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一時不知道該和弟弟說什麼,聽到這話才嘀咕一聲:「還說長大了,這會兒又是孩子性子。」徐明楠不由摸下頭:「姐姐,我都二十一了,不是孩子了。」曼娘嗔怪地道:「都曉得自己這麼大了,也該安安分分的。不是說在蘇州多待些日子,怎麼才去了半年多就回來了?」
陳銘遠見他們姐弟像平常一樣說話,這才走上前笑道:「都別站著了,今兒過節,走,小舅,我們去喝兩杯去。」
說到喝酒,曼娘聞到徐明楠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由眉頭皺起:「你在家裡也喝酒來著?」徐明楠嗯了聲:「今兒過節,我和爹娘在一起喝呢,喝了兩杯,想起姐姐,就過來了小戶嫡女之高門錦繡。」月光之下,徐明楠的眼很亮,弟弟他,終究是會長大的。曼娘微微一笑就道:「還說不魯莽行事了,這會兒怎麼又跑來,丟下兩個老人在那裡?縱有什麼話,明兒過來說也是一樣的。」
曼娘說一句,徐明楠嗯一聲,睞姐兒已經把摀住緋姐兒嘴的手放下,牽著妹妹走過來,聽到曼娘這話就點頭:「嗯,小舅舅果然是小舅舅。」徐明楠的臉一紅,對睞姐兒道:「才多長時間沒見面,就取笑我了。」
陳銘遠打著圓場:「既如此,小舅就進去裡面見見幾位老人,就回去吧。」曼娘接口道:「你姐夫這樣的,才是正經的想的周到。」徐明楠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咧嘴一笑:「爹爹也說了,要我和姐夫多學學呢。」
得了岳父的讚揚,陳銘遠不覺挺起背,曼娘瞧見不由瞥他一眼,伸手拍他背一下,陳銘遠又是一笑也就帶著徐明楠往裡面去給陳家長輩各自見禮。
陳家長輩們問過幾句家常,徐明楠也就告辭回家。送走徐明楠,花園裡的賞月酒席也散了,曼娘瞧著下人們收拾一番,也就回房,進得屋來見陳銘遠坐在窗前,曼娘走到他身邊坐下:「怎麼還不睡。」
說著曼娘就打個哈欠,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似乎已很久沒和你一起瞧過月亮了。」曼娘有些睏倦靠在丈夫肩上:「嗯,回京後太忙了,原本婉柔還要約我去她陪嫁莊子上住著消暑的,可我和她哪個都走不開。」看著妻子面上的疲憊,陳銘遠的聲音很低:「辛苦你了。」
曼娘懶懶地打個哈欠,手描摹著陳銘遠衣服上繡著的花紋:「你不也一樣辛苦,天子重臣,看著風光,後面不也同樣辛苦。」陳銘遠唔了一聲,兩人再沒說話,只是看著月亮,過了好一會兒曼娘才道:「聽說劉侍郎這回治水治的好,已經正式返回朝廷了。他的家眷也在進京途中。」
劉侍郎原來住的宅子已經被賣,現在是臨時賃的一間宅子,陳銘遠覺得妻子今天的話很怪,低頭看著她。曼娘已經自顧自地道:「聽說劉侍郎的兒女婚事都耽誤了,那位劉姑娘今年也不小了,她和阿弟,還是見過的。」
陳銘遠明白妻子的用意不由笑了:「你想做個媒?只是劉姑娘,當年和馮家五爺,也算兩情相悅,小舅和馮五爺一向交好。」曼娘歎一聲,算起來這兩人年紀相近,都受過情傷,劉吟梅還要穩重許多,配徐明楠是再好不過,可問題就在於,馮毅和徐明楠一向交好,這是越過不去的一個坎。
見妻子皺眉,陳銘遠不由輕輕碰一下她的臉:「睞姐兒不是常說,姻緣是天定的,小舅和劉姑娘,若真有緣分,你也不用操心,若真沒有,也就各自走開。」曼娘嗯了一聲,陳銘遠攏一下曼娘的肩:「夜了,睡吧,有些事,也不用太操心。」
中秋過後三日,劉大爺帶了妹妹進京,劉侍郎被流放後,劉大爺想續娶也續娶不到,劉吟梅更不用說,婚事更是離的老遠。此時劉侍郎官復原職,劉大爺剛帶著妹妹安頓下來,等著父親回京,就有不少媒婆上門,為劉大爺做媒。
汪家已經離開京城,當年的那些事都成舊事,媒婆們拿來的帖子,雖有燒熱灶之嫌,但也有幾家閨女是真的不錯,不過是因各種原因耽擱了。劉大爺經過這些年的沉浮,已不再是當年泡蜜罐長大的毛頭小伙,娶媳婦就一句話,劉吟梅因劉侍郎的事耽誤了婚事,若沒好的寧願不嫁了,娶進來的媳婦可不能嫌棄自己的妹妹,逼自己妹妹出嫁。
這樣一來,媒婆們就不好再為劉吟梅說親。畢竟劉吟梅這個年輕,除了做填房就尋不到什麼好親事,可這沒前房兒女前程又好的男子,有比劉吟梅還年輕的人也會盯上,這才是正經的上不上下不下。
誰也不敢擔保姑娘沒嫁進之前滿口答應,嫁過來後在一起過日子就看小姑不順眼,想隨意把她許配出去。
