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並沒像平日一樣回答秦婉柔的話,秦婉柔明白曼娘的心,不由輕歎一聲,握緊她的手:「我曉得你的擔心害怕,畢竟宮中之人,和平常來往的人家是不一樣的。」再寬厚溫和,也是皇朝的執掌者,能翻雲覆雨,決定別人生死的人。
曼娘看向睞姐兒,見女兒臉上雖敷了藥,臉上那些紅印尚未消完,不由輕聲道:「你不曉得,就那麼一會兒,我心裡就跟什麼似地翻著天才寶寶pk花心爹地最新章節。若別家,縱是對著你,我也要說幾句讓他們看好孩子,可是當著陛下和娘娘,不能說,只能謝恩,那種時候,有多苦。」
秦婉柔拍一拍曼娘的肩:「我曉得的,皇家兒女,嬌寵些也是平常事,可二公主今日所做,和市井女子有什麼分別?」心懷不滿、一言不合就要毀了人的面容,若不是手裡的東西不趁手,只怕女兒此時雙眼都已盲了,那時縱皇帝做主,貶斥淑妃,不,現在該是詹昭媛為最低等的采女,把二公主禁足數月,也換不回女兒一雙明目。
感覺到曼娘的擔憂,睞姐兒緊緊牽住曼娘的衣衫,小聲道:「娘,以後再有入宮機會,我一定會緊緊地跟著阿顏,或者阿昭,絕不單獨出現。」曼娘把女兒的手牽緊一些:「以後還入什麼宮?遇到機會,一概推辭就是。」
秦婉柔瞧一眼曼娘就嗔道:「今兒才發現你是個一朝怕蛇咬的,換了我,以後偏要越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宮來給太后皇后問安才是。也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瞧瞧,她再如何,也傷不了我半分。」堂堂公主,和人爭吵也就罷了,還拿著釵親自去劃傷人臉,二公主被移到皇后宮中居住之後,所受到的管教會十分嚴格。
關心則亂,曼娘此時才正切意識到這四個字的含義,睞姐兒也點頭:「表嬸嬸說的是,阿顏,以後我們但凡要入宮來,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手牽手去給太后皇后問安。」阿顏也點頭,兩個孩子相視一笑,還伸手拉鉤。
二公主這臉一撕破,眾人都曉得二公主對睞姐兒不滿,到時入宮但凡睞姐兒出了任何事,都會被人聯想到是二公主出的主意,反而沒什麼好怕。這個道理曼娘也明白,可睞姐兒是自己的女兒,只願她平安喜樂長大,順遂過這一生,至於那些和公主皇子交往的事,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最妙,沒有也沒多少關係。
此時已走到行宮門口,內侍已帶了謹慎哥倆在門口等候,看見曼娘過來,謹哥兒還記得行禮,慎哥兒已經飛奔上去拉住姐姐的手看了又看,看見臉上敷了藥才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我還以為姐姐的臉被毀了好大一塊,二皇子還說,若姐姐真被毀容了,等長大了他娶姐姐就是。我這樣漂亮的姐姐,才不嫁給他。」
「傻話。」曼娘摸摸兒子的頭:「這樣的傻話以後都別說了,虧的那釵軟。」慎哥兒點頭,謹哥兒也上前看過姐姐,拉起姐姐的另一支手:「所以我立即就說了,這種大事,不是孩子家可以做主的。」
秦婉柔已經笑了:「曼娘,這幾個孩子,該穩重的時候還真穩重,就我家阿顏,見了人就羞的躲到別地去了。」阿顏見了謹哥兒,總是定過親的,已經躲在秦婉柔身後,聽到娘取笑自己,小聲叫了聲娘。秦婉柔已把她從自己身後拉出來:「也別這麼不大方了,太拘謹就缺了大家之風。」
阿顏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謹哥兒雖抿著唇,眼卻悄悄地往阿顏面上瞧,這樁婚事,雖是父母定下,瞧這樣子,這兩人也彼此歡喜。曼娘和秦婉柔相視一笑,也就各自上了馬車離去。
到的暫居之所,曼娘帶了孩子們走進去,剛轉過小花園就看見冬雪帶了人迎出來,不及說話就把睞姐兒拉過來仔細瞧了:「還好還好,這不會留疤,不然這麼一張臉,留疤才可惜。」
怎麼家裡就曉得了?曼娘奇怪地看向冬雪,冬雪已到:「宮裡已經遣過使者,送來賞賜之物,說是給大小姐壓驚的,周太后又賜了一根點翠鳳釵。三爺正在屋裡收拾東西呢。」
收拾東西?曼娘不解,已進了屋子,果然見陳銘遠撐了個小椅子,在那收拾東西,看見曼娘他們進來,放下手裡的東西對睞姐兒道:「過來爹爹這裡。讓爹爹瞧瞧。二公主也著實太過分了,哪有這樣下手的,我已遞了折子,說剩下日子請假,好好陪陪你和孩子們。」
