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玉做個鬼臉:「表姐你這樣說就太不把我當姐妹了,再說我和林妹妹素來要好,和表姐更好。要你們倆爭吵起來,難免我要在中間調停,甚至裡外不是人,我這啊,不過是為自己罷了。」曼娘連連點頭:「對,還是表妹你說的有理,等會兒啊,我就借花獻佛,多敬你幾杯。」
琦玉吐下舌頭:「表姐也會說玩笑話了,明知道我不勝酒力還要讓我多喝幾杯。」說笑中已經走進水榭,十一小姐她們已經在招呼各位坐下,見琦玉和曼娘進來,十一小姐笑著道:「瞧,就是還要說會兒私房話,都差不多了,還要請你這位主人來給大家安席呢。」
曼娘謝過十一小姐才對眾人笑道:「今兒難得沒有長輩們在場,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請各位姐妹都吃好喝好,千萬別拘束了。還望各位姐妹日後記起今日,都是笑而不是怪我這個主人做的不好。」
眾少女們都笑了,起身合席敬了曼娘一杯,這才重新坐下,各自吃喝說笑起來。戲台上的戲此時更加熱鬧,曼娘笑著喝了一杯酒後聽著那詞,心裡不由微微一歎,昔日爹爹娶娘過門時候,只怕也是這樣熱鬧。
心裡難免會有些惆悵的,畢竟從此之後,多了一個母親,而自己的生母只有生年死忌,清明冬至,才能被提起被祭祀。人,畢竟是要往前看的,可對有些人來說,有些記憶是越往前越明的。
肩被輕輕捏了下,曼娘看著十一小姐的笑臉,收起思緒對她淡淡一笑,也起身往各人面前再去敬了一巡酒。有些人、有些事,只能自己記在心上,無需說出來。
晚宴已散,各家太太奶奶讓下人到水榭叫自己女兒回家,曼娘和兩個姐姐又一一送過,等到了葉寧真時,曼娘又拉著她的手說了些話。今日雖只初會,但能瞧出葉寧真是個聰明人,這樣的聰明人做了徐琴的媳婦,徐琴只要不挑剔,日後日子不會難過。這,或者就是徐大太太的苦心。
客人依次散去,看著收拾完,這才各自去歇息。曼娘已經困的不行,回房後草草洗了手腳就倒在床上睡過去。
雖然十分睏倦,但曼娘還是和平日差不多時候醒過來,醒來時候還有些奇怪床帳怎麼和平日不同,但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經換了地方。昨日新人進門,今日就是自己去拜見新人的日子。
帳子已經掀起,冬雪的眼對上曼娘的眼,急忙道:「小姐已經醒了,原本還想著昨兒小姐太累,今早只怕要喚小姐起來。」說著秋霜已經上來扶曼娘,披了衣衫下床,夏風已把今日要穿的衣衫拿出來。
喜日子的衣衫大都是這樣,茜紅灑金的裌襖,大紅繡了海棠的外衫,再加上紅色石榴裙。春雨伺候曼娘換上,秋霜又拿出一對紅絹花給曼娘戴上,笑嘻嘻地說:「小姐今日這樣打扮,有些像新娘子。」
夏風已經白秋霜一眼,秋霜自覺失言,三月初八俞泠娶了綿珠,雖往徐府送了請帖,徐府都以要忙著徐啟婚事的名義給推辭了。如果沒有這件事,原本四月十六就是曼娘的婚期。曼娘在鏡中已經瞧見丫鬟們的動作,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那些事已經過去了,總歸要往前走的。」
秋霜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扶起曼娘:「那些人那些事,小姐不記在心上是最好了。」春雨嗔怪地道:「你啊,小姐說一句你就要多幾句,快些走吧,總不好讓爺和奶奶等,」說了之後春雨又道:「不對,該稱郡主才是。」
一行人往廳上去,到的那裡徐大老爺夫妻還有徐二老爺夫妻都已到了,曼娘先上去各自行禮,徐二太太瞧了曼娘笑道:「昨兒曼娘招呼客人,格外周到,今早又這樣打扮,真是鮮花一樣,就是不曉得這麼好的人該落到誰家?」
徐大太太讓曼娘坐到自己身邊才笑著道:「那日你八侄兒和我說了,說曼娘今年也不過才及笄,說親的事不急,這些年先冷眼愁著,真好了再去尋人說親。若太著急,難免又委屈了她。」徐大老爺已經咳嗽一聲:「抱怨了我這麼久,當了滿堂的孩子們還要抱怨,哎。」
徐二老爺也笑了:「大嫂也是關心孫女,再說我們這樣人家,只要子弟爭氣,也不需像那些別的人家,要把女兒攀龍附鳳。十三孫女既受了這樣委屈,大嫂來日要尋,當然要尋個格外好的才是。」說說講講,不覺別人也都到了。
人都齊了,管家娘子來報徐啟夫妻也到了。郡主總是郡主,雖做了徐家媳婦,徐大老爺也帶著家人站起身,來到門口迎接新安郡主,腰剛彎下去,新安郡主已經扶住徐大老爺,徐大老爺順勢起身,由新安郡主扶著重新坐到主位上。
