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最大的一個火堆旁,押送者們一面吃喝,一面大聲的說笑著。
喬好耳力亟亟佳,雖然隔著頗遠,卻將那些人說的話盡收耳中。
只聽一個人罵罵咧咧的說道:「***,現在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沒法兒過了!你們瞧瞧,鍋裡攏共就這麼**大的一塊肉,還他媽不夠老子一個人吃的,現在卻要十二個人分!」
旁邊一人朝著那群小孩和老人努了努嘴,說道:「嫌肉少,那邊有得是!管夠吃。就怕你不敢。」
「我不敢?呸!你當老子沒吃過兩腳羊嗎!」先前那人憤憤說道:「我這是替弟兄們鳴不平!」他偷眼看了看那個領頭的黑臉大漢,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便又接著說道:「咱們兄弟幹著最苦的差事,吃的卻還沒有城裡的那幫騷娘們好,這***也太不公平了!」
一人笑著說道:「誰叫你賈老六身上少生了一個洞呢,要不然你也能躺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了。」
又有一人說道:「少長一個洞也沒什麼,你們看六哥的屁股又肥又大,不愁賣不出去。只是賣的時候要把臉蒙上,不然人家會以為自己幹的是一頭獨角野豬呢!」
眾人一陣哄笑,那賈老六笑罵道:「一群缺德帶冒煙的東西,早晚都得進了獨角野豬的肚子,變成豬糞。」笑了一陣,賈老六又道:「不是我賈老六非得貪這一口肉吃,咱哥們幹活什麼時候嫌過累、叫過苦?只是劉麻子太不拿咱們當人了,連這麼點兒肉還要剋扣咱們的!這人善被」
「老六,管好你的嘴!」黑臉漢子打斷賈老六的話頭,說道:「劉管事怎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嫌吃的不好,旁邊的山上有得是活物,你要是有本事只管去捉好了。你要是沒那個本事」黑臉漢子一指圈在旁邊的那些女人、小孩和老人,道:「別說我不照顧兄弟,這些兩腳羊隨你挑,你看上哪只我就讓你吃哪只!」
賈老六連忙陪上副笑臉,笑道:「勇哥別生氣,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張臭嘴嘿嘿,我剛才那是和大夥兒開玩笑呢。」
旁邊一人說道:「老賈,你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賈老六笑道:「那咱們就來點兒好笑的。」轉頭又向那黑臉漢子說道:「勇哥,這荒郊野地的也沒什麼事幹,時候也早,弟兄們也睡不著,要不咱們來場『斗羊』?」
「斗羊?」黑臉漢子想了想,又掃了一眼眾人,見大家臉上滿是期待,便點了點頭,道:「好,那就鬥一場吧。」
見黑臉漢子同意,一群人立時興奮起來。
「斗羊好鬥羊好。」
「老賈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媽的,老子上回輸得好慘,這次一定要撈回來。」
「這次非得讓我選羊不可」
他們七嘴八舌的鬧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讓黑臉漢子勇哥來選羊。
勇哥隨意指了兩指,便有人過去從那群被綁著的人中間帶出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
這兩個小孩子身上破破爛爛的只掛著幾絲布條,近乎赤果,滿身的污泥傷痕。其中那個小男孩大約九歲、十歲的樣子,小女孩要比男孩差不多大個一、兩歲,高了男孩大半個頭。
兩個孩子面色白裡透著青,渾身上下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也不知道幾天沒吃東西了,站在那裡直打晃。
「斗羊?兩腳羊?」喬好遠遠看著,臉色忍不住變了一變。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買這些老人和小孩子了。
從老黃等人偶爾的交談中,喬好瞭解到在星光降臨之後有些人為了生存是連同類都要吃的,這些吃人的人被叫做「放逐者」。