丈夫話裡怒氣沖沖,曼娘也沒勸他,只是接手收拾著那些東西:「要走的話,你現在還經不起勞累呢。」陳銘遠哼了一聲:「一天趕四十里,慢慢走就是。」曼娘微微搖頭,剛想說話門外已經傳來說話聲,接著一個聲音響起:「看看,阿遠,你果然怪我了。」
這個聲音,曼娘驚訝起來,看見走進來的男子忙帶著眾人行禮:「參見陛下林小花雙修日記。」皇帝擺擺手,陳銘遠依舊坐在那不動:「臣的腿腳還沒穩當,不能起身,望陛下贖罪。」皇帝哈哈一笑就對曼娘道:「起來吧。我聽的你的廚藝不錯,不知今日能否領受一二。」用這樣的稱呼,這樣的說話,曼娘明白皇帝是要和自己丈夫來次談話,忙道:「妾的廚藝,不過能吃罷了,這就帶著他們下去預備。」
曼娘起身,又給皇帝和陳銘遠各自倒了杯茶這才帶孩子們下去。皇帝接過茶,聞了聞道:「你和令祖一樣,也喜歡喝龍井。這茶看來也是今年的新茶。」陳銘遠嗯了聲:「陛下在宮中喜喝碧螺春,這龍井想是不合口味,還是不喝了吧。」
皇帝把茶杯放下:「就知道你在怪我,子不教父之過,這件事確是我這當爹的不對,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丟手,說走就走。」面前的人畢竟是皇帝,陳銘遠也曉得分寸,歎氣道:「陛下這話臣明白,可聽到女兒受傷之時,臣才發現,縱是無邊富貴,若妻兒都不能庇護住,又有多少意思?龍巖回來後,臣每日忙碌,已經記不得上回和兒女們一起用飯是什麼時候。這才想著,借了這個由頭請幾日假,陪陪妻兒。陛下放心,當日在別莊之時說的話,臣從沒忘,也不敢忘。」
皇帝和陳銘遠,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十分明白對方,此時聽到陳銘遠這番話,皇帝的眉微微皺了皺才道:「我知道你不會忘,阿遠,今日之事也讓我明白,虧得樂兒是個女兒,以後長大出嫁,也不過是去磨駙馬罷了。若是個兒子,那才叫……」
陳銘遠已經打斷皇帝的話:「陛下這話臣要駁一下,是個女兒,養成這樣,嫁出去就是禍害別人一家。今日一語不合,哦,也可能是心裡早有不滿,就試圖毀了別人容貌。等出嫁後呢,只怕公主府內,再不能有容貌俏麗的宮女?這也就罷了,總也要和婆家交往,那時若看見婆婆多疼了哪個媳婦,她以公主之尊,是否也要讓婆家休妻,不能越過她的疼寵去?陛下休要覺得臣這話是危言聳聽,歷朝本朝,因公主跋扈,駙馬叫苦不迭的從來不少。」
陳銘遠一口氣說完,覺得心裡舒暢些,自己給自己倒杯茶喝了:「陛下,臣曉得,您朝政繁忙,這教養兒女的事,未免全交給后妃宮人。可妃子為博您的寵、宮人為聽您的贊,一味逢迎的多了。皇家兒女,自然是不愁嫁娶,可這不愁嫁娶之外,總也要為您的臣子考慮一下。」
皇帝的眉沒有鬆開,陳銘遠伸手作勢要拍皇帝的肩,猛然想起面前的人已不是當年一起讀書的三皇子,把手縮回來:「陛下,臣這話可不是發牢騷,是正經話。兒女之事,在平常人家都是百年大計,更別提帝王之家,那更是關乎社稷江山的。」
皇帝已經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阿遠,已經有多少時候,我們沒有在一起這樣好好地說過話了?」這個稱呼,似乎能把他們拉回當年,但陳銘遠曉得,這不過是種錯覺,君臣是他們之間永遠的鴻溝,之後才是昔日的情分。這些年來,陳銘遠一直在這種邊緣小心謹慎地走,昔日的少年們,都已回不到過去了。
此時聽到皇帝這樣說,陳銘遠只淡淡一笑:「陛下朝政繁忙,後宮也要安撫,論起來,比臣要累的多。」皇帝點頭,接著就道:「知我者,果然還是阿遠你,又有幾個能明白,做天子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可一旦沾過這樣的權利,那就再也捨不得放開,群臣高呼萬歲,無盡的美人都匍匐於下,手中握有蒼生的感覺,實在太美妙。
看著皇帝的臉,年少時的事情,又出現在眼前,選了這條十分風光,也十分艱險的路的時候,兩個人就已不是純粹的友情了。陳銘遠淡淡一笑:「臣也只能竭力輔佐陛下,讓陛下做一個千古明君,不辜負先帝期望。」
這是當年,陳銘遠從龍巖回來時,時任太子的皇帝召見陳銘遠時,陳銘遠說過的話。皇帝伸手拍一拍陳銘遠的肩:「我們,是會站在這巔峰,看著世人的人的。阿遠,兒女教養的事,我以後會多加留意,你的兒女以後進宮,都不會少一根頭髮絲的,別請假了。」
陳銘遠笑一笑:「臣還是要請十日。」皇帝奇怪地看著他,陳銘遠露出一口白牙:「臣也想趁這十日,多陪陪妻兒。聽說離行宮不到五十里,有一地風景很美,臣想帶了妻兒,往那裡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