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緲輕輕瞟了錢德培一眼,吁了口氣,慢慢的說:「錢德培,你真的不是這個人的對手,他在醫術上的造詣遠非現在的你可比。甚至你的師父白大夫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自從那晚親眼目睹容青緲夢魘,從未與他有過交道的容青緲脫口喊出他的名字,並且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問出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沒有帶蓮香離開的話後,錢德培就覺得容青緲夢魘裡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有可能是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所以,對於容青緲此時的話,他沒有半點錯愕。
孟龍輝,他也聽說過,據說他曾經為宮中某位得寵的貴妃治病,後來被關入大牢,再後來又進入簡王府做大夫,一直很得簡王爺和簡王妃的看重,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在做大夫的人中,真的是一個醫術很高明的人。
錢德培很是意外,簡業竟然會派這樣一個人來容府為容青緲看病。
輕輕吁了口氣,容青緲想,要來的總是要來,夢魘裡,這個孟龍輝的一句診斷,曾經害得她一生抬不起頭來,如今,只怕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孟龍輝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容青緲,還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生得五官到是精緻,這個時候,她雙目微閉,左手放在棉被的外面,手腕上蓋著一方手帕,手帕上繡著精緻的梅花圖案,看來,容家很喜歡梅花,進到院子裡就聞到清甜的梅花香氣。
他並沒有立刻替容青緲診治,而是細細的察言觀色,一個可以讓簡業派了他過來的女孩子,一定有簡業暫時不想和他說的理由,但他知道,簡業一向很是排斥簡王妃親自為他安排的這樁婚事,雖然他覺得,簡王妃這樣的安排是真的在替簡業考慮。
躺在床上的容青緲表情一直很倦怠,這和錢德培事先為她所用的藥有關,可以讓她脈相和氣色都顯出風寒高燒的症狀。她能夠感覺得到孟龍輝目光銳利的觀察她,她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靜躺著,睫毛都輕易不會眨一下,似乎是人還在倦怠裡,半睡半醒。
看了一會,孟龍輝覺得,容青緲應該還在病體恢復中。
這才慢慢的走到床前,在秦氏事先放好的矮凳上坐下,隔著一方手帕將手指搭在容青緲的手腕上,微閉眼睛沉吟不語,過了一會,收回手,秦氏立刻將容青緲的手腕放入棉被裡。
「可是已經好了很多?」容夫人輕聲問。
孟龍輝捋著鬍鬚沉吟一會,緩緩的說:「令千金身體虛弱,在下要重新為她開些藥,容小姐偶感風寒原本並不嚴重,卻用了過重的藥,反而傷了身體,需要好好的調養,如果容夫人不介意在下說實話,在下建議容夫人將容小姐送到鄉下調養,近山近水空氣不錯的地方。如果在下猜的不錯,前段時間,容小姐一定是被人下咒,傷了元氣。」
容夫人立刻看了錢德培一眼,心說:你怎麼下這麼重的藥!
錢德培也沒想到孟龍輝真能從脈相就知道容青緲這後期症狀是與用藥過重有關,但他並無意傷害容青緲,他只是想讓容青緲看起來確實病的很厲害。
容青緲依然閉著眼睛安靜平躺在床上,對於孟龍輝說出的話,她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她沒想到孟龍輝竟然提議將她送出京城,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休養身體,而且可以一下子就說出她前段時間被人下咒的事。
這件事,不論是自己的爹娘,還是簡王府知道了消息的簡王妃,其實都有意的隱瞞著,並不想被別人知曉。這個孟龍輝是聽何人所講?
「孟大夫果然名醫。」容夫人猜不出孟龍輝為何知道自己女兒前段時間被人下咒之事,但聽他講出,還是心生佩服,「可有解法?」
孟龍輝依然不急不躁的說:「容小姐脈相虛弱,暗藏陰氣,似乎是被人下了毒咒咒她不得好死,似是盼她喪命,在下雖是大夫,但也粗通些陰陽八卦之類,最好是將容小姐送出京城,待她過了本命年再返回京城。這期間,容夫人可尋家中今年出生的孩子帶到府上居住,若是同為女子,可助容小姐避過被人下咒惡運,待本命年過後,一切就會順利。」
錢德培眼珠一轉,心說,這是大夫還是道士?
容青緲腦海裡立刻閃過一個人名:趙江涄!
