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廂裡說的正歡,冷不防後頭有人走過來,一下子差將大副撞地跌了出去。木尹楠是閃開了,順手還拽了大副一把,好歹沒讓人跌船板上,真要摔實了,斷骨斷頭不容易,鼻青臉腫卻是免不了的。
大副還有些發懵,木尹楠卻已經回過了神,抱著膀子看著來人——那是一個大漢,說是大漢吧,個頭又不高,矮矮的很敦實,板著長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這是個生人,不是他們船上的,那就該是那新上船的。
「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不看道,沒長眼睛啊?」木尹楠張口就來,她不愛跟人吵架,但不代表她脾氣好,一看就是故意的,怎麼著也得教訓兩句。
那大漢看了她一眼,先前叫她避過去了,他面上雖不顯,心裡卻有些吃驚。他在洛寧王府功夫不算頂好,但也是中上,尤其輕功最好。他想撞個把人,能躲開的還真不多。可這丫的偏偏就避開了,瘦瘦小小的少年,一把拎著百多斤的大漢連個顫都不打,那力氣怕是不
這會聽她找碴罵人,冷冷哼了一聲:「我可看不見那起子背地裡說人的小人。」
「唷,敢做就得敢當,我是背後說嘴了怎麼著吧?大老爺們的臉都不敢露一下,不疼不癢地說兩句都不成?難不成其實是個小娘?她大小姐的倒是好意思啊,船上都是光著膀子的男人,就這麼巴巴的上了船來,該不會船上有她相好的吧?」木尹楠一勾唇角,半點兒都不帶生氣的—那當然不可能了,這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大副指不定就落海裡餵魚了!這會子可不是剛啟程那會,天熱還能當沖澡,這北邊的地兒十月下雪的可多得是!
「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漢臉色頓時就變了,說他沒長眼睛他還能忍敢編排他們家世子爺?「你小子活膩味了吧?讓你爺爺我教教你怎麼說人話!」
說著,那粗壯的手臂就衝著木尹楠探了過去。
木尹楠能讓他給撈著?才怪!還沒等大漢近前,他便眼前一花,那長了一張狐狸臉的臭小子竟是不知去了哪裡!他才要轉頭找那人的身影就覺得眼前飄過一個人影,沒等反應過來,左手臂便傳來一陣劇痛,只聽卡噠一下,他悶哼一聲,手臂軟軟的貼著身子垂了下去,臉上頓時勃然變色:「你小子找死!」卻是不肯服軟揮起右手衝著木尹楠一個耳刮子刪了過去。
木尹楠眸中不由顯出一絲欣賞來,且不說這大漢的反應十分敏銳,雖然捕捉不到她的動作,卻憑著感覺正確的找到了她的位置,單看他如此能忍痛,就讓人心生佩服了。自己下的手自己知道,他的左手不是斷了,也沒被廢只是脫臼了,但她下手的方式卻十分折磨人——這本就是審訊外族人的手段——能生生把人痛死。可他不僅忍住了,居然還有力氣還手!
「我可沒你這麼沒教養的孫子!」木尹楠輕描淡寫的擋住了他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中央輕刺,大漢卻是只覺得一陣酥麻,沒等他回過神來,另一條胳膊已經落得同樣的下場。
廢了兩條胳膊,木尹楠就停下了,遠遠的避了開去。人的手臂有穩固平衡的作用,縱然天天練武之人,若是沒有練過綁著手走路,也得歪歪扭扭一步三停,根本沒什麼太大的殺傷力。
果不其然那大漢並不甘心,臉色已經發白,卻依然惡狠狠的瞪著她,腦門衝前向她撞了過去—木尹楠卻只是涼涼的拖著下顎觀賞。
只聽「噗通」一聲,那大漢一頭栽倒在地上,身子一扭一扭的掙扎著卻是怎麼也起不了身。
明明都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了,臉歪貼著船頭木板,卻仍舊赤紅著眼睛瞪著那個托腮看戲的小子,繼續放狠話:「你小子有本事就殺了老子,不然······」
「不然要我好看麼?」木尹楠笑笑,走過去提了提大漢的退:「怎麼,腿也不想要了?」
大漢頓時噎住。
大副這起子總算是回過神了,也不敢動那躺地板的漢子,忙拉過木尹楠,額頭冷汗津津:「阿楠你可闖禍了,二爺說他們是貴客,不能得罪的!」
「不怕,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木尹楠一笑,當著大漢的面道:「他不就看我倆好欺負,才敢不管不顧的撞人。我偏要讓他曉得,這世上可不是會點功夫,有點權勢的人就能橫著走的!你說是不是,這位大叔?」
大漢氣的橫眉豎眼的,可偏偏動彈不得拿她沒法子。
有句話她倒是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以為這幫子跑船的閒漢沒什麼功夫底子,才敢仗著一身功夫撞他們,只是沒想到竟然會碰上個硬茬子。
看她瘦瘦小小的,竟然還是個高手。
但驚訝歸驚訝,讓他服軟那是不能的,因此見木尹楠譏諷他,他也不開口討饒:「今兒老子栽你個小兔崽子手裡是算老子倒霉!」
倒是個硬氣的。
木尹楠樂了,加了點勁狠踢了一腳:「你是誰的老子?」漢卻是話也說不出來,疼的只抽氣。
