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還沒散,就有一群人跑來找魏鈺,鬧著說要去鬧洞房,魏鈺原先也在別人婚宴上這麼鬧過,此時只覺是來還債的,紅了一張臉不曉得說什麼好。還是徐明楠笑著說服眾人,只讓魏鈺連喝了三杯酒作罷。這一鬧早已入夜,陸太太從裡面讓人帶話出來,說眾人酒已差不多了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歇息的也歇息了。
魏指揮使今日娶兒媳,做公公,那是十二萬分高興,還想拉著陳銘遠做盡日之飲,聽到舅嫂這麼說,又見客人已經走了不少,只好拉著陳銘遠的手道:「親家,今日我們歡喜,你要在這喝一夜才好。」徐明楠幫著魏鈺送走錦衣衛那些同僚,回頭見自己姐夫又被魏指揮使拉住,忙上前笑著道:「本該是陪著魏親家一起的,可陳府那邊還有事,再說也沒和我姐姐說過,還是各自回去吧。」
魏指揮使摸一下鬍子,笑了一聲:「這也是,我許多年沒有妻子了,這些事竟都忘了,那就後日再見。親家,這幾日我在京中,還要多擾了。」陳銘遠拱手作別,叫上子侄們一起回去,徐明楠腳步踉蹌地扶著陳銘遠的肩:「姐夫,你今兒怎麼有些不高興,也不似平常一樣那麼愛說話?」
陳銘遠駐足回頭,見魏鈺已往後面走,不由歎氣道:「嫁女兒和娶兒媳是不一樣的,等以後你女兒長大,你就曉得了。」徐明楠眉開眼笑:「我女兒還在她娘肚子裡呢,出嫁還早,說不定等她出嫁,我就和姐夫你的想法不一樣了。」陳銘遠不信,和徐明楠又說幾句,也就各自歸家。
來時熱鬧無比,歸家路上只能聽到馬蹄聲,陳銘遠掀起簾子,瞧著這外面寂寞的街道,或者這人生也如此,來時無比熱鬧,歸去時,再多熱鬧也只覺寂寞。
車到陳府,這邊的酒席散的更早,陳銘遠讓小廝把喝了不少酒的兩個兒子送回房,叮囑好生照料了,這才背著手往房裡走,這一路除了簷下的燈和自己的腳步聲,竟是什麼都沒有。不過是嫁了一個女兒,為何就感到如此的空虛?陳銘遠搖一下頭推門進屋,曼娘用手支著額頭在燈下打瞌睡,聽到陳銘遠的腳步聲,睜開眼看著丈夫一笑。
幸好還有妻子相伴,陳銘遠伸個懶腰,自己把外衫解了,走到妻子身邊笑著問:「怎的還不睡,今日你也累了。」曼娘見丈夫歸來,這才去坐到梳妝台前卸著妝容:「曉得你今日不好受,特地等著,陪陪你。」真好,有妻子在家裡,就什麼都好了。陳銘遠的手拍上妻子的肩,看著鏡中她的面容,雖時光飛逝,已在兩人臉上都刻上痕跡,但這臉容,瞧著就會永遠安心。
曼娘拍拍丈夫的手:「再不好受日子也要一樣過,今日爹爹還說,等回門那日,他和母親都要過來。」提到岳父,陳銘遠的眉揚起:「嗯,見到岳父,我要和他多喝兩杯?」這又是為什麼?曼娘奇怪地看著丈夫,陳銘遠抱住妻子的肩:「因為我今日,曉得岳父昔日的心情了。」原來如此,曼娘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睞姐兒回門這日,一大早曼娘還沒起,陳銘遠就起床問:「謹兒起來沒有,可不能晚了。」這人?怎麼就這麼急?曼娘搖頭,從床上坐起,安撫地道:「這會兒天還沒大亮,再晚一些過去也沒什麼,你還是趕緊上朝去。」上朝?今日確實有朝會,但陳銘遠已經搖頭:「我今日不上朝,已經提前說過了。」
不上朝還起那麼早?曼娘掀開被子下床穿衣:「你啊,對女兒就是捧在手心裡疼,這才嫁出去兩日呢。」陳銘遠張開手由妻子給自己理著衣衫上的帶子:「就這麼兩個女兒,不疼她們疼誰?誰說女婿已經不錯,可這出嫁前和出嫁後,還有出嫁久了,那是兩回事。」
曼娘推他一把:「等明年阿顏嫁過來,你要不要和表兄一起,說說這件事?」明年嗎?陳銘遠正經地搖頭:「那不能,明年是表兄做岳父,到時他肯定和我現在一樣,說不定還要打我幾下,可不能說。」曼娘忍不住笑出聲:「怎麼會想打你幾下?」陳銘遠一本正經:「前兒我一瞧見親家,一想到他生的兒子娶了我閨女,若不是他生下這兒子,我閨女也不會嫁過來,於是就想打他幾下。」
曼娘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來:「陳大人,你這話要傳出去,那才叫笑死一群人。好了,也別在這念叨了,趕緊收拾,今兒女婿來了,你可要好好地和人說話。」陳銘遠對妻子打個拱:「下官尊夫人的教。」曼娘又忍不住笑了,喚丫鬟進來服侍梳洗,並問管家娘子們家裡可安排妥當,等睞姐兒歸寧。
