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別開生面的戰前動員結束之後,林楓特意吩咐一干兄弟分散回城,不要再這麼張揚地結隊縱馬狂奔,自己則跟著林仁肇、魏三、索超直奔壽州城東北角的軍營。
因為林楓有傷在身,一行四個人自然不會縱馬奔走,慢騎了近半個時辰才回到了五里外的壽州城,高大的磚石城牆在已經有些西斜的太陽下拉出了長長的陰影。
看著眼前的城池,林楓不由有些恍惚,這座淮南名城,就將是自己面對人生最大考驗的地方?!
壽州城歷史悠久,最起初的名字為壽春。在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公元前241年),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淮河之南的壽春成為了楚國後期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漢朝之時,著名的英布、劉安先後在此處任淮南王;再往後,該地稱呼在壽春、壽陽、睢陽、壽州、淮南郡等名稱之間往復改變,來來往往的全是刀兵戰禍。一直到唐天復二年(公元902年),唐封淮南節度使楊行密為吳王,都揚州,壽州始為吳國地,再往後自然劃歸了代吳而立的南唐。
「林大人,前面的大佛院就是崇教禪院,又名東禪寺,佔地二十餘畝,據說為唐貞觀年間所建,算來已有三百餘年。壽州軍營就在禪院北面不遠。」從東城門入城後走了不久,前面帶路的魏三回轉身向依然恍惚著的林楓介紹道。
林楓不禁莞爾,滿是刀兵的軍營與高宣佛號的禪寺比鄰而建,真說不上這是塵世間真實的諷刺還是明諭。
魏三率先下馬,將韁繩交給了軍營口守衛的衛兵,趕過來扶著林楓下馬,林楓搖頭苦笑道:「我還沒有傷到那個地步!」
四個人朝著軍營中心的指揮所而去,映入他們眼簾的並不是熱火朝天的訓練場面,而是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一個圈子,圈內不時傳來呼喊聲,圍觀的士兵時不時也揮臂助威。
魏三的臉一下子掉了下來,用力撥開外圍的士兵向內走去。林楓不在之時,自己和陳德勝在名義上負責壽州軍訓練,可是林楓第一次進軍營,就看到了士兵打架的場景,這不是純心砸攤子嗎?!
看到黑著臉的魏三,面前的士兵迅速驚慌後退,同時狠狠一扯前面的兄弟,迅速讓開了一條通道。魏三走到了最裡面,發現圈子當中有兩幫人正在對峙著,人少的一堆人最前面有一名瘦弱的士兵倒在地下,滿臉是血。
「諸峰,怎麼回事兒?」魏三瞪著小堆人群中的一名年輕人吼道。
「魏大人,張方他說趙六無故踩了他的腳,率先動手打了趙六。」那個濃眉重目的諸峰委屈地說道。自從自己跟著幾名兄弟主動跟隨特種戰士訓練後,張方那一幫人因為有兩名壽州軍副將撐腰,明裡暗裡找機會對自己一群人冷諷熱嘲,一句比一句難聽。今天,趁著軍中所有特種戰士頭領不在,對方最能打的張方乘機藉故發難,出拳擊倒了自己兄弟當中最瘦弱的趙六,自己一幫整體人數少,又不想聚眾打架違反軍紀,正滿肚子難受呢!
魏三轉向了倒在地上的趙六,冷聲說道:「趙六,你踩到張方沒有?」
趙六掙扎著從地上趴了起來,伏在地下哭訴道:「魏將軍,小的跑步時一不小心,踩到了張方的鞋沿,並沒有踩住他的腳,他,張方,上來就打我!嗚……」
「給我閉嘴!」在後面聽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的林楓怒火上湧,走上前去,狠狠一腳踢在了趙六的腿上。
趙六痛嘶一聲,抬起淚眼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陌生人。
「我叫林楓,我命令你站起來!」林楓怒吼道,因為吼時聲音太大,肋部的傷處受到牽動,讓他不由地一呲牙。
林楓!這個名字如魔力般地震住了在場所有人。那個傳說的神奇無比的壽州刺史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本來站在對面一副蠻不在乎表情的張方如遭雷殛,蹬蹬蹬連退了好幾步,一直抱在胸前的雙臂迅速掩放到了身後。
趙六也被嚇傻了,趕緊站了起來,雙手在臉上抹了兩下,得,原本只有鮮血的臉上又被沾滿土的雙手一糊,那叫一個好看。
「身為一個大男人竟然被打得倒在地上哭,你丟人不丟人?」林楓背著手,圍著趙六走了一圈,嘴裡嘖嘖歎道:「都是一個頭、兩支胳膊、兩條腿,你畏懼什麼,上去再打!」
趙六聽到林楓的吩咐,不自由主地走上前去,有氣無力地向張方身上捶去。張方驚疑地看著林楓,不敢還手,任憑趙六在自己身上亂打。