如果尋找家中今年出生的孩子帶到府上居住,母親能夠選擇的只會是舅舅家的姜氏,母親雖然不喜歡姜氏但卻極喜歡姜氏所生的女兒,當然,此時趙江涄還沒有出生。
家中還有一人懷孕,那就是大伯家堂兄所娶之女董芸兒,可堂兄得罪了簡檸,被下令不許踏足京城半步。不論董芸兒所生孩子是男是女,都不可能出現在容家。
而且,母親肯定不喜,也不想此事牽涉到夫君家裡的兄長,落下埋怨。
她竟然還是避不開趙江涄!難道,夢魘裡發生的事還會再重演一遍?
容夫人親自陪孟龍輝去開藥方,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除了隱約的呼吸聲來,秦氏、蓮香以及錢德培,全都噤聲不語。
能夠離開京城,本命年前不再返回京城,這是件好事,雖然她要離開爹娘和兩位兄長五年時間,但卻可以因此避開簡業,五年裡,簡業總是會有機會遇到他願意娶的女子,並讓簡王妃同意他放棄自己。
容青緲靜靜的想,她雖然仍然是避不開趙江涄,可是,同樣的,她也可以避開與趙江涄的爭奪,五年後,越江涄五歲,若是簡王妃雙看中了趙江涄,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小姐。」錢德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他覺得自己弄巧成拙了,不僅害得容青緲吃下略帶毒性的藥,還害得小姐要背井離鄉離開京城五年時間。
「都怪你!」蓮香生氣的說,「好好的讓小姐不得不離開京城五年!」
秦氏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孟大夫果然厲害,只是不知他提出要小姐離開京城五年,是簡公子的意思,還是有另外什麼意思?」
容青緲微微睜開眼,淡淡的說:「世間事,有好有壞,離開京城五年也不見的就全是壞事,或許可以輕閒五年。再說,離開京城,爹娘定會為青緲選個最好的地方休養,也隨時可以過去看望青緲,青緲也可落得清靜,不必再見不想見的人。起吧,我又沒怪你。」
錢德培一臉的羞愧,不敢從地上起來,覺得小姐如今一切全是自己造成,心中悔恨自己醫術不精被孟龍輝看出漏洞。
孟龍輝謝過容夫人的謝禮,坐馬車回到簡王府,一路上細細盤算著如何向簡王爺和簡王妃稟報此事,最重要是如何向簡業解釋。
他得讓簡業覺得一切是天意在幫簡業,簡業不是討厭這個人容青緲,不願意在她成年後娶她為妻嗎?那他就為簡業爭取五年的時間,在這五年裡簡王妃自然會再為簡業另外挑選合適的,簡業也能接受和喜歡的女子。
簡業今年已經十四歲,再過五年,就要二十,也是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前廳裡,簡王爺和簡王妃正在喝茶,簡業和簡檸也在,外面落雪,雖然已經過了年立了春,天氣卻仍然是寒冷的很,雪沒有冬日時明顯,卻依然下得頻繁,時不時的就落了一地的銀白,沒有冬日厚,卻更濕滑。
「龍輝見過簡王爺簡王妃和簡小姐簡公子。」孟龍輝很是恭敬的施禮。
「青緲妹妹的情形如何?」簡檸立刻問。
之前簡業從容家回來,就派了府上的大夫孟龍輝去容府替容青緲瞧病,孟龍輝是簡王府名氣最大,醫術最高明的一個,派了他去,到把簡檸給嚇了一大跳,不曉得容青緲病了如何的模樣,要派了孟龍輝去。
「稟小姐,容家小姐病的很嚴重。」孟龍輝恭敬的回答。
「病的很嚴重?」簡王妃一怔,看了看簡業,「之前娘問你青緲的情形,你只說她有些疲憊,氣色不是太好,但看起來精神還算愉快,與你說話也很有條理,應該是在恢復中,怎麼,孟大夫卻說她病的很嚴重?」
簡業也愣了愣,看著孟龍輝,眉頭一皺,「你確定?」
孟龍輝立刻恭敬的說:「小的看的很明白,容小姐的身子很虛弱,而且之前曾經被人下咒,體內陰氣過重,若不能好好調養,只怕活不長久。」
簡業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你是大夫還是道士,怎麼說話這樣神神叨叨的!下咒不過是尋常百姓的招術,哪裡會傷了人的身體!」
孟龍輝語氣認真的說:「下咒分好幾種,有一些不過是尋常女人們之間的小伎倆,成不了大事,但有些,卻是極為可怕,想來下咒之人用了些世人不太瞭解的東西,來自窮鄉僻壤尚未被人知曉的藥物,這些藥物如同蠱般,會直接進入被咒之人的體內,形成傷人之毒。可惜,小的一時也無法斷定是何人用了何種毒咒,只能建議容家將容小姐暫時送出京城,尋個山青水秀的偏僻地方休養身體,若是可以好好的活過本命年,自可一切順利,若是中間有什麼反覆,就算是神醫再世也無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