「人相食」的故事喬好多少知道一些,每逢亂世這種事情就會不可避免的發生,原也沒什麼稀奇的。畢竟荒野中食物難尋,在餓死和吃人這兩樣中選擇,誰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會選擇什麼。
可有些人卻吃人吃上了癮,就是在有其它選擇的情況下也更喜歡吃人,漸漸的這種人聚集在一起,宛然成了一個新的部族,這些人便被叫做「放逐者」。
有需要就有買賣,亂世也不例外,於是就有了專門將人口販賣給「放逐者」的勢力,比如勇哥他們。
「下注啦下注啦!」只聽賈老六大聲吆喝著:「大家抓緊時間下注,多押多得,少押少得,不押不得。」又指著那兩個小孩子說道:「大家看清楚了,一邊是小公羊,個子雖然小一些,不過畢竟是下面帶角的,另一邊是小母羊,我看看小模樣還不錯,看她那一口牙,再看她的手指甲,這些東西關鍵時刻可都是殺人的利器來來來大家各憑運氣,落注無悔!」
「我押小公羊,畢竟是公的,怎麼說力氣也要大一些。」
「拉倒吧,那個小母羊看著可要比他大多了,我押母的」
「個子大有什麼用,母的也就能操一操,殺人不行」
一群人眉飛色舞的爭論著,鬧了好半天才把各自的賭注押好。
小男孩和小女孩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裡,彷彿不知道被大聲討論的「那兩隻兩腳羊」正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即將淪為供人取樂的人肉玩具。
等到眾人押好了賭注,賈老六便將兩個孩子拉到火堆前面,又交給他們每人一把殘破的匕首,喝道:「想要活命就好好的打。」接著高舉起兩個孩子的手,大聲喊道:「這場斗羊只有一條規則,那就是——兩個只能活一個!」抬頭望向黑臉大漢,見黑臉大漢點了點頭,賈老六猛地將手往下一落,大喝一聲:「開始!」
「開始!」
兩個孩子茫然不知所措,愣愣的對視著。
圍在旁邊的眾人大聲鼓噪,賈老六皺了皺眉,沖那兩個孩子吼到:「贏了的有肉吃!快***給我上!」
聽到有東西可吃,小男孩空洞的眼神裡終於有了幾絲活氣,走上一步,猶豫著將手裡的匕首揮了過去。
匕首並不鋒利,孩子也沒有多少力氣,可金屬還是戰勝了皮肉,匕刃輕而易舉的劃開了小女孩那乾枯的皮膚,鮮血流了出來。
痛叫一聲,小女孩顫抖著向後退出兩步,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恐和彷徨,她不明白小男孩為什麼要弄傷自己。
見到小女孩流血,那個小男孩也害怕起來,他畢竟才九歲、十歲的年紀,雖然亂世的孩子成熟的早,他也早已見過死亡和殺戮,可自己總歸沒動過手,此時也慌張起來,忍不住向後縮去。
「給我上!」賈老六忽然從後面給了那小男孩一腳,小男孩身不由己的撲了過去,一頭撞在了小女孩的懷裡。
兩個孩子滾做了一團,慌亂中小男孩雙手亂舞,手中的匕首一下子刺進了小女孩的肚子。
小男孩急忙將匕首拔了出來,一抹鮮血隨著匕首濺在了他的臉上。受了這血的刺激,再加上對食物的極度渴望,小男孩的臉扭曲起來,露出了與他的年齡絕不相襯的猙獰。
瞪視著小女孩慌恐的臉,小男孩發瘋似的一刀接一刀的刺了過去,恐懼與飢餓終於摧毀了他稚嫩的心靈。
一朵朵血花染在小女孩蒼白而瘦弱的身體上,彷彿是一張用絕望畫成的圖畫。
旁邊的人群裡笑聲與叫罵聲不絕於耳,押了小男孩的自是興高彩烈,押了小女孩的則是咒罵連天,更有人質疑賈老六的那一腳是故意犯規。
「***,我也是押了那頭小母羊的,我不也一樣是個輸!」賈老六給自己辯解到。他是押了小女孩不假,可那勇哥卻是押的小男孩,哪頭重哪頭輕他自然是拎得清的。
小男孩還在一刀一刀的刺著,人群中的叫聲更響了。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人群的哄鬧。
彷彿平地裡響起了一聲霹靂,只不過這道霹靂直接劈到了賈老六的頭上,將他的腦袋劈成了爛西瓜。
大家愕然四顧,月光下,一條孤單的人影從廢墟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