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後堂,李善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才輕聲道:「今日堂下四人,王強、李連志、吳人傑臣不談也不懇求國公放了他們,唯獨胡三捨微臣懇求國公網開一面,放了他這一次,他是胡大海胡將軍的愛子,平日裡仗著老爹權勢無憂無慮貫了,加上胡將軍常年在外,缺少管教,這才養成了不通世故,目無法紀的性子來,老臣想經過這一次,他一定會痛改前非,國公放過他這一次,胡將軍勢必對國公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對我應天來講只有好處並無壞處,眼下應天局勢不明,這時如果弄出這等不開心之事,一旦經過別有用心之人挑撥,以胡將軍的性子,只怕……?「說道這兒李善長抬眼瞟了一眼朱元璋,見他臉上並無了怒色,反而是沉思的模樣,頓時放下心來,大著膽子繼續說道:」況且,胡三捨不過是一介不通世故的莽夫而已,縱然再有心為非作歹,只需國公派人撤了他的職位,將他貶為一介平頭百姓,又豈有能力再去為非作歹呢?他如今已經認了罪證,又有這麼多的將士看著,國公如果放了他,軍中將士多半會以為國公寬宏大量,這生命一旦傳揚出去,勢必會讓將士對國公胸襟更加敬佩啊,不知主公……?「
李善長本以為自己這番無可挑剔的語重深長的話,會讓朱元璋多少改變主意,但他實在太不瞭解朱元璋,若是朱元璋能這麼輕易的被臣子的幾句話就左右了主見,那他就不是朱元璋了,也就成就不了大明的洪武大帝。
朱元璋皺著眉頭躊躇半響,李善長這番話入情入理,放過胡三捨的確對自己沒什麼壞處,但真的沒壞處麼,兒時那些貪官污吏的醜惡嘴臉,時時的在他腦海裡回應,自己立下「殺盡天下貪官的誓言」難道因為一個胡大海而就此作罷麼?,不,不……我先教後誅,不是不教而誅。爾等若是不聽話,硬是要貪,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胡三捨必須死!「朱元璋瞇著那雙騰騰的三角眼,在心裡狠狠的說了句。
李善長微笑著等他答覆,他相信自己的這番話,朱元璋一定會答應的,一個以驅逐韃奴,光伏漢人江山的王者,自然不會為了這麼一個胡三捨,寒了天下才子的心。所以李善長笑了,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錯了,這個自己跟了三年多的王者,自己並不瞭解他,準確的說並不知道他的手段。
朱元璋猶豫了一陣,瞧見堂上一干文臣武將都盯著他,每個人眼裡充滿了懇求,朱元璋收回了目光,終於他決定了,他重重的吐了口氣,轉過身裡,面度著眾人,微微一笑,道:「從前我當老百姓時,見到貪官污吏對民間疾苦絲毫不理,心裡恨透他們,今後要立法嚴禁,遇到有貪官敢於危害百姓的,絕不寬恕!」
堂上一陣寂靜,就連早已知道結果的蕭雲在聽到這個有著屠夫稱號的皇帝,說出這番動人的話後,心中湧出的竟不是感動,而是深深的懼怕,那一種從骨子裡懼怕的感覺。
許久朱元璋冷冷的聲音又起,「胡將軍明辨是非,深明大義生平信封,不殺人,不掠婦女,不焚燬廬舍。乃我軍中將士楷模,今日本帥這麼做,相信胡將軍會明白本帥的用心……?」
「國公萬萬不可啊?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殺胡三捨,他老爹胡大海,正在浙東前線作戰啊!你要安他的心,如果殺了胡三捨,胡大海帶兵叛變了怎麼辦?大帥三思啊?「應天守備王愷平日與胡大海交情不錯,一聽要斬殺胡三捨,終究是不忍,忍不住喊叫了出來。
朱元璋目光一閃,盯著王愷喝道:「本帥寧可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拉下去!」
「主公饒命啊……主公饒命啊……?「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胡三捨終於害怕了起來,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呼叫,那淒慘的聲音讓眾人心頭一沉。
但眾人誰也沒說話,蕭雲看的心有不忍,正想上前,忽見身旁鄧愈一把拉著他搖了搖,低聲道:「主公生平最恨貪官,這次胡兄弟做得實在……?主公已然決定了斬殺胡兄弟,又豈會單憑蕭大哥的一番話而改變主意呢?「
蕭雲知鄧愈說得是實話,但胡三捨的摸樣實在太過淒慘,況且又是胡大海的兒子,眼看他如此麼樣,蕭雲雖然知道歷史的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掙扎了一番,一咬牙一剁腿站起身來,走上前抱拳行了一禮,朗聲道:「主公……末將以為,胡公子年輕不懂世間險惡,難免有走錯路的時候,所幸他只是違抗了主公私釀酒的罪責,並不算什麼大罪,今日末將斗膽懇請主公看在胡大哥的面上,網開一面,繞過胡公子,相信經過這次教訓,胡公子必定會痛改前非……?」
蕭雲正說著。突然聽得跪在自己身旁的胡三捨咧開流血的嘴唇衝著他冷冷一笑,一雙狠毒的眼神怨恨的盯著他,陰森森地笑道:「姓蕭的,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胡三捨才落得如此下場,今日朱和尚要殺我,你怕對不起我爹爹,所以又來買好,哈哈哈……哈哈……信蕭的,你這個小人……小人……?「
胡三捨邊說邊哈哈大笑,怨恨中帶著悲傷。
蕭雲轉過身來目光移到了胡三捨的臉上,盯著他半響,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臉型微胖,尖尖的下巴,眼神的倔強與胡大海有幾分相似,此時他正滿臉怨恨的盯著蕭雲,對於蕭雲充滿善意的眼神毫不領情,蕭雲輕輕一歎,走了面前,對胡三捨道:「胡兄弟,你知道麼?今天是我第一次與你見面,沒想到你是胡大哥的公子,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找了這麼些天的罪魁禍首竟是你!,你知道麼?我是什麼樣的感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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