這邊陳謹剛備了車去接睞姐兒,那頭徐啟夫婦已經來了,還不光是徐啟夫婦,連徐明楠夫妻也來了。陳老太太忙帶了兒媳們把新安郡主婆媳接進來,劉吟梅的長子已經兩歲多了,在地上能跑能跳,嘴甜的不行。陳老太太喜歡的眼都瞇起來:「這孩子可真乖。」說著話,齊氏也抱著女兒來了,行禮後就把兩小孩放一塊玩。
劉吟梅的兒子聽到齊氏說這是你侄女時眉就皺的緊緊的,叫著劉吟梅:「娘,為什麼這個是我侄女,可前兒去九伯父家,比她還大呢,我要叫姐姐?」劉吟梅把兒子弄歪的衣衫拉一拉才笑著說:「這是輩分不一樣,你還小,以後就明白了。」還小呢?這孩子的眉皺的更緊,只是看著齊氏的女兒不說話。
陳老太太已經笑出聲:「這孩子可真夠乖的,等長大了,定像他爹一樣。」新安郡主接話:「嗯,像他爹一樣調皮。」眾人都笑起來,齊氏讓奶娘把這兩孩子都抱到隔壁屋一塊玩,剛又重新坐下,丫鬟就笑瞇瞇打起簾子進來:「老太太,大小姐和大姑爺已經到門口了。」
陳老太太起身想去迎,齊氏已經笑著道:「祖母,這件事還是交給孫媳婦我,您啊,就和幾位嬸娘在這坐著等。」陳老太太雖說坐下了,但眼卻往外面瞧,見新安郡主瞧著自己,笑著道:「這才去了兩日,我怎麼就覺得像去了兩三年一樣,也不曉得她嫁過去過的好不好,下人們可聽使喚,還有……」
趙氏聽了陳老太太這話唇不由一抿,魏宅那邊的下人多是陳府這邊過去的,家裡人口又簡單,公公也不過暫住幾日也就回任所。上無婆婆,也無大小姑子,連妯娌都還沒進門,這日子哪有什麼不順心的?
曼娘雖也知道女兒嫁過去應當順心,可這過日子,哪是什麼都有就能順心的,還要和人相處。想到這曼娘就頻頻往外瞧去,陳二太太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曼娘丟陳二太太笑笑又望出去,已經能聽到外面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還有睞姐兒的聲音,陳老太太已經站起身,曼娘也起身往外瞧。
簾子掀起,睞姐兒已經走進屋子,不等說話陳老太太就上前拉住孫女的手:「我的兒,你想死我了。」和睞姐兒一塊進來的魏鈺不由後退一步,由陳老太太拉住睞姐兒說話。陳老太太已經拉住睞姐兒的手細細地瞧了瞧,見孫女做了婦人裝扮,臉上容色充盈,比在家做女兒時更加神采飛揚,這顆心這才放下,笑著說:「你娘和你嬸娘們都等了許久,你外祖母也等了你許久,上去見見吧。」
睞姐兒雖曉得這一家子只怕都會等著自己,但沒想到陳老太太會這樣做,直到手被放開才對陳老太太道:「祖母,我很好,真的很好。」說完睞姐兒去瞧曼娘,曼娘方才也在邊上細細打量了女兒,曉得她真的很好,這顆心竟不知道是酸還是甜還是苦,此時見女兒望向自己才道:「都坐下吧,這新姑爺進門,也要給大家都行禮才是。」
被冷落在一邊的魏鈺並不以為然,畢竟自己娶走的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心頭肉,冷落一會兒又算得上什麼,見眾人重新坐下,這才和睞姐兒上前給長輩們依次行禮,接了她們送的禮。陳老太太見睞姐兒和魏鈺雖沒說多少話,偶爾四目相對,卻有無限的濃情蜜意,笑著對曼娘道:「他們小夫妻這樣好,很好。」
曼娘此時只想和女兒說說私房話,可也知道婆婆也好,新安郡主也罷,都想和睞姐兒說話,也只是微微一笑。睞姐兒坐下後見魏鈺滿身不自在,忙對陳老太太道:「祖母,我們在一塊說話,還是讓他出去吧。」不等陳老太太說話,趙氏已經笑了:「他是誰,誰是他,這才嫁過去幾日,就會護住人了。」
這話讓魏鈺的臉登時紅起來,睞姐兒可沒魏鈺這樣羞澀,只是笑瞇瞇地道:「五嬸子,我才剛出門子兩日,您就不疼我了。」趙氏被睞姐兒這話說的一愣,陳老太太已經笑了:「果然還是年輕人愛說笑些。」就讓魏鈺出去,魏鈺起身行禮後告退走出,聽到屋裡笑聲不斷,不由伸出手,掌心裡濕漉漉地全是汗,這可比覲見陛下時還要害怕幾分。
魏鈺才把汗給擦掉,就瞧見前面謹慎哥倆來了,魏鈺站住,這哥倆已經笑嘻嘻地上來拉住魏鈺:「姐夫,我爹爹特地讓我們來叫你,說準備了好酒好菜要和你喝一杯呢。」魏鈺先是聽到自己被叫姐夫覺得很好,接著就被這好好喝兩杯苦了臉,謹慎哥倆已經一邊一個,把他拉走了。
陳老太太上房處,正在說笑的睞姐兒聽到陳銘遠把自己丈夫叫去好好喝一杯,就叮囑丫鬟:「讓姑爺別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