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離自己這個做娘的畢竟要遠了,曼娘還是覺得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當曼娘按了習俗,過去陪女兒時,見丈夫在女兒房外徘徊,當初自己父親說過的那句話此時竟在耳邊,好好的女兒,還沒疼夠就嫁到別人家去了,曼娘鼻子一酸,竟有想哭的衝動。
陳銘遠抬頭看見妻子,臉上露出一絲笑,但這絲笑比哭還難看,曼娘走上前去,陳銘遠看著妻子,過了很久才開口:「我來是想告訴女兒,魏親家人很不錯,她嫁出去後,要好生服侍。」魏鈺成婚,魏指揮使半個月前就已到京,也來陳府拜訪過,陳銘遠也在外面請過他,魏指揮使是武科舉出身,談吐十分不錯,並無多少武人的粗俗。
按說公公也不錯,離娘家又近,陳銘遠也該放心了,但把這顆掌上明珠嫁出去,不知怎的,心還是那樣酸。曼娘聽出丈夫話裡的酸楚,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拍了拍丈夫的肩。陳銘遠低頭,等再抬起頭時已把眼角那不小心滲出的淚水擦掉,安撫妻子道:「我沒事,你該進去陪陪她。等……」
等明日出了門,就不再是這府裡的小姐,而是這家裡的姑奶奶了。陳銘遠覺得話又說不下去。曼娘瞧著丈夫勉強笑道:「你明兒也有許多事要做,去歇歇吧。」陳銘遠再看向女兒的窗,等明兒花轎一到,這窗後就再沒有女兒的臉了。生兒育女,竟只得十幾年歡喜。曼娘又拍下丈夫的肩,陳銘遠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看著丈夫的背影,曼娘心中微微一歎這才走進女兒的屋子,這屋子裡的不少擺設已經去了魏宅,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睞姐兒坐在窗下瞧著曼娘,不等說話眼裡的淚就悄悄往下落,原來這嫁人,竟是既歡喜又傷心。歡喜的是,以後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傷心的事,從此後就離了爹娘,要去孝敬公婆,做別人家的人了。
兩個丫鬟在屋內垂手侍立,方才陳銘遠和曼娘在院裡的話,她們聽的清楚,也不敢開口說話,此時見了曼娘上前握了睞姐兒的手,母女二人相對垂淚,更是不敢上前勸說。
曼娘流了幾滴淚這才伸手把睞姐兒臉上的淚給擦掉,輕聲道:「好好的,哭什麼?等明兒出了閣,就是正正經經的大人了。」睞姐兒順勢依偎到曼娘懷裡,伸手抱住她的腰,就像孩童撒嬌一樣:「也不知道怎麼,這心裡,既歡喜又難受。」曼娘笑一笑,低頭看著女兒,用手摸著她的臉很久都沒說話。
丫鬟已經退出去,關好了門,燭光在那跳動,曼娘曉得該和女兒好好說話,說為人妻該做的事,還有新婚夜的那些事,可此時,曼娘只想摟著女兒,好好地睡一晚,就像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也那樣恬靜地睡在自己身邊,那時的自己心裡除了滿足,再沒有別的想法。
這一夜過的很快,曼娘終究還是要和女兒說那些話,當天色微明時,整個陳府就已經忙碌起來。終究是年輕人,一夜沒睡還精神奕奕,曼娘摸著女兒的臉,怎麼也捨不得把手放開。睞姐兒眼圈微紅地道:「娘,女兒已經曉得了,娘放心吧,女兒絕不會給您丟臉。」
曼娘忍不住伸手把女兒摟在懷裡:「我只要你過的好,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任由它去。」睞姐兒在曼娘的懷抱裡笑了,或者,再過一兩年,自己也會做了娘,抱著孩子回來呢。想著睞姐兒耳根就有些發燒,門外已經有丫鬟的聲音:「太太小姐起了沒有,戚夫人已經到了。」
戚尚書夫人既是太子妃的親娘,公婆尚在兒女雙全,是最好的全福人。還是新安郡主去太子妃那親自說了,又和曼娘前去戚府才請到的。到了此時,曼娘才曉得,自己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母親,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女兒,容不下一點點的不足。
看著女兒那張粉紅小臉,曼娘捏捏她的臉:「起來了,過了今兒,就真是大人了。」睞姐兒吐一下舌,曼娘已經起身,她昨夜沒卸妝,不過用梳子梳一下頭穿了外衣就走出去對丫鬟說話。等再過些,或許自己也是這樣了。睞姐兒聽著曼娘的聲音,不由有些發怔,丫鬟們已經魚貫而入,伺候睞姐兒梳洗。
曼娘用手巾擦了擦臉就匆匆往外走,到的廳上陳二太太已經在那陪著戚夫人,曼娘趕緊走上前對戚夫人行禮:「實在不好意思,竟起遲了。」戚夫人年近五旬,保養的十分好,連一絲白髮都沒有,笑著把曼娘扶起:「我也是嫁過女兒的,怎麼會不明白做母親的心。」
