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孟龍輝絕對不敢再多一句嘴,但心裡對簡檸多了一些提防,這位小姐看起來年紀不大,但長大後,絕對是個人精。
容鼎實在不願意將女兒送走,想到女兒要一個人生活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才七歲的年紀,如今還病著,雖然沒有看著病的那般厲害,可,簡王府的大夫孟龍輝離開後不久,簡王府就將選定的地址送到了容府。
上寧,是離京城最近的非京城屬地,乘馬車不過是一天半的時間,而且農莊是簡王府名下的產業,有簡王府的權勢,容青緲這五年離開京城的時間至少可以保證安全,而容鼎再不情願也得順從簡王府的安排。
不過,說句實話,簡王府所選的地方在容鼎看來算是上佳之處。
將府中今年懷有身孕並且要生下孩子的親戚數了一遍,最終將選擇放在離開些日子的姜氏,一則她腹中的孩子已經由大夫確定是女孩,再有,她是容夫人兄長的寵妾,到了容府生活,生下的孩子是容夫人的侄女,疼愛定是發自內心,在容府享受容青緲的待遇,似乎最是心安理得。
「先將青緲的事情安排妥當。」容夫人歎了口氣,輕聲說,「再商量這件事吧,反正一時半會的姜氏也生不了孩子,反而是青緲,因為被人下咒和簡家姐弟外出感了風寒,就要被送到外面獨自生活,還要五年後才能回來,我心中實在是不捨得,那個孟龍輝到底靠不靠譜。」
容鼎眉頭微蹙,半晌才說:「青緲這孩子原是想著要避開簡家公子,卻沒想到為自己惹來這樣大的麻煩,雖然離開京城五年難免辛苦,但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但這件事也不一定沒有好處,五年後,簡業已經二十歲,簡王妃怎麼可能讓他總是等著青緲長大,五年後過了本命年,青緲也不過十三歲,只要簡業娶了妻,我們就可以以此為借口推掉這樁婚事。」
容夫人再歎了口氣,終究是不捨得,眼睛還是止不住的落下來,靠在容鼎懷中啜泣起來,越想越難過,最終還是哭出了聲,淚如雨下。
全煥打街上買了一些吃食,順著街邊慢慢往回走。他打小跟戲班裡的人學戲,開始學的不是藝,而是伺候人。
尤其是他跟的第一位師父,最是好美食好美酒,雖然怕傷了嗓子不能多飲酒,但每次也要淺嘗一口,吃的更是注意,一個草台戲班的戲子,卻不肯吃外面買的東西,收了徒弟一定要徒弟親自為他準備吃的食物。
也因此,全煥從小就會自己照顧自己,自己打外面買些便宜的食物再自己在租來的房子裡做熟,可以省不少的錢,雖然簡業給了他足可以維持生活的銀子,他覺得還是省著些花最好,免得萬一他沒有完成簡業給的吩咐,簡業一個不高興斷了他的銀子,他總不能餓死自己吧?
前面,有一輛小馬車匆匆的經過,馬車雖然不大,卻甚是精緻,瞧著似乎是簡王府的馬車,但不是主子們乘坐的馬車,這輛馬車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全煥輕輕搖了搖頭,這種事輪不到他操心。
突然,全煥腳步一停,抬頭向馬車消失的方向看,似乎是朝著雲天道觀的方向去,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有些店舖也已經關門上了門板,只餘一些燈籠在風中搖擺,而地上有一層薄薄的雪,馬車的車轍隱約可見。
這輛馬車,他確實見過,在容府,這輛馬車在他今天還在容府的時候見過的,那個什麼孟龍輝當時去容府的時候乘坐的馬車。
聽錢德培說,這個孟龍輝是個有名的大夫,卻建議要容老爺和容夫人將容姑娘送到偏僻之處,說是容姑娘被人下咒,傷了元氣,如今身子一直不好也與此有關,得在外面靜養五年過了本命年才能回京城。不然,定是活不長久,還會連累家裡的爹娘和兄長,阻斷了容家的財氣。
錢德培說的時候,一臉的惱怒,似乎氣憤的不得了,卻又不得不順從。
簡業走後,他還是一直呆在院子裡,等到蓮香外出清理他帶去的木頭,說小姐見過木頭很是滿意,為此容青緲還特意讓蓮香送了些銀子給他,說是謝謝他一直記著此事。
因為容青緲的態度,容青緲院子裡的人,包括秦氏、蓮香和錢德培,對他都很客氣,並沒有讓他覺得自己去到那裡是被人瞧不起的。
然後,秦氏又和他聊了一會,不過是問些他的家人情況,他含糊的搪塞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過去的馬車帶著孟龍輝趕到了容府,那個時候他剛好離開容青緲的院子,瞧見孟龍輝從馬車上下來,也是因著好奇,又折了回去,想著打聽一下容青緲的病情有沒有什麼要緊。
最後,他從錢德培嘴裡聽到這些,也是一心的不解。
這個時候,孟龍輝趕去雲天道觀做什麼?
