘裡,現實裡,有些事重新發生,有些事全無徵兆。
既然江侍偉瞞得過簡王府和太后娘娘在這裡安排了他自己的人,能夠在農莊裡的人完全不曾察覺的情況下挖通一條通道,僅僅只是為了警告自己不可以讓趙江涄過的不開心,就算是她找出了江侍偉安排的人,有意思嗎?
一個可以隨便出入戒備森嚴的天牢的人,她一個區區小丫頭,只是家世資產豐厚些,如何左右的了?
而且,還有太后娘娘安排的人,真是無趣的很,盯著她有什麼意思,她不過是簡王妃一時走眼看中的一個媳婦人選,若是可以不嫁,她到樂得很,但她不能為了不嫁簡業,就把自己作踐成一個人人討厭,甚至自己也討厭的女子,不能為了迴避一個她厭惡的人讓自己也成為被人厭惡的人吧!
「小姐,您不擔心前日那個進忠來的時候所說的話?」秦氏到有些擔心,一邊服侍容青緲洗漱,一邊輕聲問。
她並不知道之前那個通過神秘通道出現的人就是江侍偉,雖然心中隱約有些懷疑,卻不敢問容青緲,問錢德培他又說不知道。但江侍偉這個人她是有耳聞的,當年權位更替時發生的一切,她多少還是有些聽聞。原本就緊張刺激的事情,再經過市井百姓們不加控制的想像,更是變得神鬼。
容青緲搖了搖頭,「有什麼好擔心的,要來的躲不開,且由著他們吧,只要不必再面對簡檸,不必成了什麼代替簡檸和親的替死鬼,就算命大了。」
「那個江侍偉,我是聽說過的,人們都說他變態的很,殺人不眨眼,生來就是一個惡魔,聽說還生吃人肉,會在月圓之夜變成惡魔。」秦氏不安的說,「要是他真的來這裡找您的不是,——對了,他為何要找您的不是?」
看著秦氏一臉的困惑,容青緲頗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秦氏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神神叨叨的,總是相信著這世上有鬼神,就算是真的有鬼神,也許有吧,容青緲想,不然,如何來的自己這次莫名的重生!但有鬼神,也不可能輪到那個什麼江侍偉,江侍偉就是一個倒霉催的。
對,這個詞蠻適合江侍偉的,當時雲天道長說她的時候,她立刻記住了這句話:她就是一個倒霉催的。
如今想想,江侍偉到是比她更適合這個詞,一個因為親生母親背著自己的夫君和皇上有了私情,而讓他一出生就成了一個不被祝福的私生子,就算是先皇喜歡他,想要立他做太子,問題是,人家先皇可是早早就有了皇后,而且皇后也偏偏剛好在那個時候生了兒子,皇后是名正言順的正宮,所生之子注定就是太子,所以,江侍偉只能說,真真是倒霉催的。
突然,容青緲覺得房間裡有些奇怪的安靜,還有一種她熟悉的,陰冷的氣息,幾乎不用抬頭,容青緲就知道,為何房間裡變得如此安靜,因為,江侍偉又來了。
自打那次之後,這是他第二次不經允許光顧了農莊,並且直接進入她的閨房,而此時,她可以斷定,蓮香和秦氏一定又莫名其妙的昏迷了。
不過,當容青緲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有些意外。
來的確實是江侍偉,但這一次,江侍偉面上不僅用了黑紗遮住,還戴了大大的帽子外加一身黑色的衣服,這般包裹嚴實的打扮,再加上此時房間裡的光線,他就好像一個直立的陰影。
「你好像並不奇怪我的出現?」江侍偉在桌前坐下,看著靠在床上,左腿用木板綁著的容青緲,「你還真是受了傷,從樹上摔了下來,嘖嘖,為了不做簡檸的替身,這真是活生生的苦肉計呀。」
容青緲看不到他的臉,但能夠感受到他凌厲和審視的眼神,他這個時候來這裡要做什麼,原來簡業讓進忠送進來的提醒是真的。
「你怎麼不說話?」江侍偉不急不躁的問。
夜晚,在農莊,外面有山泉成溪流過,此時聽得很清楚溪水流過的嘩嘩聲響,今天天上沒有月亮,星星也不多,似乎是個多雲的夜晚,因為打算一會就休息,早已經洗漱妥當,所以室內只亮了一顆不大的夜明珠,光線微暈。
還有蟲鳴之聲,令夜更加的寂靜美好。
「在想一件事。」容青緲並不害怕,但還是下意識的攏好了自己的衣服,她覺得江侍偉在打量她,那種眼光,她覺得有些不舒服,那不是在打量一個十歲女童的眼光,而是在打量他以為是自己獵物的眼光。
黑紗後面的江侍偉哈哈一笑,似乎情緒不錯,目光落在牆上的畫,他的視力似乎是不錯,尤其是在光線不夠明亮的情況下,「這是簡業那個混小子畫的嗎?畫的還真是不錯,將你的神韻畫出了七成,可惜到底年紀輕了些,若是換了我來畫,會更有味道。」
容青緲直接不開口,只聽,這個人這個時候來這裡,事先簡業有提醒,她並沒當回事,但現在,蓮香和秦氏全部昏迷在地上,錢德培這個時間是不會過來的,除非有事,到底是男女授受不親,錢德培很懂得規矩。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在想什麼事?」江侍偉重新看向容青緲。
微暈的光線下,才十歲的容青緲已經有了讓人羨慕的美貌,她的美麗是乾淨的,是那種不與世事相糾纏的疏離之美,美的如同此時山間的空氣,通透而乾淨,不全是美在五官,但這種空靈的氣質讓她的五官顯得更是乾淨純粹,線條柔美,尤其是,在她的眼神裡還有一種冷靜,彷彿洞察世事。
「難怪簡業動了心,如今近看,到比之前見你更是多了份美好。」江侍偉輕歎著說,「他不肯把你當成交換他姐姐未來的條件也是值得的。」
容青緲微微一怔,簡業和江侍偉之間發生了什麼?聽江侍偉的意思,似乎她是江侍偉和簡業之間某種事情的條件,最令她奇怪的是,她到並不關心究竟是什麼事,而是簡業竟然沒有同意以她做條件。
「看來你似乎不太相信。」江侍偉好脾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