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王全斌、慕容延釗率部由山南來到溫州城下,隨即便發動迅雷般的猛攻。
溫州城內的防守果然薄弱,又是夜間,很快城門攻破,蜀軍進入城內。許多仍在夢鄉的吳越士兵要麼成了刀下之鬼,要麼成為繳械俘虜。
天亮,鮑修讓立在高處俯視蜀營,心中冷笑。上次在福州沒有與你們一戰,差點引為憾事。都說蜀軍天下無敵,還不是拿我蓮花心無可奈何。
「大人,溫州城頭旗幟好像不對。」身邊副將指著溫州道。
鮑修讓一愣,遙望,不甚清晰,忙道:「速派人前去查看。」
派去的人很快回來,驚慌道:「大人,溫州城已被蜀軍佔領!」
什麼?鮑修讓不相信。再望蜀營,猛然發覺營帳少了許多。他們竟置我主力不管,去拿溫州城。如此說來,山下蜀軍必定不多。想到這,鮑修讓有了補救辦法,下令道:「進攻山下蜀營!」
你就這麼多人馬,又遠道而來,消滅一部分便少一部分。
吳越軍如猛虎下山,衝下蓮花心高地,衝入蜀營,揮刀亂砍,好是威風。
很亂的砍。因為蜀營內空無一人,只好把這股氣勢發在營帳上。
很威的「瘋」。面對沒有任何抵抗的物體,當然威,當然「瘋」。
第一補救方案失敗,鮑修讓只好實施第二方案。揮劍大喊:「奪回溫州城!」
吳越將士如洪水肆虐,洶湧撲向溫州。
洪水遇到什麼要停止?堤岸。
溫州城下,蜀軍早已列好堤岸般陣勢等著呢。
鮑修讓心頭浮現兩套方案:攻和退。
洪水如果不與堤岸接觸是不可能停止的。吳越軍嘶喊著衝向蜀陣。
蜀軍沒有慌亂。李廷珪揮刀喝道:「上!」
趙崇韜長槍一指,李承勳長刀一揚,兩小將率部從李廷珪兩側殺出,迎著吳越軍而上。
趙普在城頭望著這場面,不禁一笑,「燃煙。」
煙起,埋伏的符彥卿、武漳率兵衝向蓮花心高地,幾乎沒費什麼力便奪下。
趙普又一揚手,「收兵!」
鑼響,正與敵人糾纏的蜀軍立刻有步驟地後撤。
應趁機進攻。見蜀軍緩慢後撤,鮑修讓大喜,喝道:「殺!」
殺誰啊?只見吳越士兵的倒下。
果然強哪!連後撤都堅不可摧。鮑修讓不禁讚歎。這樣下去只會死傷更多,還是先撤回高地吧。「收兵。」
來到蓮花心高地,愣住。山頂的旗幟已換。
怎麼辦?怎麼辦?鮑修讓的頭很疼。必須奪下來,不然兩面受敵,那就慘了。「奪回來。」
吳越將士呼叫著向山頂沖。
突然,滾石、檑木從山頂而下,士兵們死傷眾多。
我暈,那是我準備用來對付你們的,你們倒會撿現成的,真不地道。鮑修讓好是鬱悶。
鬱悶歸鬱悶,總得找個地休息吧。無奈,只好在溫州城外「安營紮寨」,過起風餐露宿的日子。自己的營帳都在山頂,蜀軍的營帳又被破壞得差不多,這寒冷的冬夜,大多數吳越士兵只好生火,圍坐歇息。
老天總是折磨落難人,突然下起小雨。雨雖小,卻熄了火,濕了衣。
媽的,老子不幹了。扔去武器,許多吳越士兵偷偷地溜掉。
鮑修讓還算幸運,躲在已破的蜀軍營帳中渡過了漫漫長夜。
清晨,清點人數,竟只有萬餘。鮑修讓驚愕不已。要知道溫州總兵力在一天前還有三萬多。
還好蜀軍現在沒有進攻,不然慘了。鮑修讓暗自慶幸,喝了口涼水。
人倒霉喝涼水也塞牙。鮑修讓這口涼水便塞了他的牙,因為他望見溫州城的蜀軍已衝了過來,再一回頭,蓮花心的蜀兵也衝了過來。
「撤,撤。」鮑修讓大喊。
撤到哪呢?眾將士紛紛望了過來。
對啊,撤哪呢?鮑修讓也愣住。
就這當兒,蜀軍已到跟前。
「撤,撤。」鮑修讓再一次大喊。他已想到了目的地,處州。
「窮寇莫追,收兵!」趙普下令。
你還會回來的。他純真地笑著。有點像喜羊羊,又有點像灰太狼。
鮑修讓在逃往處州的中途遇見張筠所率的援軍。
張筠聽聞溫州已失,大怒,便要立刻出發奪回。
「張將軍不可急躁。」鮑修讓連忙阻攔,「趙承泰將軍已從台州向溫州而來。不若等他到後,兩軍合併一處,再奪溫州。」
張筠不以為然,「哈哈,鮑大人被蜀軍嚇破膽了吧。溫州之失莫要通報杭州,你且在此處等候,待我奪回後再報不遲。」
鮑修讓急忙道:「蜀軍人數不少,好像禁軍也在其中,張將軍萬勿輕敵。」
「那樣最好,我吳越勇士可不是吃素的。」張筠信心滿滿。
錢弘倧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拍桌子,狠狠地道:「待我出去後,一定要將胡進思碎屍萬段。」
