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用再害怕,這件事我會打點好。」簡業溫和的一笑,用安慰的語氣說,「太后娘娘要的不過是你不是刻意瞞哄簡檸,是當時你害怕了,對農莊地理環境熟悉,而趁機躲藏起來,你只要咬定這一點,當時簡檸看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當時剛好沒有聽到你喊她,而你就這個時候起了要躲藏起來的念頭。你記得你說過的話,若是萬一有人問起,你便這樣解釋就好。」
容青緲怔了怔,似乎,簡業這一次是真的要幫她,「你,確定會幫我?」
「是啊。」簡業忍不住一笑,半帶調侃的說,「你不會把我想像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傢伙了吧?我可沒你想的那樣壞,再說,以後我還得娶你,還得仰仗岳丈的財力,這個時候不討好著,以後可沒有好日子可過,是不是?」
容青緲歎了口氣,腦子裡亂亂的,一切,和夢魘越來越不相同。
「雨下得真大。」簡業走到窗前,推開窗,撲面的風雨瞬間的讓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感覺風雨在面上瞬間停留又瞬間消失,「這裡和京城不一樣,你能夠呆在這裡,也算是幸運,那些是是非非,久了,會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是怎樣的。——你恨趙江涄嗎?」
容青緲一愣,抬頭看著簡業,簡業回過頭來,面容上有些水意,朗朗的眉微微挑起,一雙眼睛,冷漠中卻透出若有若無的溫情,彷彿,盛開在枝頭的梅花,有暗香,有清高,也有淺淺的疏離,不願意親近這個世界。
「恨趙江涄?」容青緲猶豫一下,是啊,她恨不恨趙江涄?在夢魘裡,她是恨的,恨趙江涄輕易奪走了她的一切,她的爹娘,她的生活,她所愛的所在意的人,但是,現在,她甚至不知道這個趙江涄是不是夢魘裡那個表面看著柔弱無肋,卻實際上心狠手辣珠女孩子,趙江涄此時還幼小吧?
「她現在幾乎是以你的身份生活在容家。」簡業緊緊盯著容青緲,這個女孩子讓他困惑,一張天真純淨的面容,眼神卻透著憂傷,藏了太多的心事,卻永遠一張甜美溫柔的笑臉,彷彿,感恩著什麼,「你在農莊裡生活五年,她卻在京城被眾人呵護著,雖然現在她並不住在你曾經的院子裡,卻不次於你在容家的待遇。」
容青緲也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風雨,好一會才慢慢的說:「此時說不上恨或者不恨,她對青緲來說,不過是一個親戚家的女兒,她有她的人生,庶出的身份,卻過早的享受了人間的繁華富貴,被過早的寄托了希望,她的人生會因此變得複雜,沒有了單純的快樂,其實,現在,青緲唯一想念的只是青緲在京城的爹娘和哥哥,別的人和事,與青緲沒有絲毫的關係。」
「你不能回京城,必須在這裡呆上五年,不然,容家發生任何的事情,都會賴在你的身上,甚至會有人用險惡的用心製造出事情來,然後再說是你的晦氣,趙家已經習慣於趙江涄帶給帶他們的榮華富貴,五年後,他們也不會輕易的離開,反而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你擠兌出容家。」簡業表情嚴肅,很認真的語氣說,「而且,這個趙江涄的身份很特殊,有很多人在暗中保護她。就算是太后娘娘,也對她的身份有懷疑,卻並不說破。」
「太后娘娘也許是把趙江涄當成一個可以制約某人的工具。」容青緲突然眉頭一蹙,脫口說,「江侍偉來過。」
簡業臉色一變,「他對你做了什麼?」
容青緲心中有些後悔,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脫口說出這個只有她和秦氏、蓮香以及錢德培知道的事情,她原是想將這件事深埋心底,不對任何人提起,卻偏偏對夢魘裡她最厭惡的簡業脫口說出。
猶豫一下,容青緲把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慢慢的說:「他沒有做什麼,只是警告青緲不可以對趙江涄不敬,他說,趙江涄是他的女兒。」
簡業似乎並不奇怪這一點,略微沉吟一下,「這件事我早就知道,趙江涄出生後,我和簡檸去看過,我對江侍偉有些印象,雖然只是極淺的印象,但趙江涄的眉眼太像江侍偉,所以我讓白大夫暗中做了滴血認親,確定了她與你舅舅沒有絲毫的血源關係,這才有意將她們一家從容家攆了出去,卻遊說太后娘娘給了他們一處好的院落,就是擔心江侍偉會對你下手。江侍偉心胸狹窄,做事最是心狠手辣不管不顧,為了達成他的目的,他甚至連自己也可以出賣。」
