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了?」
「錯不了!」阿原一面說話一面快手快腳的從青梧上溜了下來。
老黃和馬臉男人也忙從巨石上跳下。
「是個什麼?」馬臉男人急聲問到。
「離著太遠看不太仔細。」阿原說道:「不過好像是個『跑堂的』!」
幾人對視一眼,馬臉男人轉身向四周看了看,用手一指廢墟,道:「先躲到裡面看看再說。」
三個人七手八腳的弄了些碎土將地上的血跡蓋住,老黃又脫下外衣將從刀疤男人身下切下來的碎肉包起,馬臉男人則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那包麻石粉。
最後三個人拖著刀疤男人剩下的殘屍跑進了廢墟。
這片廢墟並不很大,廢墟前那座高而闊的石頭拱門面南背北,顯然就是這片建築曾經的門戶,一圈七扭八歪儘是缺口的殘破圍牆將整片廢墟圍了起來,在大約十幾畝方圓的空間裡建著幾十棟大大小小的房屋,大多都已倒塌,倖存的幾棟也是殘破的厲害。廢墟周圍盡多荒涼的小山,其中一座更是緊挨著廢墟北側。此時「老徐」的屍體就躺在小山下面一棟房屋的前面。而在廢墟的中央部分依稀還能看出一座小花園的影子。
馬臉男人四下瞧了瞧,一揮手,帶著兩人徑直跑進了喬好藏身的那座四層小樓。
喬好在樓上也隱約看見了草叢裡的那個人影,卻不知道三個人為什麼要躲。他們的對話也奇怪的很,什麼「不是人」、「跑堂的」,讓人聽的雲裡霧裡。
耳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那幾個人也看中了小樓頂層的這間唯一完好的屋子。
將一把椅子拖到窗口,喬好撣了撣落在上面的灰塵,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靜候訪客上門。
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正巧他們自己送上門來,倒省的自己下去找他們了。
屋子外面的「露天」走廊裡不斷響起拖拽磕碰的聲音,看來這三個人對他們的那位前任同伴和現任「誘餌」非常重視,竟然一路抬了上來。
沒多久屋子裡那扇尚算完好的木質房門被用力拉開,三個人和一具屍體闖了進來。
壓根兒沒有想到屋子裡面還有人,三位不速之客大吃一驚,當下愣在了門口。
隔著半個房間,四個人大眼對小眼的互相瞪視著,不言不動,彷彿四具木偶。
愣了半晌,馬臉男人轉頭朝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
三個人將刀疤男人的殘屍放下,慢慢向喬好走了過去。
喬好穩穩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靜的看著三人。
在離著喬好還有三、四步的時候三個人一起停住了腳步。
三人再次交換了一下目光,老黃朝著喬好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一丁笑容,說道:「小小兄弟你住在這兒嗎?」
「算是吧。」喬好嘴裡回應著,目光在三個人身上掃來掃去。
此時離得近了看的更加清楚,只見這三個人的臉色全都是青裡透著灰,好似死人一般,身上更是瘦的可以,隔著衣服彷彿都能看得見骨頭。穿的衣服更不用說,也就比碎布條強點兒有限,上面疊染著各種污跡,起碼有三、四年沒洗過,用「衣衫襤褸」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其殘破程度。
老黃朝著房間的各個角落仔細打量了一陣,又笑呵呵的說道:「小兄弟,這裡就你一個人嗎?」
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是在裡側靠牆的地方有一排敞開的木櫃,除此之外就只有滿地的灰塵,顯然藏不了人或是其他什麼東西。
喬好掃了一眼馬臉男人和阿原一直藏在衣服裡的手,微微一笑,卻沒回答老黃的問題,反問道:「幾位這是?」
「哦,我們是從簸箕山過來的,想去西邊兒看看。」
「簸箕山?」喬好的記憶裡隱約有這麼個名字,應該是在東邊的一個地方,可印象中那裡是一個風景區,山上多石少土,沒什麼出產,自然也種不了地,只是山勢陡峭,風景還頗有可觀之處,卻不適宜居住。
「這年月一個人住可不容易。」見喬好沒有回答,老黃拐著彎的要套喬好的話。
喬好臉上神色不動,半真半假的說道:「我倒是一直想一個人住,可惜旁人不答應。」
「旁人?是你的同伴嗎?」老黃臉上依舊笑瞇瞇的,「他們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誰知道他們跑哪兒去了。」喬好忍不住歎了口氣,「不想見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圍著你轉,攆都攆不走。需要他們的時候卻全都沒了影子!」
「是嗎?」老黃上下仔細打量著喬好,又說道:「聽小兄弟的意思你在這兒已經住了不少日子了?」
「是有些日子了」喬好眼中透出一絲古怪,「我猜總有十多年了吧。」