林楓繼續怒吼道:「你沒有吃飯嗎?沒有力氣,能算是男人打架嗎?」
趙六面露感激地回看了林楓一眼,吼了一聲,衝上前去,連抓帶撓,逼著張方舉起手臂拚命護住了臉。打了一小會兒,趙六發現因為相差體格太大,自己的攻擊根本不起作用,將心一橫,張開大嘴向張方的胳膊上咬去。
「啊——」受疼的張方本來就是一莽漢子,被這一口狠咬給刺激瘋了,嘴裡一面罵著「王八蛋,我打死你!」同時,兩隻粗壯的手臂一用力,將瘦弱的趙六緊緊箍住,然後一個抱摔,重重在摔在了地上,將張方的雙臂扭到了背後,身體緊緊地壓住了他,不讓他動彈。
林楓慢慢踱了過來,蹲下身子看著正在泥土裡急喘喘氣的趙六,嘴裡譏諷道:「個頭不如人,那就這樣子認輸了?今天只是尋常滋事打架,如果他欺負了你的家人,燒了你的房子,你也會這樣子認輸嗎?」
又羞又急的趙六臉色漲得通紅,眼睛更是赤紅,猛喘了兩口氣,用足全身力氣向右邊一抬,張方身子被振得一斜,立刻調整過來,雙手更加用力地扭住了趙六的右臂。
只聽得輕輕「咯」的一聲,趙六的右臂突然變得綿軟無力,嚇了一跳的張方趕緊放開了趙六,人蹦得遠遠的。趙六左手扶住脫臼的右臂,從地上掙扎著站了起來,牙咬得格崩作響,以頭為武器,向張方撞去。
「好了,住手!」林楓吼道。索超衝前兩步,將已經發瘋的趙六扯住,雙手迅速在趙六右肩處一摸,用力一對,將他的胳膊又接上了。
林楓指指張方,再指指索超,冷聲問道:「張方,你可敢與索將軍比試一番?」
張方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後退,想衝進人群中。
林楓重重地哼了一聲,怒視著週遭的士兵,大聲吼道:「勇於內鬥,怯於外戰;欺凌弱小,望強而退,是我最痛恨、最討厭的行為。張方今天的表現十分令我失望,我不希望在我的軍中再出現類似行為!」
現場靜到了極點,只剩下極力壓抑的呼吸聲。
林楓走向趙六,輕輕試著抬了一下他的手臂,發現無恙後,方才揚聲說道:「開始,趙六很讓我失望;後來,他知恥而後勇,死戰不退,算是扭轉了我對他的形象。這才是我希望的大唐軍人:雖不敵卻永不言退;雖千萬人,吾往矣!
兩人相逢也正如兩軍相逢,如果知道不是對手就直接放棄了,那根本算不上一名士兵。狹路相逢,必須勇於亮刀,敢於拚命,這才算具備了一名士兵的基本要求!魏無缺!」
魏三聞聲趕緊出列,脆聲應答。
「將你目前的特種兵待遇給大家講上一講!」林楓再度開口,卻提起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話題。
魏三略略一愣,大聲將自己從一名王府侍衛開始,跟著林楓走南闖北所受的一切獎勵講了出來,二等榮譽勳爵,上千貫的獎金,這些驚人的榮譽讓現場的士兵越聽越吃驚,以前在大家中間互相傳聞的神奇原來都是真實的!
「從此刻起,魏無缺正式升任壽州軍副將,統兵五千!」林楓又將魏三最新待遇講了出來,在所有士兵驚羨的目光和表情當中,振聲說道,「王侯將相,豈有種乎?我林某一年多前也只不過是一個香燭鋪中打工的書生,但是我和魏三都憑著自身的努力和付出掙到了現在的一切!」
天字第一號神人的發跡史大家早就耳熟能詳了!現場的士兵呼吸都粗重了起來,緊緊地盯著場中的林楓和魏三。
林楓指著魏三、林仁肇大聲說道:「我能給每一位軍中兄弟的,這些特種戰士已經全部證明了!只要你有實力,只要你肯努力,立功、得獎、陞官都不成問題!你戰場受傷致殘了,我還可以優先安排你到地方上任職,你如果英勇犧牲了,除了高額撫恤,我還可以安排你的子女到我名下的作坊打工!
但是,我要問一問你們,你能為我幹什麼,你能為壽州幹什麼,你能為大唐幹什麼?不肯積極鍛煉,不肯提升自身,怯於英勇作戰,卻夢想擁有一切,天底下會有這樣的美事嗎?」
說到此處,林楓厲聲吼道:「從此刻起,壽州軍暫時只有魏無缺、林仁肇、索超三名副將,分領三軍。原壽州軍集中進行三個月魔鬼訓練,不論你原來是什麼職務,此刻起全部成為一名普通士兵!
三個月內,誰訓練表現好,誰指揮能力強,我當場升職封賞!若有誰偷懶耍滑,非要當壞了一窩好湯的老鼠屎,八公山中的三年苦役將是最輕的懲罰!」
林楓先講好處,再講懲罰,讓現場的士兵更加靜寂,不少人驚詫著、盤算著、思索著。
林楓輕輕撫了一下牽動的傷處,慢慢走近了一直圈中邊緣處看戲的吳廷紹,微笑著說道:「吳監軍,你認為林某的做法可行嗎?」
「行,行,林大人所講的一定行!」看到魏三、林仁肇、索超投過來的惡狠目光,吳廷紹打了一個冷顫,向後退了一步,口中不迭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