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留從效也不知道皇上此次南巡為何如此奢華,但知必有含義,所以便遵旨隆重歡迎。
在城下萬民歡呼後,留從效大聲宣佈選美比賽開始。精心挑選的泉漳侍女們輪流走上牆頭,或撫琴,或舞蹈,或研磨書畫,展示自己除了美色之外的才藝。
「好,這個我給十分。」唐糖喊道。
段思盈搖頭,「我只能給九分。」
周娥皇點點頭,「舞蹈之中有個動作出現趔趄,我也給九分。」
然後,留妍瞳、馬依諾、達妮分別給分,綜合出總分。
杏兒留在宮中照顧龍子龍女們還有太后,周娥皇是這些妃子盛情相邀隨行的。評委便是她們六人,這是孟昶的決定。
泉州臣民樂呵呵地觀賞這一別出心裁的場面,只等出最美的那位,接受孟昶的牌匾:泉州之花。在此之前,什麼蘇州之花、杭州之花、溫州之花、福州之花等,孟昶已發放很多。
就在大家沉浸在幸福的歡樂中時,突然出現群黑衣人揮刀向城頭衝來。百姓們慌忙躲避,符彥卿、武璋指揮禁軍將他們團團包圍。
緊跟著,傳來聲聲慘叫。
沒一會,符彥卿在城下大聲報:「刺客已全殲,皇上,您繼續。」
孟昶大笑道:「天下能殺得了朕的還未出生呢!符將軍辛苦,打掃乾淨,不要影響了大家的好心情。」
很快又恢復歡樂的場面,選美繼續進行,直到最終孟昶向獲勝者發出親題的「泉州之花」之匾。
百姓中有幾人早已溜走,向汴京發出「黑雲都」全軍覆沒的消息。
「咱們又見面了!」傍晚,在行宮,孟昶笑著眼前這幾位黑衣人打招呼。
「你為何不殺我們?」大頭領孫昌問。
孟昶笑著道:「你們本就不想殺我,我又為何要殺你們呢。」
孫昌苦笑下,道:「是大宋皇帝出銀兩讓我們來殺你的,我雖不願,卻不能壞了規矩。所以只好帶著所有人追到泉州。」
「呵呵,你的人手只有這麼幾個了啊,看來這幾年混得不好哪。」孟昶道。
孫昌等人默不作聲。
「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黑雲都被我全殲,所以從今後你們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孟昶道。
「可我們能去哪呢?」那位老相識牛副頭領問。
孟昶道:「牛大哥放心,我已給你們找到好的去處。」
黑衣人們渴望地等著答案。多年的漂浮不定,多年的躲躲藏藏,他們都已累了。
「在海的那邊有座寶島,叫流求。」孟昶一指東方,道,「現在我任孫昌為流求軍馬總指揮使,駕我大蜀戰船去收復那裡。說實話,那裡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你們可以拒絕。」
孫昌與眾人商議會,道:「我們願意去,但人手太少。」
孟昶笑道:「這個孫將軍放心。我會在調撥一萬人馬與你,戰船也將是我大蜀最好的。」
「謝皇上!」孫昌等人跪拜,顯然已成為大蜀的一員。
「留大人,這些干將朕就交給你了!征流求之事由你全權負責。」孟昶笑著對身旁的留從效道。
留從效點點頭,「臣遵旨。」
當趙光義得知「黑雲都」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便全軍覆沒時,孟昶已到廣州,並在那與民同樂,好不逍遙。
「看來他已習慣現在的局勢,學會享樂了!」趙光義道。
苗訓道:「雖如此,臣覺得現在就放鬆對大蜀的警惕還太早。」
趙光義點頭道:「好,那就再觀一年。」
一年的時間很短。孟昶南巡前後將近一年,回到金陵。
一年的時間很長。周娥皇終於盼到這個日子。一回到金陵,在皇太后的主持下,她終於成為孟昶的又一個皇妃。
孟昶毫不吝嗇地在宮中擺宴慶賀。周宗來了,因為他是娥皇的父親。號稱「大蜀第一才子」的年輕李煜來了,因為周女英強拉著他來。
望著李煜,孟昶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李煜更顯自然,先一番華麗辭藻的賀詞,引來眾人的讚歎。然後笑道:「皇上,我有件禮物必須親手獻給你。」
「呵呵,好呀。」孟昶笑道。
抬進一個大箱,打開,裡面儘是陳舊的紙。李煜隨手拿出一張,道:「這是當年離開皇宮前,我畫的皇宮舊模樣。」
孟昶不解,「那你應好好保存哪,為何獻給朕呢?」
李煜笑笑,吟誦多年前在清涼寺聽得的那段:「時人不識古鏡,盡道本來清淨。只看清淨是假,照得形容不正。或圓或短或長,若有纖豪俱病。勸君不如打破,鏡去瑕消可瑩。」
