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王妃腦殘真的相信鬼神之說,而是他兒子裝傻裝到了父母跟前,怎能不讓她傷心?雖說知道李靖和並不是因為不信任他們,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但無論怎麼想,仍舊覺得心裡很受傷啊有木有?
其實一開始,對於李靖和的「病」治好了這一點,王爺和王妃是真的不可置信。因為兒子並不是有一天突然變成傻乎乎的,而是從小就這樣,是以他們只當是天生的,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但卻從未懷疑過其中會有什麼蹊蹺。是以當公孫嬤嬤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世子爺好似變聰明了」的時候,他們第一反應是公孫嬤嬤在安慰他們,以為孩子在莊子上表現的很乖巧,並沒有多想。而後來幾年中才漸漸發現,他們的兒子,的確同小時候不同了。
就如同突然「開竅」了一般。
儘管他的課業依然是朽木不可雕,儘管他平時仍舊表現的傻傻呆呆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但那早已被習慣了的樣子卻硬生生多處幾分彆扭之處。比如有些事情他明明記得,卻楞是裝不懂,每每都被王爺王妃試探出來卻還死鴨子嘴硬裝傻不承認,哪怕只有母子二人相處也是如此——要知道,如果是以前的李靖和,是絕對不會裝傻這種事情的,因為他是真的傻。
當然,外人並不能看出李靖和有什麼不同,他不還是以前那個傻子世子嗎?誰衝他笑一笑他都高興,誰陪他玩他就開心,根本沒什麼不一樣。要說唯一不一樣的,就是那穆國公府的二小姐上門的時候比之從前少了很多——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長大了嘛!女孩子家家的,該避嫌的時候還是得避嫌的。至少,穆國公夫婦很滿意二小姐的舉動。
歸根到底,王爺和王妃能看出來。那是因為他們畢竟生活在一起,又是親生的兒子,再加上李靖和雖然「開竅」慢慢恢復正常了,卻沒有學過如何去「腹黑」,他想要連親生父母都糊弄住,恐怕還要學習很長一段時間。
心中明白之後,王爺只是開懷了三日。便恢復了原狀。只是他和兒子相處的日子漸漸多了起來,並不遺餘力的教他如何才能不露破綻的「裝傻」。他一開始並不知道兒子為何不願表露自己已經恢復正常這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只是順著兒子那麼做罷了。
但這一日,收到了木尹楠的荷包之後,李靖和發覺對父母的隱瞞已經沒有絲毫作用了——他還是沉不住氣露出馬腳。於是終於願意坦誠。
這一日,皇城洛寧王府周圍一片死寂,就連野貓野狗們都不願意靠近,瀰漫著一股讓人驚悸的陰鬱味道。
那是長久駐守於洛寧王府周圍的各家暗哨們死不瞑目的怨氣。
離開揚州那一日,木尹楠並未相送,而只是讓不知情的陳景瑞送上了一封手書。儘管她的字寫的還是一樣的難看讓人辨識不出,但李靖和卻輕易的從信中知道了她想要傳達的信息。
木尹楠關心的表示:你腦中之傷雖然痊癒,但仍有復發的危險,鍛體術需得勤勉練習。
木尹楠疑惑的詢問:你小時候是不是被人傷過後腦。那樣的傷可不是先天能形成的。真正的「先天癡傻」是大腦小腦的損傷,絕對不是神經受損那麼簡單。
木尹楠提醒:為了不讓你爹娘把你當成是怪物,你最好慢慢「恢復」,不要一蹴而就,那太可疑了,會被人綁在柱子上燒死的。
木尹楠最後表示:看完信就少了吧。寫信真是個麻煩事。
……李靖和對木尹楠的話,忠實的完成了。不過,他的「慢慢恢復」也慢的太過離譜太過刻意,以至於哪怕無須公孫嬤嬤報信,也會令他們心生疑竇。
於是,被父母喊道了書房中,察覺周圍再沒有一個人,就連往日那些看不見的「人」也消失不見之後,李靖和終於向爹娘坦白了。
「景然妹妹教了我一套功法,這套功法可以治好我腦袋的傷,所以我不是突然就好的。」李靖和這孩子估計也真的有點怕被當成妖孽綁起來燒死,竟然還聰明的加上這麼一句。
「景然妹妹說,我腦袋裡的傷勢不是先天形成,父王、母妃,我小時候摔過腦子嗎?」洛寧王爺聞言,立時黑了臉。李靖和是他的肚子,小時候身旁最起碼有七八個下人看護,別說摔過頭了,就是連手指都沒受過一點兒的傷!
