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苦不迭的彭士然率領叫苦不迭的溪州蠻們後腳才踏進溪州老巢,追兵們前腳就跟著邁進。
溪州這座山城立刻便像一個被攪翻的螞蟻窩,亂哄哄地像是煮熟的粥。
彭師暠還想組織力量將敵人趕出去,卻發現無論嗓門多高,卻無人聽。倒是敵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無法阻擋。張公鐸也已率兵入城。
「爹,如今唯一出路是逃出城到山寨。」彭師暠勸他老爹。
彭士然搖搖頭,「我不走,我不走。」
彭師蒿又勸道:「只要到了山寨,據險而守,敵人便無計可施。待咱們聯繫其他部落後,便又可一奪回溪州。」
彭士然不再搖頭,「只好如此了!」父子倆無奈丟下苦心經營多年的老巢,趁亂逃出城,上了石崖之上的山寨。
得溪州,趙普並沒有得意忘形。雖然俘虜了眾多蠻兵,征服了這座城池,得到了彭士然儲存多年的糧草物資,但頭領卻跑了。
「立刻查處彭士然所在。」趙普下令。
正如所料,敘州的拿下也未費多大力,這些「三不管」地區不在乎接受誰的領導。
王贇開始考慮進攻全州。周行逢道:「南漢軍正圍攻全州,長沙已派兵援救,若待他們兩敗俱傷後再行攻擊應更容易。」
「有理。」王贇稱讚道,「那咱們也不能閒著,不如向東奪敏州,逼衡州,如何?」
「這樣既減輕了進攻長沙部隊的壓力,又可將咱們連成一片,甚妙!」周行逢道。
王贇點頭,「好,就這麼辦。咱們奪下這兩州後,漢唐之戰也應有了結果,咱們再揮師全州。」
查文徽率領援軍文縐縐地接近全州。什麼樣的將軍什麼樣的兵。
不男不女那是身體問題,與腦子無關。潘崇徹做出個決定,撤出包圍,全軍後退,一股示弱的樣子。
查文徽見敵軍撤退,真以為是自己的威名把人家嚇跑了,得意洋洋地率兵直追。
正追得痛快呢,突然人家停止了逃跑,掉轉槍頭殺了回來。
查文徽還未回過神,才發現四面八方都是南漢旗幟,自己已被包圍,然後便是接受屠殺。
又一場文明與野蠻的較量。不過這次是野蠻獲得全勝。
查文徽只帶著少量士兵逃出包圍圈,逃進了全州。
野蠻變態的潘崇徹不再像前次一樣包圍全州,只做了一件事,查文徽、馬希隱、許可諒等人便嚇得棄城而逃。
他將降來的南唐士兵人減一臂而放回。
「人減一臂」的含義:每個人都被砍去一條胳膊。
你們怕被砍胳膊,難道我們不怕?全州城開起了「逃跑大會」,就看誰跑得快。
潘崇徹「哈哈」笑著進入無人駐防的全州城。笑聲尖銳刺耳,聾子都能聽出這聲音只能來自太監。
當查文徽等人逃到衡州時,卻發現衡州城已被包圍。
那只好繞道繼續逃竄。可到了長沙,卻發現長沙城竟也被包圍。
這地到處都充滿了危險。查文徽識趣地也不管衡州被誰包圍,長沙能抵抗多久,選擇了回南唐。只有我可愛的家鄉才是天下最安全之地。
王全斌、李廷珪依葫蘆畫瓢,分兩路攻打長沙。
王全斌隔湘江遙望長沙,李廷珪、慕容延超在岳麓山俯視長沙。
長沙的局勢傳到了岳州劉仁瞻的耳中。他大驚,決定派兵增援。卻發現已離不開岳州,除了回南唐的北路,其他水陸各處都被飄著「蜀」旗的戰船與人馬封鎖。
林仁肇與孫晟率兵試探突圍了幾次,都被打回。
袁彥超、高彥鑄實施了「只圍不攻」的策略,只留下回南唐的路,讓劉仁瞻自己選擇。
在澶州,符彥卿與武彰得到了石重貴的召見。石重貴一聽大蜀只來了一萬人,有些不太高興。但畢竟人是來人了,立刻下令犒勞遠道而來的蜀軍,將蜀軍交與都招討使杜重威領導指揮,前去迎敵。貝州已破,吳巒身亡,契丹八萬大軍已到眼前。
貝州守南門的邵珂打開了南門,契丹兵如虎狼般湧入。
吳巒聽聞,大罵邵珂的無恥,也深深自責看錯了人。城已破,城中大亂,憑借自己的勇猛逃出去是完全可能的。但那樣我吳巒的一世英名將劃上恥辱的印記。或許也可以與契丹兵死拼,戰死沙場。但萬一被生擒,那將是何等的羞辱。
吳巒想了想,望向了眼前的井。走到跟前,無奈地笑了笑,翻身跳入。
就在他縱入井中那刻,竄出幾個乞丐,放下長繩。一人順長繩而下,抱起已昏迷的吳巒。被拉起後,幾人抬著吳巒,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吳巒睜開眼時在一間破屋中,他奇怪地望著眼前這位年輕人,「你是誰,我怎會在這?」
那年輕人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你知道你是誰不?」
「我是吳巒。」吳巒道。
「你是吳巒嗎?吳巒不是跳井身亡,以身殉國了嗎?」他盯著吳巒道。
吳巒無言以對。
他繼續道:「所以你不是吳巒,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現在我準備送你去江陵,你可願意?」
吳巒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可去。一個死人能到哪呢?
