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這名輕身功夫瞭解的年輕人拐進了別駕從事史解運的府中,不久就從後門悄然溜走了。
當晚亥時(九時),壽州府長史魏宗成和司法參軍竇山峰著一身商人中最流行的四色團錦衣服,一前一後從側門進入瞭解府。
明亮無比、暗香盈盈的寬闊書房當中,擺著一桌豐盛的筵席,解運一個人坐在北面,正大口地吃著,見兩人進來,用筷子指指旁邊的位置,示意兩人趕緊坐下。
「解公好自在,實令我等仰慕!」魏宗成哈哈大笑著,拉著竇山峰在一旁坐下。
「沒辦法,在外面不敢吃喝,只能躲在家裡大快朵頤了!」解運不滿地說道,挾了一大口肉塊放入了嘴裡。
「就是,林楓這人什麼都要管,這段時間我連朋友相聚都不敢去了!」魏宗成將筷子在桌子上頓了頓,立刻開動起來。
竇山峰已經吃過了飯,沒有拿筷子,只是端起了一杯酒,仰頭而盡,然後重重放下,悵然歎道:「唉,今天上午的案件這麼一審,我才發現自己這個司法參軍徹底成了一個擺設,心裡真不是滋味啊!」
「豈止你是擺設?咱們全都成了擺設!」魏宗成猛地將筷子拍在了桌上,提高了聲音。
「魏大人,請小聲一點!林楓城中耳目太多了,他的手下也太厲害了!」竇山峰壓低聲音說道。
「不用擔心,我府上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的!」解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喝了一杯酒,大聲說道。
切!正橫躺在他們頭頂大樑上的劉七差點笑出聲來,解府那幾隻聊勝於無的小貓也好意思叫守衛?根據風驚雲的吩咐,他們暗組幾個高手日常都會時刻留意原壽州府幾位大佬的行蹤,這解運是壽州城內第一號目標,自然是盯防重點。再說了,風驚雲會讓已經有過兩次被刺殺經歷的林楓獨自一個人在外面亂跑?下午那名年輕人以為自己跟蹤林楓非常小心時,絕對沒有想到他的後面至少跟了兩名隱匿身形的暗組特種戰士。
「我就不信了,這天下還真的有什麼聖人!?打死我也絕不相信他林楓就真的無慾無求,一心為公!」竇山峰喝了一杯酒,拎著酒壺將三人的酒杯都給滿上了。
「他現在一心圖謀更大的前程,擺弄他的那些創新變革,就算有缺點也不會明顯露出來!我一直疑惑的是,他到處大搞特搞,自命清白的他哪兒來的這麼多錢?」解運終於放慢了進食的速度,開口問道。
「前段時間他不是搞了什麼天下客商大會?一定是用那些商人的錢財!兩位大人,你們發現沒有,林楓一般都會把錢的事情考慮在前面,在金陵城內先搞了超級市場,撈了一筆錢;聽說在潭州也是這樣,先籠絡住了城中的商人,弄了一大筆錢。再說了,潭州城裡的財寶多著呢,也不知道有多少被他弄到了自己家裡!」竇山峰連喝兩杯,臉色開始泛紅,連珠炮似地說著。
「誰能證明?!」魏宗成瞪了竇山峰一眼,將手中的酒杯墩了一下,「林楓這個人至少有一點好處,他向來不會獨吞,他對手下向來是大把撒錢,這些人不站出來吱聲,誰能證明林楓在潭州吞了錢財?!」
解運有點尷尬地咳了一聲,將兩個人的注意力引了過來。以前跟著劉彥貞時,解運也是獨食吃慣的,從來不肯與他人分享的,要不是形勢所逼,他現在才不會主動找這兩個人商量來著。
「剛才,我有個手下無意中跟上了獨身一人的林楓,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個什麼奇妙鋪子的店主叫廖香兒,是個大美女,從金陵跟著林楓過來的,似乎對林楓頗有情意!」解運得意地說道。
「哦,這就好辦了!解大人這麼一說,屬下也才發現這正是林楓的一大弱點!此人極度好色,以前府中就先後藏了兩個娼妓,還從醉香樓搶一個小女孩子,後來又勾上了司徒周宗的千金,這件事似乎可以做做文章!」竇山峰鼓掌歎道,臉色更加紅了。
「你們的意思是讓他家室內訌?」魏宗成有些遲疑地說道。
「對,只要周家千金對林楓產生不滿,司徒大人必然會非常不滿,那時在別的地方使把力,林楓就會在朝堂失了支持者,要是他在壽州再碰到些什麼,這些亂七八糟的變革只怕也就弄不成了,他自然就前途未卜了!壽州城還是咱們兄弟的天下!」解運惡狠狠地說道。
「這有點不太好吧!」魏宗成有些遲疑地接道,看看兩個滿臉興奮的同僚,接著說道,「說句公道話,我看林楓那些變革歸根到底俱是為了壽州百姓,也甚得民心,甚至咱們當面反對他都從來不會生氣,為人也算不錯,咱們是不是應該更加光明正大一些。」
「老魏啊,不是老夫說你,你想跟人家光明正大,可人家會跟你光明正大嗎?你就沒有發現,現在林楓已經不動聲色地把軍隊徹底奪走了,又到處收買民心,轉過頭來就收拾咱們,出去吃個飯都不行,這才是斬草除根、天下最陰最狠的毒招呢!再說了,自古以來什麼招最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解運有些著急,拍著桌子說道。
魏宗成黯然搖頭。混到一個州府三把手,魏宗成當然不是官場菜鳥,自然瞭解解運的所指。在政治上,想擊倒敵人,最好的辦法是從道德上說事,毀壞其形象,只要人名聲一壞,其他的事情就好辦了!可是,真的要這樣去對付林楓嗎?
「就是,魏大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咱們不能就這樣被徹底摞到一邊吧?」竇山峰也在一旁勸道。
「算了,今天只喝酒,其他的回頭再說!」魏宗成將一酒杯灌下了肚,然後抓起酒壺開始斟酒。
很快,三個心頭鬱悶的人都喝得有些醉意朦朧,語不成句。房樑上的劉七一看再也不可能聽到什麼有意義的東西,輕鬆地兩個躥身,悄無聲息地從書房的窗戶溜了出去,隱入了黑暗中。
就在同一時刻,金陵城的樞密使府書房中,馮延巳向樞密副使查文徽、魏岑通報林楓近期的一應舉動,再次進行密議。
一番討論過後,三人一致認定,林楓之所以敢在壽州弄出這麼多事,沒錢是萬萬不行的!由此推測,他極有可能在潭州搜刮了無數不義之財;另外,國子助教王泰的滅門案,極有可能是林楓帶人下得手,現在關鍵是找出一個曾跟著林楓奔赴楚國,同時又有可參與過滅門案的特種戰士,只要策反了他,讓他出來指證林楓,到時林楓跳進大江都洗不清了!
三個人反覆討論了好一會兒,一致敲定了一個他們都有些模糊印象的人名。
同一個黑夜,北邊的壽州、南邊的金陵,兩地針對林楓的黑手同時啟動了。
在被政敵一致認定非常有錢之時,正在壽州書房寫東西的林楓卻接到了一個明確無比的壞消息:他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