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月二十三日凌晨開始,福州城就遇到了一連串的怪事,先是東、西兩個方向城牆上都有士兵緊急報警說似乎有人突襲城池,結果忙亂了一大陣子後,並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
趕至南城寧越門的彰武軍節度使兼福州刺史錢宏儇氣得痛罵了守城官兵一頓後,回府睡覺了。剛躺下不久,又有士兵跑來急報:錢大奐領了很少的士兵回來了。
有些頭暈腦漲的錢宏儇氣得張口大罵,錢大奐昨天剛率兵去泉州支援,怎麼一轉眼又回來了?
質詢士兵好幾遍都得到肯定答覆後,錢宏儇只得不情不願地起床,再奔至寧越門城牆上。在護城河南岸,騎著馬的錢大奐一身鮮血,衣衫不整,後面只跟了不到一百名同樣顯得狼狽不堪的福州士兵。
看到錢宏儇出現在城頭上,錢大奐被身後緊貼的士兵推點了一下,立刻提高了聲音喊道:「錢使相,我們中了埋伏,只有這點士兵回來!」
錢宏儇心中震驚,但立刻揮手示意放下吊橋。
吊橋在慢慢放下的同時,南方的南唐軍營衝出了不少士兵,向吊橋衝來。錢大奐身後的士兵立刻慌了,擁推著錢大奐等少數騎兵向吊橋方向擠。
錢大奐突然猛地一踢馬腹,將馬帶上了吊橋,口中大喊道:「這是敵人!快收吊橋!」
他這一喊,城上城下全都緊急行動起來。
在錢宏儇的喝令下,城上的士兵手亂腳亂地轉動攪盤,想把吊橋重新升起來,其他士兵趕緊撲到城牆邊向下射箭;而吊橋前的南唐精兵中分出四名士兵,合力猛砍吊橋的鐵鏈,其他士兵也趕緊舉起護盾,混在人群中的神箭手開始對城牆邊的福州弓箭兵點名。有兩支利箭躥出,將已經奔到了吊橋北頭的錢大奐給射倒了,錢大奐慘叫兩聲,倒在馬下,沒氣了!
這時,建州節度使和泉州副統軍使陳化進從南唐原營盤中施施然走出,陳誨大為可惜地說道:「唉,昨晚上潛入城中的特種戰士還是有點少了,要不然,現在來一個裡應外合,這事兒可能就成了!」
陳洪進哼了一聲,用馬鞭指著城牆說道:「少又如何?現在我們有數萬大軍,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福州城給淹了!」
陳誨沒有跟陳洪進爭辯,向後一揮手,連夜潛進福州昨天沒來得及拆除大營的近四萬士兵呼喊著衝了出來,在城牆之下列好了隊勢,將整個南城圍了起來。遙遙看到這個場景,本來在西南方向水門水道上與建州水軍對峙的福州水軍趕緊將船駛離了南岸,生怕被敵人來個水陸夾擊。
錢宏儇看著城下變戲法出現的龐大軍隊,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不過,到了傍晚時分,錢宏儇又發現從西南方向再度開來了三萬大軍,將東城也給徹底堵了起來。
二十三深夜,錢宏儇再接到一個噩耗:急速前往北方靜海軍求救的士兵看到福安海邊有無數楚唐戰船陸續開至,似乎要派兵圍困整個福州地區。
一夜急得未眠的錢宏儇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個讓他一雙眼睛更加赤紅的消息——福州城東閩水河灣入海處出現了許多大船,這些大船橫掃了幾艘巡邏閩水的福州小戰船,戰船一路向北橫掃,佔領了整個東湖。現在,已經有敵船在閩水上來回擺渡、運載東邊海晏門外的士兵向城北的井櫻門、嚴勝門包抄。
現在福州城,是原閩王王審知在唐末子城的基礎上擴建而成的,因為整體呈不規則圓弧形,故稱為羅城;整體周長約40里,共設大門及便門16個,並在東南、東北、西北、西南四個方向開有四道水門;閩水在西南側一分為二,北則水流一部分直流入西湖,一部分通過西南水門流入福州;南側水流則繞福州城向東北方向延伸,成為了福州南方城牆的天然護城河。
現在,只要敵兵包抄到位,整個福州就會徹底被包圓,以後插翅也難逃了!
