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也不敢受這禮,後退一步福下去道:「幾位少爺,你們啊,現在還請先回去,小姐這邊我自會去勸說。」說著春雨就招呼旁邊那些丫鬟小廝:「還不快些把少爺們都請回去?」丫鬟小廝們聽了齊聲應是,上前請九少爺帶了人出去。
陳銘遠不曉得竟會這樣,被九少爺一拉方道:「是我的不是,本是開玩笑的,沒想到讓你們兄妹失和。」九少爺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十歲的小童就笑著說:「哎,九哥,你可不許再帶著我們胡鬧了,不過說起來,十三姐姐也十六歲了,好像的確不能再像原來一樣。」
十六歲,九少爺算了算就道:「的確,十三妹妹四月裡過生日,不如這樣,到時我們幾個湊份子給十三妹妹買一份大大的禮物,讓十三妹妹別生氣了。」年輕人都是愛熱鬧的,聽九少爺這麼說,立即人人爭先。
眾人正在商量,就聽到前面傳來柳媽媽的話:「幾位少爺你們又在商量什麼?方才不是去起哄要什麼謝禮還惹得十三小姐不快,現在又要做什麼?」有嘴快地已經說出來:「柳媽媽,我們是在想,下月就是十三姐姐的生日,九哥既惹了十三姐姐,那不如我們湊份子給十三姐姐買份大大的禮物,好讓十三姐姐別生氣。」
柳媽媽本就為的這事來,聽了這話算了算就道:「還真是,下月就是十三小姐十六歲的生辰,哎,去年是她及笄之年,要按了這徐家的例子,該大大地賀一次才是。偏偏遇到八爺娶親又給晃過去了,今年可又不巧,還在老太爺的喪期。」
九少爺已經笑著說:「這有什麼,雖說祖母還在喪期,可我們已經是出了孝的,就是……」九少爺原本聲音還大,但看見柳媽媽面上笑容,聲音開始變小一些,好像這麼說不夠孝,可是的確已經出了曾祖父的孝期。
柳媽媽已經開口道:「雖說禮法上講究哀戚於共,可你們都是年輕孩子,哪能這麼拘著。十三小姐的生日就在下月,不如我去問問太太,讓廚房到時備兩桌好酒菜,你們這些少爺小姐聚在一起吃喝玩笑,可好?」
這自然是好的,九少爺謝過柳媽媽,柳媽媽也就回去稟告大太太。等柳媽媽走了,幾個少爺又在那嘰嘰咕咕商量,要湊多少銀子,買什麼禮物。陳銘遠手裡捏著那三錢銀子在那算著,四月,可是京城已經連來幾封信催自己回去,說太妃十分想念自己。還說已經十八,這會兒再議親也不算早娶,要為自己議親。
議親嗎?陳銘遠唇角現出溫柔笑容,也曾想過自己的妻子將是什麼樣人,一直都只覺得模模糊糊,可是現在那張臉是這樣清晰,就是曼娘的臉。陳銘遠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如果娶了曼娘,這個念頭越來越大,大的陳銘遠只覺得再裝不住。
九少爺他們已經議論完了,笑嘻嘻地去扯陳銘遠的袖子:「陳表哥,你要不要也湊點銀子?」陳銘遠把手裡那三錢銀子順手塞給九少爺,突然向前跑。這是怎麼了?九少爺皺緊眉頭看著這三錢銀子,也太小氣了吧,而且就是曼娘給的。要知道,最少的一個也湊了一兩銀子。
陳銘遠一口氣跑到大太太的上房,在院子門口被攔住:「表少爺,您要有什麼事,還請我們先進去通報一聲,這裡可是徐家。」自己確實太心急了,陳銘遠喘了一口氣,心裡活似揣了好幾個小兔子,抓心撓肝,不知道大太太會不會聽自己的,畢竟婚姻的事,總是父母做主。
大太太正在和柳媽媽說方纔的事就聽到丫鬟通報陳銘遠要見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柳媽媽已經道:「其實,這陳家表少爺是真有心。」大太太端著茶喝了一口:「有心的人多了,可一直有心的人少。讓他進來吧。」
丫鬟請陳銘遠進屋,大太太一個眼色,伺候的人都退下,只有柳媽媽跟在旁邊。大太太看一眼陳銘遠,若論相貌、家世、性情,大太太都不得不說,陳銘遠是上上之選,況且現在明顯能瞧得出,陳銘遠對自己孫女,那是有情的。順水推舟做了這樁婚事,也是上好的。
可再一想陳銘遠身後的那些人,大太太就覺得有些頭疼,端正坐好才問:「聽說表少爺要進京了,這回是特地來辭一辭我們的,那真是有心了。進了京,還請代我們向太妃、令祖父、令尊令堂等執意。說多謝他們前些日子的安慰。」
陳銘遠心中已經想了很久該怎麼說話,可是大太太這一番正大光明的話說出來,陳銘遠就不曉得該怎麼和大太太說了。難道直接開口,我看上十三小姐了,想求十三小姐為妻?這樣會不會被罵孟浪,要曉得婚姻大事該稟過父母才行。
但要不開口,往徐家求親的人又不少,到時大太太看中了一個,先定下來,那時等自己再回京說通了父母,派媒人來,豈不晚了?陳銘遠平日嘴十分會說話,可是今日就似被堵在那一樣,想了許久沒想出來該說什麼。