容青緲看著簡業,眉頭微微蹙起,輕聲說:「若是你都可以看出趙江涄與江侍偉容顏上的相似,那麼,太后娘娘豈不是更加看得出來?」
「是的。所以,太后娘娘才會親自派人去接了趙江涄去宮裡,說是喜歡的很,其實,如今照顧趙江涄的人也是太后娘娘親自安排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接了姜氏和趙江涄入宮,會有許多的賞賜。」簡業略微停了一下,好像是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然後,輕聲說,「太后娘娘安排照看趙江涄的人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之一,她會好好的將趙江涄看大,然後,以此控制江侍偉,趙江涄是江侍偉最後的骨肉,但,趙江涄長大後,卻不能有自己的後代。」
容青緲呆呆的睜大雙眼,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所以,我不想太后娘娘留意你,甚至打你的主意。」簡業歎了口氣,輕聲說,「太后娘娘是個心思縝密的女人,從先皇身旁不起眼的小嬪妃做到如今的太后娘娘,在後宮險惡的環境裡生下皇上,並且好好的教養長大,如今的皇上能夠坐上皇位,可以說是用——先皇的性命和江侍偉的前程換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容青緲呆呆的問。
簡業微微一笑,「呆在簡王府,平時遇到的,見到的,全是皇親國戚,最次的也是如你們容家一般的富戶,像這樣的家庭裡,分秒間都是爾虞我詐,要不多想,狠毒些,就是死路一條。」
「那你還是不要娶我了。」容青緲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呆呆的說,「我很笨的,如果我呆在這樣的環境裡,不用別人動手,我自己也會逼瘋自己。」
簡業笑了笑,隨口說:「不是還有我嗎?有我在,你有什麼好怕的。」
才怪!容青緲在心中脫口說,我就是死在你手裡好不好!
「有筆墨嗎?」簡業突然開口問,似乎不想再談這些事情,換一個話題。
「有。」容青緲有些意外,但還是順口說,「教青緲的女先生常常會罰青緲抄書,因為青緲總是偷偷的跑出去玩耍,所以,這裡筆墨紙硯最是齊全。」
簡業笑了笑,「能夠這樣任性也不是壞事,還有,以後你不必在我面前青緲長青緲知道,你可以用『我』字,不過,從此後,在我面前不許再提什麼全煥,尤其是,不可以再喊他哥哥,不然,我讓他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你可以相信,我在簡王府長大,和你講了那麼多事情,也不會是一個心底純良之人,任何人讓我不開心,阻攔了我的前進,我都會毫不留情的出手除掉。」
容青緲面無表情的想:全煥本就是你的棋子,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會讓你心生厭惡之意,不是你親自安排的全煥嗎,讓他接近我,討得我的喜歡,然後借他的手讓我背上不貞不潔的罵名!
在容青緲經常坐在書桌前坐下,桌上各樣的物品,筆墨紙硯,真是齊全的很,而且,全是上佳的用品,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容青緲可以用到這樣上佳的物品,可見容家雖然沒有前來,但一直有很好的物品源源不斷的送來。
鋪開一張宣紙,簡業提筆,思忖了一會,隨意落筆。
開始,容青緲以為簡業是要寫字,或者寫什麼書信之類,派人送給太后娘娘或者簡王妃,甚至是簡檸,但事實上卻是,簡業在宣紙上隨意落筆,卻是畫了一幅畫。
河邊,微微有細雨,有樹有花草,甚至歡聲笑語從紙上撲面而至,然後,是自己,長髮輕飄,素衣微微起伏,彷彿風就在身旁嬉戲,微嗔淺笑的表情,明亮的眼睛,微羞淺紅的面頰,以及,神情間的淺淺疏離,彷彿,對著鏡子看自己,真實的如同自己此時就在紙面上。
然後是簡業自己,半側的面,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一個隨意灑脫的公子,只是神情間有幾分冷傲和疏離,彷彿就算是在紙面上還是不願意親近這個世界般,唇角卻有淺淺微笑,看來不那麼讓人討厭。
再然後是花癡表情的蓮香,端莊的秦氏,恭敬的錢德培。
看到蓮香的表情,容青緲差點直接笑出聲來,指著畫中蓮香的模樣,忍不住調侃說:「簡業哥哥,你能不能不這樣捉弄蓮香,你說,以後她在房間伺候我,天天瞧見自己這幅花癡的模樣,豈不是要羞壞了,秦媽媽和錢德培不得天天開她的玩笑。她豈不是要『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