「莫非你已破鏡?」孟昶問。
李煜笑答:「本就無鏡。」
「姐夫,他的心中只有詩詞書畫,哪有什麼鏡。」聰明伶俐的周女英在旁道。
孟昶點點頭,道:「好。這個禮物朕收下了。」
轉眼又是春,從遼國傳來不好消息:耶律賢重病。
孟昶馬上派常遇秋前往探望。
常遇秋未到,噩耗傳來:耶律賢重病不治,年紀輕輕便離世。
耶律賢雖在位時間很短,但他重用漢官,勵精圖治,政治清明,國力強盛,成為遼國中興,進入強盛時期的開創者。
他亡後,長子耶律隆緒即位,漢臣韓德讓和眾臣耶律斜軫輔佐,軍國大事都交由蕭皇后蕭燕燕決定。
耶律賢的病故給北漢帶來的影響巨大。劉承鈞派出使節弔唁,並恬不知恥地向年僅五歲的耶律隆緒稱「叔父」,引來世人的鄙夷。
劉承鈞也知道背靠一個遼國是不夠的,又派出使節星夜趕往金陵,表達與大蜀結盟的迫切願望。
你喊耶律賢的兒子「叔父」,稱呼我確是「弟弟」,有沒有搞錯?孟昶心中好笑,叫來王昭遠,令他為使前往太原。
劉承鈞見大蜀使節來到,大悅。哪知王昭遠很委婉地表達了孟昶對現狀很滿意,根本沒有心思結盟。
大失所望的劉承鈞氣得差點吐血。不對,是真的吐血。御醫們慌忙急救,方才保住他的性命。然後便是場大病,難以治癒,神志不清,病臥在床,難理朝政。
趙光義也很生氣,因為他提出的北攻太原的方案遭到群臣的一致反對。權威,我的權威呢?
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反對最為強烈的兩人竟是自己登基後提拔重用的兵部侍郎薛居正和吏部侍郎盧多遜。這二人他引為親信,有意培養為二部的尚書。
退朝後,他在御書房召見這二人,一痛怒斥。
「漢以遼為援,前周世宗和太祖都曾親征,都未成功,為何?」薛居正並未退縮,據理相爭,「皆因難拒遼軍,無奈退兵。」
趙光義瞪著他道:「遼主亡故,自顧不暇,怎會理會小小後漢。」
薛居正道:「遼主雖亡,卻未見其國有亂。唇亡齒寒,遼國怎會不援?」
盧多遜也在旁附和:「正是這個道理。皇上,若無法擋住遼軍,攻打太原便只能勞命傷財,徒勞無功。」
趙光義閉目不語,沉思良久,語氣婉轉許多地道:「兩位愛卿是為朕之大宋著想,朕實不該怒怨相對。朕再好好斟酌,你們下去吧。」
二人跪別。
趙光義無法理出頭緒,大喊道:「來人,召苗訓、楚昭輔。」
身後的王繼恩忙小心提醒,「皇上,兩位大人已去青州上任。」
趙光義這才想起前段日子與他倆因是否減少宋蜀邊境駐兵問題產生爭執,一怒之下,將二人趕出了汴京,發配到偏遠的青州。當然這借口而已,他倆是皇兄親信,還參與了皇兄亡故當晚的一切事宜。
至於王繼恩,他知道只有留在身邊才最安全,便留用。
「趕緊派人傳朕旨意,請二人速回汴京。」趙光義突然發現身邊無人可用,急切地道。
趙光義想不到第二日遼國使節竟來到汴京,也是老熟人,蕭天祿。
蕭天祿將蕭皇后的意思詳盡敘述一番,引來趙光義和大宋文武百官的震驚。遼國主動求和,並派來眾臣韓德讓商談簽約。
「韓大人,你身為漢人,為何為契丹效力?」趙光義譏諷道。
韓德讓微笑著道:「宋主此言有偏頗。想周、宋之前幾朝,皇座坐著的可都是沙陀一族,為何如此多漢人聽命效力?」
趙光義一怔。一想說得也沒錯,李存孝、石敬瑭、劉知遠等人都是沙陀族後裔。
「何必分同族異族,都是天下之人,和平相處才是。」韓德讓繼續道。
「薛居正、盧多遜,和談之事交由你倆負責。」趙光義道,離座而去。
協約很快簽訂,兩國承諾以目前國界為線,不再相互侵入對方領土,引起征戰。北漢問題卻成為雙方解不開的疙瘩。遼國堅持宋不可征漢,宋則堅持太原非遼土,不應干預。
雙方不肯讓步,最後便將北漢問題擱置。
派往青州的人回到汴京,未尋到苗訓、楚昭輔二人,只有他倆留下的一封信。信中二人對趙氏兄弟一番讚譽,十分榮幸能為他倆效力,開創出一番大事業。又道身心疲憊,理應功成隱退,希望趙光義不再相尋。
兩個老狐狸。趙光義心想。不就是怕我殺了你們嗎?皇兄又不是我害死的,我為何要殺你們呢?
誰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還是趕緊脫身為妙。正在某座山的道觀中下棋的苗訓和楚昭輔心情很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