由此才各行新人見面之禮,新安郡主和徐啟雙雙跪下,給徐大老爺夫妻磕頭敬茶後又得了幾句慣常的吉利話,拿了見面禮。依次行禮後,才輪到小輩們給徐啟夫婦行禮。方才新安郡主行禮時候,曼娘也在那細心觀察,見新安郡主面上並無不情願之色,這才鬆口氣。
等輪到自己時,忙和弟弟們起身,跪下行禮,齊聲道:「見過母親。」新安郡主扶起曼娘,徐啟扶起徐明晉,難哥兒最小,早已自己爬起來。新安郡主讓他們三個坐下才道:「我是個心直口快之人,什麼今後都是一家人的話那些也是套話,我就一句,日後你們怎麼待我,我也就怎麼待你們。我還有個女兒你們也知道的,後日要跟我一起回來,到時你們多了姐妹,休要生不安心,也不要生驕傲心就好。」
這是要曼娘姐弟平常相待,曼娘已經點頭:「母親教誨,我們定會牢記在心。」難哥兒靠在姐姐身邊,聽了這些後突然眼眨了眨:「母親說的,是不是就是如果以後母親對我不好,我也可以對母親不好?」
原本徐大太太就因新安郡主這與眾不同的話而在那有些頭疼,誰知難哥兒竟還要這麼一句,正待要喚難哥兒過來。新安郡主已經點頭:「是,人都說人心換人心,但若沒有心的人,你待他好,那不過是去捂塊石頭一樣徒勞無功,所以,你待我如何,我待你如何就好。」
這樣的話,的確有些不大一樣,徐二太太臉上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開口道:「郡主這話,雖從沒聽過,細覺起來也有些道理。」眾人也只有如此說,新安郡主淡淡一笑,也沒再往下說,於是一起又說些別的。
徐府那邊有頭臉的管家們又從那邊過來給新安郡主磕頭認主母,新安郡主發了賞,眾人也就去用酒席。認完親用過酒席徐二老爺就帶了一家子回去,徐大太太留在這和曼娘說幾句話。
曼娘把徐大太太請進自己屋裡,伺候她寬掉外衣,徐大太太才用手按住頭:「哎,老了,折騰不起了。娶你十一嬸的時候,我還忙裡忙外,足足兩夜沒睡覺,還精神著呢,現在不行了。」
曼娘拿過美人拳給徐大太太捶著腿,含笑道:「那時祖母還沒到五十吧?」徐大太太搖頭:「你記錯了,那時我都五十三了,那時你才四歲,牽著你娘的裙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這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你娘也不在了,今日你爹娶進新婦,我是怕你心裡會有什麼。」
祖母的愛護曼娘一直都知道的,聽了這話淺淺一笑:「祖母擔心我明白的,不過您說過,孩子總是會長大的,我已不小了,有些事該自己面對自己拿主意的會自己去拿主意。再說,和昨兒來的葉家表嫂比起來,我已經好很多了。」
徐大太太伸手拍拍曼娘的手:「你能這樣想最好,說到你葉家表嫂,你昨兒見了她那麼久,覺得如何?」曼娘仔細斟酌用詞:「容貌為人說來都是容不得挑剔的,只是不曉得是不是祖母要的那樣有主意的人。」
徐大太太緩緩點頭:「哎,我這麼多的孫女,算來就是你最像我,也最明白我的心。那個綿珠,雖然你大姑母喜歡,但是靠不住的。所以我才幫她挑了這麼房媳婦,雖說窮一些,娘家也不能靠,可這樣才好。你大姑母那個人我是明白的,就算心裡不喜歡也不會為難,就怕你隆表哥不明白我這番心,我雖和他說過,但又怕他不明白。」
曼娘了然:「祖母的意思,是尋個和表哥熟識的人過去再勸勸表哥?」徐大太太拍拍孫女的手:「就是這個意思,你表哥和你九哥說得來,可他在家鄉呢。你弟弟未免有些小。若是你,總是女孩子家。至於別個,我又不大放心。」
這個事情,難保還是會落到自己身上,曼娘正要答應突然想起陳銘遠來,笑著道:「祖母怎麼忘了陳家表哥?他們和俞家兩位表哥也是很熟的。」提起陳銘遠徐大太太未免有些不滿:「休提他,他也是被太妃寵壞了,這件事,難保沒有他在背後攛掇,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連真有情還是假有情都瞧不出來。我看啊,頂好讓他日後娶個公主,然後一輩子不得志才好。」
徐大太太這抱怨聽的曼娘心暖暖的,往徐大太太懷裡依偎一下:「祖母,我曉得,可我和銘遠表哥也見過兩三回,聽他說話,並不是那樣不分是非的人。若他出面去說祖母您的用意,隆表哥那邊,豈不更能聽進去?」
徐大太太的眉微微一皺看著曼娘,曼娘的眼那麼清,這孩子,現在年紀還小,也不知道瞧人准不准?曼娘聲音裡帶上些撒嬌:「祖母,經過那麼多的事,孫女難道還什麼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小陳同學,你啊,被媳婦的祖母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