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的竹葉嘩嘩地響,徐明楠看著劉吟梅回身低頭,自己的臉也不由紅了,這樣實在太不應該了,見陳珍蘭只是看著自己不說話,徐明楠急忙道:「五姨母,我們還是往那邊去。」陳珍蘭嗯了一聲對劉吟梅她們道:「實在抱歉,不知道你們過來,本來以為繞過荷花池就沒什麼。」
聽著風吹的竹葉在響,劉吟梅的心裡有些許觸動,不曉得是風在動,還是心在動?陳珍蘭姨甥倆已經走過很遠,鍾七姑娘才抬起頭,對劉吟梅道:「徐二十一爺,果然如傳說中那樣俊美。」說完鍾七姑娘又悄悄地往四周望了一眼,見丫鬟們在數步之後,這才拉住劉吟梅的袖子悄聲道:「好姐姐,這話不該我說的。」
劉吟梅了然點頭,在花園裡遇到外男,身邊雖有不少人,總歸是件不大好的事。兩人又往別處去逛逛,但劉吟梅的心動的更厲害了,不知道此時徐明楠陪著陳珍蘭往哪邊去了,或許已經出了園子。其實徐明楠對自己的心,怎能看不出來?劉吟梅淺淺一笑,這笑如風吹過荷花一樣留下微微的痕,鍾七姑娘只覺得這此時的劉吟梅和方才有些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和劉吟梅往亭子裡去。
亭內殘席已收,眾人在那坐著說閒話,睞姐兒她們也沒有再鬥草,而是在亭子裡面玩耍,瞧見劉吟梅她們走進,鍾氏起身笑著說:「天已過午,我也該回去了。」梁家妯娌倆也站起身,說著告辭的話,今日相看鍾七姑娘十分滿意,只等遣媒人去鍾家說親,於是梁家妯娌和鍾家姐妹之間,說起話來也格外地熱絡。
邱大奶奶也在旁說幾句湊趣的話,既然她們要走,馮氏也就帶了劉吟梅說告辭的話,曼娘不由握一下劉吟梅的手,劉吟梅只微微一笑,曼娘出口想問,當了眾人卻問不出來,只握著劉吟梅的手直送她到二門口,到了要分別時候,劉吟梅才對曼娘道:「邱夫人今日說的話,很有道理,還請姐姐對邱夫人這樣說。」
這個啞謎,曼娘實在參不透,只是目送劉吟梅上車,然後才往陳珍蘭那邊去。還沒進屋就聽到睞姐兒在和徐明楠說話,曼娘疾步走進,行禮後對陳珍蘭道:「方纔去送劉妹妹的時候,劉妹妹說,今日五姨母說的話十分有道理,甥女糊塗,還不曉得說了些什麼呢?」
陳珍蘭了然一笑,卻對徐明楠說:「我瞧著,你這心事只怕可償,等明兒尋個媒人去劉家吧。」徐明楠今兒雖見著劉吟梅兩面,但卻連半句話都沒和劉吟梅說,此時聽的姨母這樣說,眼裡頓時閃出喜悅,但又不敢相信:「當真?」
陳珍蘭瞧外甥一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也不小了,娶妻成親之後,也不能再做孩子樣。」徐明楠越發歡喜,笑著對陳珍蘭:「五姨母,我什麼時候做孩子樣了?」陳珍蘭拍外甥一下:「還什麼時候,現在不就在做孩子樣。」
睞姐兒雖聽不大懂他們的話,可瞧著徐明楠那樣,忍不住也笑了,被自己外甥女笑話,徐明楠不由瞪外甥女一眼,但想到此後心願得償,心裡那歡喜勁兒真是沒法提。
曼娘母子在邱府吃了晚飯才回到陳府,進門後照例去給陳大太太問安,進得門卻見陳二奶奶和陳大太太說什麼,陳二奶奶臉上神色有些不歡喜。曼娘不由奇怪,今日是初小姐下聘的日子,陳二奶奶去賀喜,怎麼回來面上反而不歡喜?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陳大太太沒說,曼娘也沒問,行禮問安說笑一會兒就告退。
秋霜迎上來才低聲道:「聽說今兒那家到初家下聘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初娘子突然傷心起來,初小姐也跟著哭。旁人都說初娘子只怕捨不得女兒出嫁,只是瞧二奶奶這神色,怕不是這樣呢。」曼娘哦了一聲就搖頭:「罷了,別人家的事也就不用去管,我們好好料理料理,只怕過幾日就有喜事呢。」
喜事?秋霜不解地看向曼娘,曼娘心裡歡喜:「只怕再過幾日,就該你小舅爺定親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秋霜笑著說恭喜,曼娘面上越發歡喜,弟弟定了親,爹爹也了了一樁大心事。
第二天,新安郡主果然遣了個媒婆去劉家門上。馮氏接了媒婆,聽的是徐家遣來說親,說的還是徐明楠,心裡十分願意這門婚事,但自己小姑自己明白,笑著對媒婆說了幾句才道:「這門婚事,算十分不錯,只是我小姑那裡……」媒婆來之前已經得了新安郡主的指點,也笑著道:「奶奶的心事我明白,不過說句奶奶不高興的話,雖說您是長嫂,可您小姑的婚事,還要先問問劉姑娘。奶奶若覺得不好定奪,遣個人去問問劉姑娘,這也不算什麼。」