「快,快,再派多隊救兵,分赴靜海、武勝求援!」錢宏儇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吩咐道。
錢宏儇定了定神,率領著一干親衛向南邊的寧越門趕去。畢竟,那裡的敵軍最多。
三月二十四凌晨,連夜趕路的林楓率手下趕到了福州南城南唐軍營,立刻邀請各路將領集中軍議。
出發之前,齊王曾傳令全軍,任林楓為行招討使,總領各路軍馬。因為實力最強、資歷最老的陳誨沒有對這個命令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其他人自然也沒有話說。
軍議會上,南唐和清源的將領分別以陳誨、嚴恩和陳洪進為首,分列左右兩側,觀點也是針鋒相對。
陳誨的計劃顯得老成持重,指出現在與城內兵力比例差不多為七比一,應該按照原定計劃,圍城打援,消耗吳越軍隊整體實力,再一戰而定福州城。
陳洪進對這個觀點絕不認可,毫不客氣地指出,長期圍困福州城至少有兩個隱患:糧草和士氣。除了水道,福州城周側全是崎嶇的山路,七萬人的吃用絕對可能是壓垮大軍的重要因素,且時間一長,大軍士氣易衰,倒不如一鼓作氣,拿下福州,再與援兵對陣廝殺,不留後患。
陳誨、嚴恩皆不再言語。陳洪進急了,瞪著陳誨說道:「陳水鬼,你不會是怕了吧?敢不敢比比誰先攻進福州城?」
陳誨看了林楓一眼,挺身應戰:「比就比,但攻上城牆不算,應該以打開城門大隊人馬進城為準!」
「好,就這麼說定了!」陳洪進一拍大腿,轉身欲走。
「陳將軍請留步!」一直盯著福州輿圖的林楓抬起了頭,大聲說道,「破福州城牆易,取福州全城卻難!大家請看,且不說福州城內九仙山、烏石山、鎮閩台、屏山等制高點,單看福州城內的水道,近四方形的水道也相當於衛護北側刺史府衙的兩道護城河。如果我們的戰船不能順利突進福州城,敵人只要派重兵守住安泰、毛應、鎮海幾道過河大橋,就將徹底阻擊住我們!」
陳洪進停下了腳步,略一沉吟,看向林楓說道:「林大人的意思是攻上城頭之後先不入城,先破臨近水門,然後水陸並進?」
林楓連連點頭,再指著輿圖說:「陳將軍果然是用兵大家,林楓佩服!林某有個思路請兩位將軍參詳:
一南一東兩軍分別主攻寧越門和海晏門;破城後,分別向自己的右側進攻,奪下東南、東北兩個水門,放我方戰船入城;然後同時水陸並進,沿水道直奔福州子城南方大門,合兵一處,合力攻打錢宏儇的老巢!擒賊先擒王,然後再勸降全城!」
陳洪進摸著下巴沉吟靜聽,到了最後卻咧嘴笑了,狠拍林楓的肩膀一下,大聲說道:「林大人,原來你是擔心我與陳水鬼只會鬥氣不合作啊!放心,我老陳分得清敦輕敦重,不會耽誤正事的!海晏門離子城距離近,我會在破城後向南面接應陳水鬼的!」
林楓大喜,抱拳說道:「兩位將軍出馬,必定一戰而勝,林某為兩位將軍壓陣!」
「等我們的好消息吧!」陳洪進大聲笑著,向陳誨挑釁地一挑眉毛,率先向外走去。
走到大帳門口,陳洪進突然又哲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林大人,你那個震天雷,再給老陳兩個怎麼樣?」
林楓稍一遲疑,吩咐趙天霸拿了兩個震天雷過來,親手遞給了陳洪進,低聲交待道:「陳將軍,部分震天雷已經被攜入城內,林某身邊所剩無幾。此物製作實屬不易,非到緊要關頭,不要輕易使用。請務必輕拿輕放!」
「謝謝林大人!」陳洪進眼睛放光,兩隻大手分別抓著一個震天雷,右手抬起欲拍林楓的肩膀,卻突然意識到了這兩個震天雷的厲害,趕緊縮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捧著震天雷疾步離開了。
陳誨和林楓悄然一對眼色,也閃身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