「小兄弟,腳下留情!」那廂又有人喊道,喊話的人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長得挺順眼,穿著一身勁裝,顯出結實的身量。木尹楠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卻是瞳孔微縮,好在離得遠,沒叫人看出她的異樣來。
來人正是二虎。
多年不見,當年害羞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精壯青年。世子爺派他上來看看那刺頭兒怎麼去了怎麼久都不回來,不想才出艙底就瞧見少年一腳踹向他的命根子。這要是下了死勁,老吳家怕是要斷子絕孫,這才忙喊話攔了。
不過已經晚了,該挨的踹還是挨了。
當然,木尹楠還不至於那麼狠,給點教訓就完了,到時候還得給他按上胳膊。說到底,也是他們背地裡說人再先·下人聽不過去想要出出氣也不是什麼錯兒。只不過錯就錯在,他不該挑上她,且明明已經知道了她的厲害,還嘴裡不乾不淨的。
「吳刺頭·你沒事吧?」二虎向兩人行了一禮,大副趕緊還禮,卻見人根本沒看,只是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兄弟。
吳刺頭就叫吳刺,因為此人桀驁不馴,仗著天生一把子好力氣誰也不服,唯獨只服氣他家世子·是以大伙都管他叫刺頭兒。
「二虎兄弟,你看老子這熊樣,能是沒事嗎?」吳刺差一點兒就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那臭小子踢的可是他老吳家的命根子啊!能不疼嗎?
「這······小兄弟?」二虎半蹲著拖著吳刺,仰頭看了木尹楠一眼。
「沒事,我可不像你們的人,上來就下死手。」妝模作樣的扶著大副:「大副,你的腰沒事吧?」
大副早說不出話來了·這小子膽兒未免太大了,真是什麼人都敢打!不過也虧了她的膽大,不然他這會兒怎麼樣還真不好說了。連忙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就是嚇了好大一跳。」
二虎聽了吳刺沒事,倒是想也不想就相信了,笑道:「多謝小兄弟手下留情了,刺頭兒就是脾氣臭點,說話難聽,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
「算了,懶得跟他計較。」木尹楠斜睨他一眼,笑道。
吳刺差點兒就飆淚了,這叫什麼事兒?自己被人揍得跟豬頭似的·還廢了兩胳膊,二虎還得給人賠不是……「二虎兄弟······」
「你給我閉嘴!」二虎狠瞪了他一眼,碰上硬點子了也不知道收收他那性子,就知道給世子爺惹禍的東西!也不知道世子爺為啥非得帶上他!「小兄弟,真是對不住了。吳刺,還不給小兄弟跟這位大叔賠禮?」
吳刺有點不甘願·但看了二虎一眼,見他連連使眼色,只得扭著頭看向別處道:「對不住了!」
「當我倆是空氣呢?」木尹楠哼哼,她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
大副連忙拽拽她,小聲道:「阿楠,算了!」畢竟是上船的客人,更何況,貌似身份不簡單!
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副,眼力見還是有的,這起子人上船之時,那身上穿的戴的哪樣不是好貨?連下人都氣勢不凡,一看就知道有權有勢,哪裡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得罪的起的?
「吳刺!」二虎生氣了,一來氣刺頭兒不識好歹,二來也氣木尹楠得寸進尺。
可他們到底搭著人家的船,客人要是真把主人打了,滿船人怕都不待見他們。
雖說不用在意這些平民百姓的想法,可在這海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天天讓人躲著避著給白眼瞧,他們也就罷了,世子爺哪能受這種待遇?
旋即伏在吳刺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吳刺這才不甘的低頭,衝著兩人道:「二位,方才對不住,是我莽撞了。」
「知道就好!」又是一聲輕哼,聽得連二虎都來氣,這少爺看著年紀不大,脾氣可真是個爺!
「小兄弟,你看刺頭兒的胳膊。」二虎也不計較了,忙說道。
「你讓開。」木尹楠對二虎臉色倒好算是好的,怎麼說也是早年相識一場,雖然他不知道,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知怎麼的,聽了她的話,二虎竟是真的讓道了一邊去。
等到耳邊響起兩聲慘叫,他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怎麼這麼聽這小子的話?
「行了,大老爺們的,叫個球!別躺著撞死了,起來趕緊走!」
木尹楠牛氣哼哼的給了個臉子,拉著大副掉頭就走。
看的一群人都傻眼了。
沒看錯,就是一群。
這可是打架呢!那吳刺嗓門可不小,滿船人哪有不湊熱鬧的,桅桿上也有人圍觀,各種腦袋探出來打探情況的都不少。
一見是楠小子跟搭順風船的槓上了,雖說沒冒出來,但也不敢走,怕她吃虧。人要真敢動手,他們也不是怕事的,滿船人還幹不翻這兩個?
結果呢?
木尹楠霸氣側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