要劉吟梅自己不願意,回絕了也怪不到自己頭上,馮氏思量定了就讓丫鬟去問劉吟梅,丫鬟很快回來,手裡只拿著張紙:「奶奶,小姐聽說後只寫了個字。說全在這字上。」馮氏接過那紙,還沒打開媒婆就笑著道:「劉姑娘果然才貌雙全又懂禮,曉得怎樣做。」
馮氏已低頭往紙上瞧去,上面只寫了一個字,可。可?馮氏心中大定就對媒婆道:「小姑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這是大事,還要等我夫君和公公回來,再問過他們意思。」媒婆知道這做媒也不是頭一回就能成功的,笑著應是,接了賞錢就走了。
可?馮氏又往紙上瞧去,不知道昨日邱夫人對自己小姑到底說了些什麼,才讓小姑變了心思?不過小姑肯出閣,也是一件好事。馮氏十分愉快地把這張紙收起,等劉侍郎父子回來時把紙拿給他們瞧,並說了徐家遣人說親的事。
劉侍郎父子在這件事上,從來都是聽劉吟梅的,既然劉吟梅肯,再說徐家這門親不管是門第家世都十分般配,父子倆也就點頭同意,等媒婆再來時,馮氏轉達了劉侍郎父子的意思。媒婆又往徐家去了兩三趟,兩邊說定婚事,約好日子下聘,下聘之日就來商量婚期,因雙方年紀都不小了,婚期就定在臘月十八。
預備婚禮的日子只有半年,徐家這邊為徐明楠的婚禮已經準備了很多年,一應東西都是齊備的,只要再粉刷下房屋,打幾樣傢俱就可。劉家這邊雖然當日劉吟梅的嫁妝因為家中變化早已四散,但劉侍郎回來這一年多,遇到好的也給女兒留著,再拿出些銀子來給女兒現買,到時嫁妝也能過眼。再加上徐家絕不和劉家爭嫁妝的厚薄,婚禮籌備的極其婚禮。
京城中聽到劉家和徐家竟然結了親,也要湊上說聲恭喜,不免有人說起當年的事,劉侍郎被流放後馮家就退親,原本以為劉吟梅再嫁的,絕不會有馮家這麼好的親事,誰知竟嫁進徐家,徐明楠的相貌家世都要比馮毅高出一大截,劉吟梅真算因禍得福。
京城眾人的議論自不會傳進劉吟梅的耳裡,她似平常一樣做些針線,這回是第二回繡蓋頭了,還記得頭一回繡蓋頭時,含羞帶怯,想著嫁得好郎君,從此舉案齊眉,再無煩惱。可誰知此後就接二連三的事,當初的那個好郎君,今日瞧來,不過是懦弱之人,當不得一生所托。
而這回,心情平靜許多,或者該如邱夫人所說,人生在世,什麼都要經歷一番,那時才能說,算歷經了人生。一針針繡著那鴛鴦,再沒有當年的少女心情,可這針繡的越發穩,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馮氏笑吟吟地從外面進來,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這是徐家送來中秋節的禮。裡面有一匹緞子,我瞧著花色該是小姑合用,就拿了過來。」說著馮氏又笑道:「這節禮還是徐姑爺親自送來的,公公把他叫進書房說話了,我瞧著,姑爺對這門婚事十分鄭重。」馮氏說完瞧向劉吟梅繡的蓋頭:「小姑的針線活做的真好,這鴛鴦,繡的就跟活的似的。」劉吟梅放下手裡的針端起茶喝了一口,自從定親之後,能感覺到馮氏比原先活潑一些,看來陳珍蘭說的是對的。
馮氏讚了一回,聽不到劉吟梅說話,不由咦了一聲:「小姑瞧著我做什麼?難道是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劉吟梅放下手裡的茶杯,握住馮氏的手:「對不住。」這從何說起,馮氏有些慌亂:「小姑你說這樣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劉吟梅安撫地拍拍馮氏的手:「原先我總覺得,天道對我何等不公,後來才慢慢明白,我已經算幸運的。嫂子以後無需再記得劉馮兩家之間的恩怨,待我戰戰兢兢。」
看著劉吟梅的眼,馮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怨過小姑。」劉吟梅笑了:「我知道,可我不能因為嫂子不怨我,就安心接受一些事,這樣做的話,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那些人,馮氏一下就曉得劉吟梅說的人是誰,不由低頭不語。劉吟梅放開馮氏的手,重新拿起針繡起來,有些事,換個時間再瞧,果然就不一樣了。
馮氏看著劉吟梅的神色,不由也微微一笑,有的事,自己也該放下,畢竟什麼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徐明楠被劉侍郎約在書房問東問西問了許久,等用完酒飯離開劉家時已滿頭是汗,看著天色還早,想到岳父說的那些話,索性拔轉馬頭往陳府去。
曼娘正在料理家務,聽到徐明楠來了讓他進來就笑著道:「不是說你往劉府去了,怎麼,被你岳父難為了,要來尋你姐夫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