「其實你願意與否都沒關係,因為你沒有選擇。」那年輕人竟笑了下。
吳巒在莫名其妙中去了江陵,莫名其妙地生活了很短一段時間,便不再莫名其妙,因為大蜀皇帝來到他面前。
此時的大蜀皇帝叫張三,大蜀禁軍的普通一兵。
「老公,咱們為啥要聽那狗皇帝的。就這麼點人,明擺著去送死嘛。」唐天霸道。
張三打了個冷顫,「你現在是男的,注意身份。」
「妹妹別怕,有我呢。」段無敵道。
杜逸風實在看不下去了,「呵呵,你們這樣彆扭不彆扭?」
三人望向他,「不彆扭。」
「我彆扭,我走。」杜逸風笑著離開。
剛出營帳,便看見符彥卿和武彰。
「他什麼意思?」二人著急地問。
杜逸風無奈笑笑,「他沒意思。」
最怕沒意思。二人相互望望,最後下了決心,「好,咱們就隨杜重威去前線。」
「就是嘛,他既然沒意思,咱們都不理睬他,讓他做他的普通一兵吧。」杜逸風「哈哈」笑道。
「只要王將軍肯收留我,小弟願為普通一兵。」廖偃道。
王贇正在圍攻衡州,突報有約百人前來投奔,帶頭的自稱叫廖偃。
「廖老弟名門望族之後,為人正直,仗義講義氣,王某早有心交往。」王贇說的也是真心話。
廖偃搖頭歎道:「不談不談。本想助馬希萼保大楚河山,誰知他無心無能。他兵敗被俘,只餘我帶了這百十號人在衡州一帶流竄。王將軍大名早有耳聞,今日來投,只想隨軍殺入長沙,殺了那兩個賣主求榮的敗類。」
王贇點頭,「只可惜我大軍奪了衡州後便將前往全州,驅逐南漢軍。」
「這衡州知府和校尉都是在下舊識,若王將軍信任,准我入城,或可不動干戈便能破城。」廖偃道。
「好。廖老弟,拜託。」王贇爽快答應。
廖偃的自信來源於他的人品和在衡州一帶的名聲,果然沒多久,城頭那「唐」字大旗便落下,城門大開,王贇率軍而入。
得衡州後,王贇立刻任命廖偃為衡州主事,除原衡州將卒歸他指揮外,又另撥五千人聽他調遣,並准他率兵相助王全斌、李廷珪攻打長沙。而後,率其餘人馬向全州進發。留在敏州的王逵、周興逢等人也不懈怠,揮軍直向全州。
廖偃也不耽擱,率兵一萬前往長沙。他要報仇,為馬希萼,為曾經的大楚。
不管如何,長沙還有不下四萬兵士,徐威、陸孟俊一邊向南唐求援,一邊指揮長沙防守。他們很清楚,若城破,他們只有死路一條。長沙的百姓不會饒了他倆!
比如那個叫楊瑤的姑娘,自從被李富救出,留在客棧後,便開始學著用刀。
她向每個夥計請教刀的使用,然後便在後院沒日沒夜地劈柴。用這種腰刀劈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她不在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又不能放你離開客棧,劈就劈吧。大家都習慣了後院不斷傳來的嬌喝「殺」「殺」「殺」。
直到今晚,李富才決定讓她停止。「楊姑娘,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楊瑤點點頭。
「我這有個令牌和一封信。你到西門找個叫石破田的隊正,拿出令牌,他會將你送出長沙。」李富將令牌和封信交給她。
孟昶曾冒充石文德的侄子石破天。其實石文德確實有個侄子叫石破田,田地的田。長沙守軍中有很多已被策反,他只是其中之一。
「然後呢?」楊瑤問。
李富道:「然後你便到蜀營將這封信親手交給蜀軍主帥王全斌。」
楊瑤露出了喜色,「李伯,長沙要變天了,對吧?」
原來她笑起來非常好看。李富笑著問:「楊姑娘怎會有此一說?」
「因為你說過只有長沙變天的那天,才讓我離開客棧。」楊瑤笑起來確實很好看,雖然笑容已生疏。
「姑娘辦好此事,便想去哪就去哪吧。」李富道。
「不,我還要回來,回到客棧。」楊瑤搖頭道。
李富好奇地問:「為什麼?」
楊瑤低頭道:「因為我無處可去。」
兩人不禁想起那慘無人道的長沙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