曼娘也笑了,和戚夫人說了幾句就請她到睞姐兒房裡為睞姐兒上頭開臉,戚夫人到的房中,見睞姐兒已經準備停當,不由嘖嘖讚道:「陳小姐的容貌,真是濃淡相宜,也不知魏姑爺是何等有福氣,才娶到了陳小姐。」睞姐兒的臉微微一紅,眾人又笑著說幾句湊趣的話,戚夫人也就上前照了步驟幫睞姐兒上頭,又拿棉線給睞姐兒開臉,都做過了,才是喜娘們的事,上前給睞姐兒梳頭上妝。
曼娘和陳二太太、戚夫人在那瞧著,不時說兩句話,丫鬟在門外道:「俞表小姐和仙遊縣主還有幾位小姐都來了,說是送送小姐。」戚夫人先笑出來:「這些孩子,來的怪早的。」曼娘瞧一眼女兒方道:「這裡就讓給她們小孩子們,我們先到廳上去喝茶。」說笑中出去,就瞧見俞懷慈和阿顏,還有邱家徐家的幾位千金走過來。瞧見戚夫人,俞懷慈的臉不由一紅,俞隆夫妻三月初到京,在眾求親人中選了選,定下戚夫人的三兒子為乘龍快婿。
雖沒有下聘,但兩家已經換了庚帖,只等三月二十八就下聘,俞懷慈瞧見自己未來婆婆,會害羞是平常的。戚夫人面上帶著笑,先和阿顏說了話,這才瞧向俞懷慈,見她規規矩矩站在那,臉上雖有些紅,但還是落落大方,心裡點一點頭。曼娘已經和那幾個邱家徐家的千金們打過招呼,見戚夫人瞧著俞懷慈,不由抿唇一笑:「都說丈母娘瞧女婿才這樣,戚夫人今兒瞧兒媳也這樣有趣?」
俞懷慈的整張臉都燒起來,戚夫人和曼娘笑著說了兩句,也就往前面走。等她走過了,俞懷慈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徐家邱家的那幾位千金,已經在那取笑她了。俞懷慈一張臉更是如火燒一樣,隨著眾人進了睞姐兒的閨房。
睞姐兒此時的妝容都已做好,瞧見她們進來了笑著道:「你們到的這麼晚,我都梳妝好了。」阿顏坐到睞姐兒身邊細細瞧了瞧她的妝容才道:「哎呀,怎麼這新娘子的妝都是這樣濃?」喜娘笑嘻嘻地道:「縣主您這就不懂了,這是喜事,自然是胭脂越多越好,陳小姐本就天生麗質,若換了別人上這妝,只會更顯得濃,而陳小姐則不一樣,瞧瞧這大眼小嘴,還是一個活脫脫的美人。」
有位徐家千金已經笑出來:「曉得你們喜娘都是會說話的,你放心,這賞錢絕不會少了你們的。」喜娘還在那要說話,俞懷慈瞧瞧四周:「怎麼不見緋妹妹?」有個丫鬟愣了下才道:「二小姐的丫鬟昨兒過來說,二小姐有些不舒服,今兒就不過來了。」哪是什麼身體不舒服,而是心裡不舒服,昨兒就去問過妹妹了,平常似乎什麼都不在意的緋姐兒,卻怎麼都不肯說話。
這讓睞姐兒心裡越發百般不捨起來,只能告訴妹妹,就算自己出嫁了,到時也可以經常回來娘家,畢竟離的很近。但緋姐兒臉上還是沒露出笑容,等睞姐兒離開,才聽到妹妹的歎氣,這孩子,真是讓自己又愛又憐。
不過當著眾人,睞姐兒自然是不會說出來,只和眾人又說些別的,閨房內少女們在說笑,前面廳上也多了不少來賀的親友。曼娘已經趁方才有空,重新梳妝更衣,面上帶著笑容聽人說話,可這心裡還是有些難受,這嫁女兒和娶兒媳是不一樣的,雖然都在笑,一個是真的歡喜,另一個卻是心裡有幾許惆悵,擔心女兒成婚後的日子到底過的如何。
應酬一會兒,謹慎哥倆已經來到廳上,身後還跟了陳家徐家不少的子侄,瞧見這幫少年個個打扮的就跟能上山打老虎一樣。有人已經笑起來:「哎呀,這架勢,只怕這迎親的人難進門。」陳慎已經拍拍自己的胸口:「那是,要娶我姐姐,哪能這麼輕易?」不等眾人哄笑,陳謹拍下自己弟弟的腦袋,對曼娘恭恭敬敬作個揖:「娘,兒子想來問一聲,姐夫迎親的人來了,是讓他們輕易些進,還是不輕易些進?」
曼娘啐兒子一口:「你也是讀書明理的人,帶這麼一幫人來問我,那是什麼意思,傳出去你也不怕丟醜?」有人哈哈一笑:「這是姐弟情深,傳出去人人都會讚的。只是府上的三爺,我記得已經定了親,到時那頭聽說了,只怕更為難呢。」曼娘順勢望向秦婉柔:「等明年我兒子去娶你女兒的時候,是不是更被為難?」
秦婉柔笑瞇瞇地瞧著被說的臉都紅了的陳謹:「這是自然的,不從早到晚,我的府門可不會開。」眾人再次哄笑,陳謹沒想到會這樣,只有急忙行禮,匆匆帶著弟弟們退出去。管家已經來報,迎親的人已經到了府門口,正在那叫門。有人已經對曼娘道:「三太太,您啊,一定要派人時時來回報,瞧瞧這群孩子們,到時要怎麼為難新郎官。」
曼娘抿唇一笑,喜事就是要越熱鬧越好,吩咐人定要細細來報,自己和眾人在這廳上邊用些茶水點心邊聽人回報,一時之見到處和樂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下這個時間跨度,這個文的時間跨度和地主婆差不多,但地主婆只有26萬多一點點字,難怪當時有讀者和我說,地主婆就是個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