大太太心中不由暗笑,但面上神色還是那麼端莊:「想來表少爺還要回去收拾行李,我也不好再多留了。程儀備好沒有?」這後面一句是問柳媽媽,柳媽媽應聲答道:「不光是程儀,連那邊舅爺舅奶奶的禮物都已備好。」
大太太點頭:「既然如此,我就不虛留你了,想必你還有許多行李要收拾,許多親戚要辭。」這是下逐客令了,陳銘遠臉都已經通紅,額頭上有汗出來,再不說就晚了,起身跪到大太太身前:「晚輩有一件事,想求親家太太。」
來了,大太太精神一振,但還是故意叫柳媽媽:「還不快些把表少爺扶起來,究竟是什麼事,你說吧。」陳銘遠的手握成拳,拼了:「晚輩對府上的十三小姐,有,」說到這陳銘遠頓一頓,看見大太太臉色如常才繼續往下說:「晚輩此次回京,定會說服父母,遣媒人前來求親,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到時還請親家太太……」
陳銘遠說不下去了,因為大太太的神色已經有些不好了。陳銘遠深吸一口氣:「晚輩知道親家太太定會覺得孟浪,可是晚輩雖則沒經過多少事,也曉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況且晚輩從生下來到現在,是頭一回如此動情。晚輩還求親家太太看在晚輩一片赤誠的份上,給晚輩一個機會。」
這樣說還差不多,大太太調整一下坐姿,看著陳銘遠道:「起來吧,你要真做了我孫女婿,我也受得起你這個頭,要做不了,這還不折煞了我?」柳媽媽已經上前扶起陳銘遠,陳銘遠雖站起來,但並沒坐下還是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把手裡的茶杯放下,輕歎一聲:「年輕孩子容易衝動,瞧見個喜歡的就想娶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我並不會怪你。可是先不管太妃他們是怎麼想的,我今兒就問你一句,你能保證你這一生都只喜歡曼娘一個人嗎?不會看到別的美貌女子就把曼娘丟在後頭,然後納進門來?要曉得三妻四妾,對你們這樣人來說,本是本等。」
那日曼娘在邱家的話又在陳銘遠耳邊響起,妻子也是女子,為何就只能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而不能和夫君情投意合?陳銘遠覺得額頭上又有汗,大太太淡淡地道:「你也曉得,曼娘容貌不算出色,雖說我們這樣人家,嫁女兒容貌只是次之又次的東西,可是也難保有些男人以妻子容貌不好,而在外尋花問柳,問起來還要道,誰讓他家女兒生的不好。這樣苦,我不願曼娘吃,所以曼娘的夫婿,我定會挑了又挑選了又選。表少爺生的這樣出色,太妃又如此疼愛你,到時你真娶了曼娘過門,說不定太妃就會覺得曼娘容貌不夠好,虧了你,會為你擇幾房美妾。」
陳銘遠那顆狂跳的心此時慢慢平靜下來,對大太太長長一揖:「親家太太的心,晚輩明白。但親家太太又怎麼能肯定十三小姐嫁給別人,別人就會不這樣想?晚輩別的不說,親家太太也曉得晚輩性情如何,陳徐兩家本是老親,再結一門親也是常理。況且既是老親,就不會那樣苛刻。」
沒想到還會反將一軍,大太太不由低頭淺淺一笑,抬頭時候面色重又嚴肅:「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我話放在這,我孫女的婚事我能做主,但你的婚事,你能自己主張嗎?你還是回家去和長輩商量吧。」說著大太太就道:「送客。」
再次下逐客令,陳銘遠曉得這次是不行了,只得行禮退下。柳媽媽代大太太送客,走到院門口見陳銘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輕聲道:「表少爺,這回家去和長輩商量了,長輩同意了再說,至於長輩要不同意,那就什麼都別說了。」
陳銘遠眼睛一亮,是,回去和爹娘他們懇求,如果爹娘肯,遣媒人來,到時看在老親的面子上,這門婚事還有幾分可能,若不肯,那今日大太太不管答應什麼不都是白費嗎?陳銘遠頓時覺得歸心似箭,給柳媽媽作了個揖就匆匆離去。
大太太房裡的事曼娘並不曉得,裝作氣惱在屋子裡待了會兒,等春雨她們進來也就和平常一樣。聽說九少爺他們幾個要湊錢給自己買禮物,曼娘倒笑著搖頭:「我都快不記得下個月是我生辰,九哥倒還記得。」
秋霜最喜歡這些事了,笑著湊趣:「聽說不光是九少爺他們,還有幾位小姐也湊了份子,連十二小姐都出了一個月的月例。小姐您這個生日,定會過的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