曼娘帶了禮物來探劉吟梅時就正好遇到兩個媒婆嘀嘀咕咕地走出去,嘀咕的不外就是劉大爺怎麼會來這麼一句,這樣的話說出來,劉家還怎麼娶媳婦?曼娘對秋霜使個眼色,讓她尋個人問究竟,這才進了劉家重生農家樂最新章節。
劉吟梅已在二門處迎接,數年沒見,劉吟梅眉間原先的淺淺憂鬱已經散去,笑著行禮:「本該我先去拜訪三奶奶的,反要三奶奶先來,倒是我的不是。」曼娘笑著挽起她:「你們初來,難免要歸置東西,又不是別人,還講什麼誰先去拜訪。」
說笑間兩人進到廳內,劉吟梅親自送上茶,曼娘把帶來的東西送上:「不過是些家常用的,想著你們數年不在京,這些東西難免不湊手,就帶來了,你瞧瞧,可有合用的?」劉吟梅也沒和曼娘客氣,喚來丫鬟收進去就道:「受了奶奶那麼多的恩惠,還不曉得怎樣報答奶奶。以後但凡奶奶有什麼吩咐,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曼娘忙道:「這話我可不敢受,傳出去,還不曉得別人說我怎樣輕狂呢。」,和劉吟梅說著話就往她身上瞧去,見她身著家常的玫紅色外衫,底下白綾細折裙子,鬢邊只戴了一支小巧珠釵,比起當年顯得從容淡然,不再是初見時那恍惚無所依的少女。
其實真要配給徐明楠,還真不錯,只是礙於徐明楠和馮毅是好友,以後內眷往來起來別人看在眼裡總有些不便,曼娘不由歎氣,劉吟梅聽到曼娘的歎氣就道:「三奶奶想是為我現在還沒出嫁歎氣呢,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委委屈屈嫁了,倒不如不嫁的好。這幾年在家裡,也不是沒人來說,可說的都是些什麼人?三奶奶昔日說的,人這輩子還這麼長呢,難道為了旁人說話好聽些就匆忙把自己胡亂嫁了?這樣爹爹知道,也只會覺得是他連累了我,到時傷心難過。」
曼娘不由讚道:「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當年那麼嬌滴滴的一個人兒,今兒說出這番話來。」劉吟梅又是淡淡一笑:「經一事長一智,若我還沒有長進,那才叫糊塗。」說著話,丫鬟進來道:「大爺來了,說要親自拜謝。」曼娘推辭了,劉吟梅也沒強要劉大爺進來,丫鬟出去後又進來:「大爺說了,還請陳奶奶在這一飯,千萬別推辭,還說凡此種種,不足以報奶奶大恩。「
劉大爺再三相邀,曼娘也想多和劉吟梅說說話,抽空問問她的心境,也就應了。兩人敘些別後的話,曼娘裝作無意提起徐明楠:「別的也就罷了,就阿弟的婚事,真是絆的頭都疼了。」說著話,曼娘細細觀察劉吟梅的神情。
劉吟梅咦了一聲:「我還以為一別多年,徐公子已經成親生子才是。」曼娘故意歎了一聲,把徐明楠這周折說出,然後又道:「家父家母都覺得,這姑娘若真是實心實意的,成全他們也未嘗不可,誰知竟是如此一個結果,家父家母甚感傷心,阿弟曉得兩人不配後,也出外遊歷了些日子,中秋節前剛回來。」
說著曼娘就搖頭:「不說這個了,一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們還是說說這京中這些年又添了些什麼樣的人家,有些人家又有什麼變動。」這些都是劉吟梅急於知道的,又道:「陳奶奶總是那麼細心,說起來,還沒恭喜過徐二十三小姐出閣,做靖江王妃呢。」
兩人一來一往,說的十分熱鬧,用過晚飯,曼娘也就告辭回家,劉吟梅把她送到二門處,瞧著曼娘上車才離去。
曼娘坐上車閉目細思,要真和劉家結親,這找誰說媒還是個難事,畢竟劉吟梅既沒母親也沒大嫂,只有做父親的能做主。秋霜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對曼娘說了劉大爺說的話,然後道:「媒婆們說,這樣的話,雖能明白劉大爺的心,可也拿著難辦,畢竟這原先說好,嫁過去後就變了的情形不少。」曼娘睜開眼:「這麼些年他們兄妹算是相依為命,又吃了那麼些苦頭,劉大爺怕自己妻子難為妹妹也是有的。」
話音剛落,就聽到馬長長地嘶了一聲,接著車猛地停下,曼娘差點滾出車廂,虧的秋霜抱住曼娘又拉住旁邊的簾子,才算穩住身形。驚魂方定,秋霜掀起簾子問車伕:「這是怎麼了,差點把奶奶給摔了,到時你們可怎麼說。」
聽到秋霜的聲音,車伕知道曼娘沒有事,這顆心方才落下,對秋霜道:「小褚嫂子,這位爺的坐騎突然衝過來,避讓不及險些撞上。」秋霜見曼娘睜開眼示意沒事這才放心,讓丫鬟仔細看著曼娘自己下車對馬上的騎者道:「這位爺,京城通衢之地人來車往,您就算有什麼急事也請仔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