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的心頗為不平靜,這件事情一直壓在他的心裡,讓他連飯都吃不下,終於,他還是下定了決心,把這件事情和自己的至交好友陳須商量。
陳須不是別人,他是長公主的長子,平日裡雖然會胡鬧做些糊塗的事情,算是一個小小的紈褲。汲黯找他商量,其實也不是真正想要找到一個解決之道,只是他心中覺得煩躁,想要找一個人傾訴而已。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想多了?」
陳須一聽汲黯講完,臉上就流露出一副吃驚莫名的樣子,汲黯苦笑,說道:「這件事情已經讓我心煩了好幾天了,實在是不知道怎樣才好,雖然只是我的猜測,可是,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可就……」
「不可能,他才多大,什麼都不懂,若是換了一個二十多歲的我倒是有可能會相信。」陳須連連搖頭。
汲黯心道,依我看來,這件事情不是不可能,是非常有可能,可惜啊,這件事情講給你聽也沒有多大用處,要不然,我還能聽聽你的建議。
汲黯心中一直不平靜的事情,正是武帝的事情。幾日前,汲黯孤身一人前去上林苑,沒曾想遇到了正在狩獵的武帝,本來只是遠遠的看見,汲黯自然是打算上前拜見,沒曾想就在途中就見到了武帝手持弓箭親手把一隻麋鹿射殺。
旁邊的韓嫣開口稱讚道:「皇上的射術真是大有長進,要是再過上幾個月,怕是整個上林苑的飛禽走獸都要遭殃嘍。」武帝只是笑了笑,好像這件事情不過如此,嘴上說道,這又算得了什麼,朕要的是整個天下臣服,這幾隻野獸,朕還真的不放在眼裡。
就是這句話,讓汲黯的心忽然一緊,當即就停在了原地,景帝和韓嫣並沒有注意到汲黯就在自己的身邊,轉身就往別的地方趕。汲黯也放棄了去拜見皇上的打算,因為他還沒有把剛剛的事情給想明白,還有武帝那句話中隱隱透露出來的心意。
汲黯吃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因為在他的影響中,武帝一直都是一個安分的皇帝,竇太后長年把持朝政,也沒見到武帝表面上有什麼表示,好像這件事情就是理所當然一樣,所以汲黯也沒有真正把皇上放到那個高度上面,哪裡知道今天聽到武帝的話中,隱隱透露出來的一爭天下的雄心,心中自然是大為吃驚。
汲黯這才想起來,武帝小時候,就以聰慧聞名,在眾皇子當中獨樹一幟,鶴立雞群,偏偏就是在成為太子之後一直安分守己,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大意了,這難道不是武帝的韜光養晦,可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怎麼會有如此心思深沉?
當然,如果猜測的正確,那麼汲黯心中那些原本沒有弄明白的許多事情,一瞬間就豁然開朗,包括之前田蚡推舉衛綰為丞相,本來這件事情處處透露著詭異,但是如果這見事情背後就是武帝的主意,那麼這件事情就能理解了,衛綰的存在,就是為了掣肘竇太后。
後邊的事情汲黯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這就表明了,武帝早就把矛頭對準了竇太后,而竇太后現在對此事卻一無所知。誰都能看出來,竇太后之前明明打算把丞相之位交給許昌來做,可是偏偏許昌卻在朝堂上面公然推辭,然後舉薦衛綰出任丞相之職,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汲黯不清楚,但是汲黯清楚一件事情,皇上並沒有眾人想像當中那樣對竇太后不管不顧,而是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
難道許昌是皇上那邊的人?表面的身份並不是許昌真正的樣子。又或者,皇上手中有著令許昌都不得不忌憚的手段?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汲黯心裡清楚,這個皇上,不簡單!
汲黯之前倒是有想過把自己的立場稍稍靠向竇太后那邊,但是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汲黯就不敢再有如此想法,如果皇上真的把矛頭對準竇太后,自己盲目投誠,豈不是把自己將來的仕途都給葬送在這上面?
其實汲黯還不知道,其實他心中猶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在上林苑,武帝究竟是沒有看到自己,還是假裝沒有看到自己,如果是後者,自己豈不是已經落入了皇上的眼中?
當汲黯把這件事情告訴陳須的時候,陳須只是當做一個笑話一笑置之,本來就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你又何苦為此胡思亂想杞人憂天?
但是汲黯不敢馬虎,他是真的怕了,因為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所以他才害怕,這樣心思深沉的皇上,帶給下面大臣的壓力可想而知。
只有陳須,仗著現在自己的妹妹陳阿嬌已經是未來的皇后,自己的母后又是竇太后疼愛的親女兒,才不去擔心這件事情,在他看來,與其擔心這些還不如去擔心自己的幾個親弟弟來的有用,因為長公主近些年來沒有了以前的心思,要是換了以前,長公主可是永遠不會累的身體,只要覺得哪裡有利可圖,哪裡就會有她的身影。
只是在梁王死後,長公主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身邊的事情也再也沒有原來那般熱衷。這件事情本來不算什麼大事,對於自己的親舅舅,陳須也沒有多少好感,死了就死了,有什麼關係,可是因為自己的母后長公主現在一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樣子,自己的幾個親弟弟覺得有了可乘之機,大肆把長公主原先手中的土地、商舖給搶奪到自己的手中,陳須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恨得牙癢癢,要是逮到機會,一定要把這幾個兔崽子給好好教訓一番,自己的東西哪裡是他們能夠染指的?
「不成不成,這件事情,還是和灌夫商量一下,要不然,來找鄭當時聽聽他的看法也好,要不然,我是別想再睡個好覺了。」汲黯越想越覺得不妥,起身告別了陳須,轉身就走。
「走吧走吧,屁點大的事情,你的事情和我的事情一比,還算得了什麼?」陳須也不留汲黯,只是一想到回去之後又要見到那幾個不想見到的人,陳須的心就顯得越來越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