水丘昭券搖搖頭道:「大王,萬事都要講證據。要殺我們的人到底是不是胡進思,待查清處置不遲。」
兩人在一個小房間裡相聚,相互講了自己的遭遇。
「你整天講證據,結果呢?」錢弘倧有些怨氣。若不是水丘昭券阻攔,早已除掉胡進思,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
水丘昭券倒很釋然,「事有因才有果。大王,事已至此,還是考慮未來吧。」
錢弘倧到底年輕,不禁道:「老師,我猜一定是二哥魂靈保佑,我們才死裡逃生。」二哥便是死去的錢弘佐。
「你覺得我像你二哥嗎?」進來位比錢弘倧還年輕的少年。
錢弘倧不認識,水丘昭券卻認得,「原來是你!」
「他是誰?」錢弘倧問道。
水丘昭券歎氣道:「大蜀皇帝孟昶。」
錢弘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盯著孟昶。盯著盯著,就開始連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這比我還小的小孩竟是威名赫赫的大蜀皇帝?
孟昶笑道:「莫要驚訝,你應該感激才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錢弘倧不知如何作答,水丘昭券道:「不錯,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但僅此而已,我們不會因為你的恩情做違背良心的事。」
「哈哈。」孟昶大笑,「你們覺得兩個死人還能為我做什麼嗎?」
人家說得沒錯,我們早已死了。水丘昭券歎氣道:「既然無用,何必相救。」
孟昶道:「因為我不喜歡胡進思。」
「我也不喜歡。」錢弘倧跟著道。
「呵呵,看來咱們有緣哪。」孟昶開起玩笑。
錢弘倧馬上道:「那你放我出去,我要殺了他。」
孟昶手一攤道:「這裡又不是監獄,又沒人看守,來去自由。弘倧兄願意去哪便去哪。」
錢弘倧一聽,拔腿便要走。水丘昭券拉住他,「你一個人這樣去,不是送死嗎?」
「不會的,我只要說我是錢弘倧,必然會有很多義士助我。」錢弘倧道。
水丘昭券歎氣道:「你已埋葬在會稽山,誰還會相信你。」
「那我直接去找九弟。」錢弘倧急道,「告訴他是胡進思殺我。」
水丘昭券搖頭道:「弘淑仁厚不假,但你們兄弟倆應該誰來做大王呢?跟何況,軍政要權都掌握在胡進思手中,他恐怕也無可奈何。」
孟昶點頭道:「水丘先生說的沒錯。所以只有我能幫你。」
「我們吳越之事不需大蜀插手。」水丘昭券手一揚,道。
「但這事卻牽扯到我大蜀。」孟昶笑道。
水丘昭券一愣,「哪裡與你相干。」
孟昶繼續笑著道:「因為胡進思早已是我們的人。」
兩人一驚。
「溫州已被我所得,大蜀軍隊很快便到達杭州。」孟昶道,「到那時,胡進思便會降蜀。」
兩人大驚不已。還是水丘昭券老辣,「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
孟昶對門外道:「昭遠,東西拿進來吧。」
王昭遠走進,將先前胡進思所寫的信件交給二人。
「果然如此。」水丘昭券看後道。
「內奸!」錢弘倧怒罵。
孟昶笑道:「所以你們吳越的事便是我的事,因為胡進思。」
錢弘倧懷疑地望著他,道:「既然他是你的人,你為何還要幫助我們?」
「我說過,我不喜歡他。」孟昶淡淡道。
「那你喜歡我嗎?」錢弘倧突然像個懷春的少女。
孟昶眨巴著眼睛道:「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你。」
「那你豈不是也要殺我?」錢弘倧故意問道。他的邏輯沒有錯誤。
孟昶笑道:「但我喜歡水丘先生。」
面對錢弘倧有些嫉妒的眼神,水丘昭券竟有些難為情。
趙普不難為情,雖然使用的還是舊招。
張筠率部氣勢洶洶地來到溫州城下,卻發現蜀軍早已嚴陣以待。
好吧,讓你沒見識我的厲害。吳越將士呼號著衝向前。
還沒到人家跟前,身後便傳來比他們還響的吶喊聲。蜀軍鐵騎山呼海嘯般洶湧而至。
陣亂了,人亂了,亂了,全亂了。攻守雙方霎時換了角色,張筠奮力抵擋。
抵擋幾個回合,便抵擋不住了。已經很不錯了,他面前的是一桿長槊掃千軍,一聲怒吼鎮九州的符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