聽錢德培的意思。這位姓孟的男子是個醫術相當高明之人,有那樣高的醫術,何必要與道士有來往?
全煥突然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猶豫一下,這兒離雲天道觀不算太遠,也就是三里路,他早已經習慣走路,應該可以很快趕到那裡,說不定可以聽到瞧到一些事情,也許,全煥想,也許其中真的有什麼貓膩。
一路順著前面經過的馬車留下的車轍趕上去,果真是到雲天道觀的路,而且,在雲天道觀的外面看到了那輛馬車,馬車上沒有什麼人,就隨意的栓在雲天道觀外面的大樹樹身之上,馬兒自己鼻子噴著熱氣,偶爾前蹄在地上輕輕刨幾下,前面還有放的飼料。
全煥突然想起一件事,剛才馬車在他面前經過的時候,駕駛馬車的人似乎就是孟龍輝本人。
這麼晚了,孟龍輝也算是簡王府奴僕中位置不低的,而且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聽說還曾經在宮裡呆過,伺候過宮裡的貴妃娘娘們,在京城裡做大夫的人口中也有幾分地位,卻一個人駕駛馬車趁天色昏黃匆匆趕來雲天道觀,這聽來就有些奇怪。
按理說,他也得有個小跟班之類的,之前,他去容府的時候,也是有個拿著藥箱緊跟著他的小跟班。
但此時,雲天道觀大門緊閉,全煥想了想,瞧見了正在輕輕踏動蹄子的馬匹,心中一動,戲台上的英雄救美,可不單純是演演的,可以讓台下看戲的人動了感情,跟著歡喜跟著流淚,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說,如何英雄救美。
一個道童正在清掃院子裡的落雪,一邊掃一邊時不時的停下來呵著自己的手心,太冷了,這個時候,最好是呆在溫暖的房子裡,喝上半兩白酒,暖暖和和的躺在被窩裡,打著呼嚕睡到天亮,而不是他這樣苦兮兮的掃落雪。
突然,外面傳來馬的嘶鳴聲,然後是馬車拚命搖晃的聲音。
道童匆忙的放下手中的掃帚,跑到門口,用力打開笨重的大門,外面光線很暗,門口掛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有冷風攜著顆粒狀的落雪打在他的臉上,這是個風口,每次開門都要被冷風嗆到。
「怎麼了?」伺候雲天道長的老道士打開雲天道長的房門,伸出腦袋問。
「沒事。」道童立刻扯開嗓子,嗆得咳嗽好幾聲,「咳!咳!沒事,是孟大人的馬兒驚了,大概是外面太冷了,扯動了馬車。應該是什麼野狗野貓經過吧,這幾天,總有野狗野貓經過!阿嚏!——」
聽著道童的解釋,老道士也覺得風吹在臉上有些冷,立刻關了房門。
道童不是太情願的去重新將馬匹的韁繩栓好,查看一下,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風太大,道童沒有注意到地上有些淺淺的腳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跑到馬車前重新給馬兒栓有些鬆掉的韁繩的時候,有一個身影閃電般的從大門前的石獅子後面跑到了門裡面。
那身影動作迅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已經消失在道觀的大門內。
老道士進到房內,關好門,搓了一下自己的面頰,「外面還真是冷,這天氣比往年可是冷上不少,這都立春了,還落雪。不過,到底是春天了,不是冷的那樣徹骨,只是清冷一些。」
孟龍輝瞟了一眼外面,眉頭微微一蹙,「確實沒有什麼人跟著?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不是那麼的踏實。」
「你怕什麼呢?」雲天道長哈哈一笑,笑聲裡略微有些不屑,「你什麼時候這樣膽小過?還這樣鬼鬼祟祟的跑來雲天道觀,是不是和你家主子說,你是想替你家主子祈福?簡王府的人可沒你想的那般好哄騙!你瞧著都是些個紈褲子弟,但個個都是人精,簡王府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勾心鬥角的場所。」
老道士一旁搓了搓手,也呵呵笑了兩聲,垂頭搗鼓著茶壺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