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客的日子很苦,干的活比牛馬不差,可吃食上卻不一定比得上牛馬,一天天的日子不是在過,而是在熬。
他們在這黯淡且艱辛的生活中唯一的享受幾乎就在於每天晚吃的那一餐飯了。
這頓飯食並不豐盛,相反卻很簡陋,可能還比不上舊世界中富貴人家的狗食,可對於他們來說卻已幾乎是活著的唯一目的,同時也是他們從早做到晚的唯一報酬。
可對於大多數荒人來說,能有一口相對穩定的飯食吃已經算是上等的運氣了,於是大多數的拾荒客也都很知足。
老尹現在就很知足,對他來說晚上能吃到煮肉和撈飯,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依舊是四個人坐成一桌,老尹和喬好並肩坐在一起。
瘦高個看著喬好面前的那一大碗肉,眼睛簡直要放出光來。矮子卻沉默著只是埋頭吃自己的飯。
老尹不顧喬好反對,硬是將自己的那一碗撈飯撥給了喬好一半。
喬好推辭不得,只好受了。反正單是那一斤肉就夠他們填飽肚子。
這米飯多半是積年的糙米,吃著有股子陳味,不過浸飽了肉汁,味道倒是不錯。
喬好自打從靜滯艙中醒來後就沒吃過大米,還真有些想念。儘管這米的品相與他過往吃過的不能相比,可也到底是米,喬好仍然吃的津津有味。
喬好吃了幾口米飯,又問老尹:「怎麼現在還有人種米麼?」
老尹嘴裡正塞著一大塊肥肉,聞言含糊不清的說道:「這米想是從希望平原運來的,那邊據說有些荒城是能種田的。」說著又連連讓喬好吃肉。
喬好點了點頭,從碗中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
嘗味道這肉應當是豬肉,只是口感比尋常豬肉粗了些。在喬好吃這來廚子的手藝也很一般,肉燉的並不甚好,不過他吃了許多天肉乾和沒有作料的肉,這些也算是難得的美味了。
老尹又讓了讓坐在對面的矮子。
矮子嚥了嚥唾沫,夾了一塊肥肉吃了。再讓卻搖頭不應。
若說吃,喬好自己就吃得下這一斤肉絕無問題,可他照顧老尹,只吃了幾塊就停箸不食。
老尹剛開始時還不想多吃,思量著多給喬好留一些,可他食素已久,實在是饞肉饞的狠了,一塊接著一塊,不知不覺間就將一斤肉吃了個乾乾淨淨。
似乎荒人們都有這個本事,在能吃的時候無論多少東西都吃的下去,別看老尹年老體弱,一斤肉下肚卻依舊意猶未盡。
直到將最後一塊肉吞入肚子裡,老尹這才察覺肉已經被自己吃光了,回想起來這些肉幾乎都是自己吃掉的,喬好似乎沒吃多少,不由歉意的望向喬好,慚道:「你看我,真是越老越沒用,見了肉就像沒了魂兒,真是…」
喬好打斷老尹,笑道:「我早就吃飽了。再說這煮肉我也不太愛吃,幸好您老的胃口還好,不然就要剩下了。」
瘦高個再旁邊忍不住嗤的一笑,說道:「煮肉還不愛吃?那你愛吃什麼?龍肉還是鳳腿?」
喬好並不理會瘦高個,倒是老尹有些不忿,究竟心有愧意,正好拿瘦高個撒火,便擊桌罵道:「你胡說什麼!今天要是不是小兄弟,你能吃得上撈飯和肉,快做夢去吧!哼,做人不能忘本,誰對自己要就要記在心裡。」罵了一陣猶覺不忿,又指著瘦高個喝道:「別以為小兄弟新來的就好欺負!小兄弟人寬厚,不與你一般計較,可我卻要出這個頭!你今後要是再風言涼語的亂說,別怪我和你不客氣。」
瘦高個吃了老尹這一通教訓,翻了翻白眼,有心要回說幾句,忽見喬好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想起喬好的神力,心中不由打了個突,將要說的話又都嚥了回去。
瘦高個看著老尹,心道誰怕你個老梆子,這個姓喬的小子才真難對付,可到底沒敢回老尹的嘴,生生吃了一場癟。
矮子在旁邊沉默不語,連頭都不抬,似乎壓根就沒聽到瘦高個和老尹的糾紛。
這時聚在餐廳中的拾荒客多半吃完了自己的晚餐,陸陸續續的向外走去。
老尹見喬好也已吃罷,又重重的向瘦高個哼了一聲,起身帶著喬好向外走去。
矮子也和他們一起,瘦高個在後面狠狠挖了老尹幾眼,也落後幾步跟在後面。
老尹飽飽吃了一餐對他來說可算豐盛的飯餐,志得意滿,一路和喬好說說笑笑的回到了他們的那個地窩子。
等火塘中升起了火,大家都各自躺在了自己的床鋪上。
這裡雖絕談不上舒適,更與安逸無緣,卻是拾荒客心目中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是真正屬於他們的空間,這裡雖破,卻也能遮風擋雨,是他們實實在在的「家」!
老尹在床上躺了一陣,卻又有些心疼起喬好的花費來了。於是向喬好歎道:「你今天花費的實在是太多了。那些錢實在是應該慢慢的花,節省點兒用,可以吃上好幾天呢。」
喬好笑道:「沒事兒,錢掙了不就是用來花的麼?呵呵…尹大叔無需擔心。今天錢花了,明天再掙就是。」
老尹搖了搖頭,在床上翻了個身,面朝著喬好,說道:「今天收成好,可並不代表明天的收成也一樣的好。再說了,你年紀小,更應該攢些錢,難保今後有個什麼用處。」
喬好也側身面向老尹,笑道:「什麼用處?這裡唯一用錢的地方就是換東吃,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用途?」
老尹望了喬好一眼,說道:「當然有用處。」
「哦,什麼用處?」
老尹索性從床上坐了起來,原本渾濁的眼睛裡竟是冒出了幾分希翼之色。他沒有回答喬好的疑問,反而向喬好問道:「你就甘心當一輩子拾荒客嗎?」
喬好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向老尹笑著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我這輩子是不成了。可你這麼年輕,應該有個向上奔的念想。」
喬好不明白老尹話中的意思,疑道:「向上奔?奔去哪兒?」
老尹伸手向屋外指了指,看方向正是他們這「三區七隊隊部」的位置。
「管事!」老尹鄭重其事的從口中吐出了這兩個字。
「管事?」喬好不解。
「對,管事。」老尹目光炯炯的望著喬好,肅聲說道:「只要攢夠了錢,你就能升成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