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峙了半晌,喬好不動,王楚也似乎沒有率先動手的意思。
喬好看了看天色,道:「想要取我的血,只管動手就是。」
王楚卻是笑了起來,笑容十分詭異,道:「還用老子動手嗎?嘿嘿,你一會兒自己就要躺下了。」
「什麼意思?」喬好面色微微一變。
「我沒告訴你嗎?這黃金蟲的獸珠性子最燥,覺醒者要是直接吞下去,不出一天就要七竅流血而死,所以才要用十八歲以下少年的鮮血去其燥性。老實告訴你,我也不用和你動手,只要一直跟著你,等你自己躺下就好了。」
「那如果我不是覺醒者呢?」
「那這獸珠對你倒是大補。嘿嘿,可惜你偏偏就是個覺醒者。」
喬好冷笑道:「你少唬我,我現在感覺好的很哩。」腳下卻慢慢向後退去。
「去哪裡?哥哥陪你。」王楚跟了上來。
喬好一連向後退了十幾步,又換方向,向自己的左手邊橫著走出十幾步。
喬好退一步,王楚就跟上一步,喬好退兩步,王楚就跟上兩步。喬好向東,他也向東,喬好向西,他也向死。讓就像是一隻窺視獵物的禿鷹,擺明了就是要等著喬好自己死。
不知不覺喬好退到了兩座小沙丘的中間,而王楚則正好跟到其中一座小沙丘的下面。
喬好忽然停步不動,衝著王楚一笑,猛地大喝一聲:「動手!」
王楚一驚,異變突起。
沙丘後面忽然跳起了兩條人影,漫天的血沙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刀光,閃電般直向著王楚劈去。
幸而王楚在喬好那一聲大喝時已有防備,突地轉過身去,雙手橫持鋼鏈封住了刀光。
「叮」的一聲,鋼刀砍到了王楚的鋼鏈上面,王楚鋼鏈一卷,將鋼刀鎖住,隨即大喝一聲,鐵錘流星一般飛了出去。
「噗——!」
鐵錘擊中了持刀人的胸口,那人口吐鮮血倒飛而出。
王楚手腕一抖,剛要收回鐵錘砸向另外一人,不想二人眼神相對,王楚忽地神色大變,慘叫著向後翻倒,隨即身上竟燃起了一團火來。
那人舍下變成火球的王楚不理,逕直向喬好走去。
喬好定睛一望,來人正是那日在狗魚窩的大廳中自斟自飲的那個相貌猥瑣的老頭,而那個被王楚飛錘砸死的人正是狗魚窩的夥計喚作順子的。
原來那日半仙、王楚一行剛離開狗魚窩,這個被老苟叫做「大人」的老頭就帶著順子跟了上來。後來半仙發現了蟲洞,老頭和順子就藏在左近的一個沙丘上面,伺機行動。
老頭知道半仙的本事,所以一路走來都撿下風處行走,沒想到他瞞過了半仙的鼻子,卻沒有瞞過喬好的耳朵。
喬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一定不懷好意,於是故意引著王楚走到老頭埋伏的地方,然後引動河蚌相爭,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老頭果然上當,以為被王楚發現,被迫出手。
喬好並沒有看清這老頭是如何出手將王楚變成火球的,心中暗暗忌憚,不禁仔細望去。
兩人目光相對,喬好忽然間只覺天地景象為之一變,眼前大漠荒沙盡皆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輪灼烈的太陽,渾身上下頓時躁熱不堪,彷彿置身於火爐之中。
只見這太陽不斷擴大,如山般撲面壓來,下一瞬間自己已是被攝入了太陽之中,渾身上下血液沸騰,似乎下一秒鐘就要化成飛灰。
擊天滅地**!
喬好吃了一驚。
這要是換個人恐怕就要如王楚那樣身化火球了,可惜老頭碰上了王楚。
王楚在很久很久之前,全身經脈未損,一身功力未失的時候曾經和大光明神教的護教明王交過手,當時明王使出的便是一套擊天滅地**,可以讓人身至幻境,最終不能自己,癲狂而死。
幸虧王楚得人指點,破了明王的擊天滅地**。
這老頭今天對喬好施展的異能有些近似於明王的擊天滅地**,在變化上卻遠遠不及,當初喬好是連續破了明王的十九道幻境,這才最終擊敗了明王。這老頭的異能卻只有一種變化,一旦被他的幻境所惑便會燃燒起來。
王楚受過特殊的訓練,心智穩如磐石,不搖不動,當下心中默運小自在神通口訣。他雖然經脈斷絕,神通已毀,卻不妨礙對自身精氣神的控制,於是緊守心智,靈台一片清明。
此刻的王楚彷彿化成了一面鏡子,可映天地萬物,自身卻一塵未染。他心湖如鏡,不僅未墮入老頭的幻境,反而將老頭的幻境反印回去,加諸到了老頭自己的身上。
老頭正自得意,忽覺身周環境大變,天地間只剩下一片赤紅顏色,一股莫名所以的炙熱氣息從頭至腳灌入體內。向下看,腳底是煉獄火海,抬頭望,一輪赤日自天而落,正砸在自己的頭上。
老頭慘叫一聲,雙目火光一閃,一團火焰忽地自口中竄出,整個人瞬間化成了一個人形火炬。
大凡精神異能者,最怕的就是精神攻擊反噬己身,一旦中招,無異於火上澆油、釜下添柴,受到的傷害要比身具其他異能者嚴重的多的多。此刻這個老頭就是這種情況,他萬萬料不到自己的精神攻擊竟然無效,而且還被喬好澄淨的心鏡反射回來,毫無防備之下頓時中招,想要補救卻已不及。
身化火炬的老頭狂呼了幾聲,一頭撲倒在地,滾了幾滾,就此不動。
一陣風吹過,老頭化成了點點飛灰,混入血沙之中,消失不見。
世上最厲害的火大概就是心火,這老頭被自身心火所焚,須臾間便化成了灰燼。
隨著老頭的消失,荒漠中又恢復了死寂般的安靜,喬好轉頭四顧,目光掃過倒在身邊的半仙等人,慢慢定在王楚的身上。
只見王楚早就沒了動靜,只是身上余火未熄,此刻他面朝下紮在沙地上,後背上橙黃色的火苗猶自一鼓一鼓。
喬好看了一刻,微微一笑,又將目光移開,抬頭看了看天色,轉向來時的方向,舉步便行。
不想走了沒幾步,喬好忽然大叫一聲,仰面栽倒。
只見喬好在沙地上掙扎了幾下,頭一歪,就此不動。
荒漠又恢復了寧靜,日頭漸漸西沉,印在這些橫七豎八的屍體上的影子也是越來越模糊。
過了許久,一陣風吹過,一層細碎的血沙覆在了群屍的上面,漸漸分不清屍體上的是血還是沙。
落日下,荒漠中,天地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