老黃見喬好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話裡又透出幾分蹊蹺,心裡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對昏黃的眼睛在喬好身上轉了幾轉,忽然笑道:「小兄弟,你去過這附近的那個『城市』嗎?」
「城市?」
「怎麼,你還不知道?咱們這附近新建了一個『城市』!而且聽說這個『城市』好像是被哪個大荒城盯上了,馬上就要被攻破嘿嘿,我們幾個這次就是打算去望一望,看能不能發點兒小財。」老黃緊盯著喬好看著,又道:「小兄弟,不如把你的同伴叫上,咱們一塊兒去那兒看看?聽說『城市』裡面各種各樣的好東西都堆成了山,幾千幾萬個人幾天幾夜都搬不光。」
喬好還沒答話,忽聽馬臉男人在旁邊說道:「看來老賀真沒騙咱們,那個『城市』就在附近。」
「你怎麼知道?」幾個人同時向他望去。
馬臉男人卻不回答,而是盯著喬好看了一會兒,這才偏頭向老黃望去,冷冷說道:「老黃,你的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被人哄了都不知道!」說著伸手一指喬好,「睜大你的老眼仔細看看他穿的這身衣服,明明就是個剛從『城市』裡逃出來的小崽子!哼,我敢打賭他到這兒的時間絕超不過一天。」
幾個人包括喬好在內,眼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卻見喬好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寬鬆套服,樣子有些像睡衣又有些像制服,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皮便鞋。他身上衣服和鞋子的用料和做工都很細緻講究,最關鍵的地方是它們全都乾淨的要命,特別是和老黃幾個人身上穿的一比,簡直乾淨整潔的令人髮指。
喬好的這身衣服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明顯不是在廢墟裡或是荒山野地生活過的樣子,莫怪要被馬臉男人一眼看穿。
「這我也看出來了。不過這孩子」老黃搖了搖頭,後面半截話沒說出來。其實喬好身上的穿著實在過於顯眼,老黃一早就瞧出這個破綻。可是他總覺得喬好哪裡不對勁,忍不住就想要多盤問幾句。
或許是喬好的表現太鎮定了些,一個像他這般大的孩子,還是孤身一人,見到幾個「殺人碎屍」的傢伙,絕不會如此從容。
可老黃在喬好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的驚慌或是恐懼,有的只是海洋般的沉靜,又似乎帶著些探究和好奇的味道。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只有十四、五歲大的孩子的眼神。
「這孩子」
老黃用力甩了甩頭,自嘲的一笑,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從遇上那群酸狗之後總是心神不定的,就連一個小孩子也讓自己疑神疑鬼,看來自己真是老了。
說不定是自己想的太多,眼前的這個孩子也許只是比一般孩子的膽子大一些而已。而且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既然這個孩子是從「城市」裡逃出來的,那麼倒是可以從他嘴裡探聽一下「城市」現在的情況,看能不能有機可乘。
想到這兒老黃定了定神,又朝著喬好笑了一笑,說道:「小兄弟,看你年紀不大倒挺鎮定的。不過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那種一見到烏嗯,一見到『城裡人』就喊打喊殺的傢伙。你究竟是『城裡人』還是『荒人』對我們來說都無所謂。不過」老黃說到這兒話頭一轉,「既然你是『城裡人』,那麼一定清楚『城市』的情況。所以小兄弟,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城市』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城市』?『城裡人』?」喬好搖了搖頭。他明白這兩個詞字面上的意思,卻不明白它們的現實意義。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小兄弟」老黃還待再說,忽見阿原用手向窗口一指。
「它過來了!」
喬好轉頭一看,只見一條人影正從廢墟南面的草叢裡姍姍走來,眼看著就要走出草叢。
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斷了房間裡並不愉快的對話,一時間幾個人的注意力全都移到了那人的上面。
喬好側了側身子,俯在窗台旁向外望去。
屋子裡一共有兩扇朝南的窗子,喬好佔了一扇,其他三人則擠到另一扇窗子前面向外窺探著。
大家都不再說話,全都屏息靜氣的看著草叢裡的那個人。
又過了大約一分多鐘的時間,那條人影才慢慢悠悠的從草叢裡晃了出來,露出了廬山真面。
「這又是什麼情況?」喬好再一次目瞪口呆,「我真的還在人間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