「景然妹妹說了,我雖然痊癒了,但有舊病復發的危險,所以不能一下子用腦過度,還要繼續練習那套功法。」李靖和憨憨笑道。
洛寧王妃留著眼淚,一下將兒子摟到自己懷中,淚眼婆娑地對這洛寧王道:「我知道是我沒福氣,生了個傻兒子,以後也再生不出孩兒來,心中對你多少愧疚,哪知道,卻是你惹來的禍事!」
李靖和傻了眼,怎麼就是爹爹惹的禍事?
洛寧王爺卻並不反駁,想來嚴肅的面龐上添了幾絲愧疚:「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他竟然這般恨我,連我的兒子都不肯放過!分明是要我痛苦一生吶!」
他是誰?莫不是他的哪位王叔?莫怪他只能往這個方向想,實在他原本的生活太過光明又單純,只從史書中看過宮內紛爭,朝廷風雲。
「這麼說,你以前一直很痛苦了?怪不得你都不肯多看靖和兩眼,原來你竟一直是在怪我!」王妃聽得面色微變,由紅轉白由白到青,失望的看著那氣宇軒昂的男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紅鸞,你聽我說!」洛寧王爺慌了神,頓時再也瀟灑不起來,拉著洛寧王妃的手不鬆開:「王妃,你我相知相伴這十多年,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麼?我怎會怨你?只是靖和從前不好,我見你時時傷心,因此有些遷怒他,也是怨怪自己沒能力治好他……如今知曉是我的緣故,只恨我當初年少無知太輕狂,愧對你們母子……」
「如今知道錯了,當年你幹嘛去了!好一個紅顏知己!」
「我……紅鸞,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日後定會找到她的墳塚,將她挫骨揚灰!」
李靖和恍然大悟,原來他傻了這麼多年,竟然是因為父王惹下的風流債!
頓時有些感歎,果然女子招惹不得,女人都是禍水啊……嗯,景然妹妹和母妃除外。
聽得他怒目發誓,洛寧王妃總算恢復了臉色,只是想了想,卻悵然道:「罷了,到底說起來,是我們負了她……她又有什麼錯呢?如今追究這些也未免太晚了!人都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挖人墳塚可是要遭報應的……」
「紅鸞,我就知道你大度。」洛寧王爺欣慰的笑道。
洛寧王妃嗔了他一眼:「哼,我就知道你捨不得!」
洛寧王爺僵笑了一下,隨即道:「兒子還在呢,我們還是別提她了吧!」
李靖和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從頭到尾都聽明白了啊!」
洛寧王爺和王妃頓時異口同聲:「裝傻不知道啊?」
好吧……李靖和只得點頭。
「不過以後,靖和還是不能表現的太聰明了,焉知會有什麼變故,她只是一個略懂醫術的女子,恐怕未必能有那樣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傷了我兒,背後必定有人相幫!」
「也罷,靖和我兒,你記住了,以後這件事情,誰都不可再告訴。」
「我知道了,父王、母妃。」
「我和你母妃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長大,娶妻生子……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家?我看穆家那二小姐倒是不錯,雖說看著有心計些,但對你畢竟是一心一意。」
李靖和再次眨了眨眼睛:「母妃你說什麼?我不懂!母妃,我要去練武了,先走了哈!」
看著兒子狼狽遁走,洛寧王與洛寧王妃面面相覷,良久,洛寧王妃長歎一聲:「王爺……」
洛寧王爺知道自家妻子心意,伸手將她攬在懷裡:「紅鸞,罷了,既然他如今不願意,還是不要強求他的好。他從前混混沌沌,萬事不知也就罷了,如今他已經懂事,還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相公,我們不如和威武侯……」
「我知道……威武侯府畢竟沒落了,且那女孩還是個庶出的……但她畢竟幫過我兒,待我兒有再造之恩,你可不要想偏了,去害了人家!」
「看你,把握想成什麼人了?那女孩子年紀雖小,對我們家卻是有大恩的,我怎麼會以德報怨?我的意思,不如咱們和威武侯府多走動走動,看看那丫頭的品性,若真是個好的,就認了她當乾女兒吧!日後請太后為她指一門好親,可好?」
「……倒也不是不行,你是想這樣斷了靖和的念頭?」
「是有這個意思……日後有靖和為她撐腰,想必她嫁了誰家都不會委屈的。」
「那行,正好我閒來無事,不如去揚州玩兩天,你回去準備準備!」
……這急性子的王爺啊!(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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