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雅到長沙時,李宏皋還沒有出發去江陵,他阻止馬希范:「大王,此人朝三暮四,背義變節,已投靠大蜀,萬不能召見。」
馬希范倒很開通,「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如今他是大蜀使節,我若不見,豈不讓人覺得小氣。」
「大王說的對。」這次出來說話的是石文德,「如今我大楚正要與大蜀結好,將蜀國使節拒之門外,有損我大楚形象。」
「見,立刻召見。」馬希范擺手道。
走進曾經熟悉的大殿,徐仲雅覺得陌生。高坐在上的大王還是以前的大王,林立左右的同僚還是以前的同僚,只是目光已變。
「大蜀使節徐仲雅奉大蜀皇帝之命出使大楚,拜見楚王。」徐仲雅拱手行禮。
「好,很好。」馬希范的語氣不陰不陽。
「徐大人真會見風使舵!」李宏皋在旁譏諷道。這話是孟昶諷刺李宏皋的,如今他反過來諷刺徐仲雅。
徐仲雅苦笑下道:「徐某在大王眼裡只是一件物品,可以隨意的贈送和捨棄。何來使舵之能力。」
「誤會,徐愛卿誤會。」馬希范連忙道,「你是我們大楚之寶,我怎捨得。只願愛卿能為楚蜀邦交多多出力。」他可不想得罪徐仲雅,人家是蜀王的人。
「盡力而為吧。」徐仲雅淡淡道。
李宏皋也以國為重,順著馬希范的意思道:「徐大人曾是我大楚重臣,大王待他不薄,自是會不遺餘力。」
「李大人高看。」徐仲雅依舊語氣淡淡。
馬希范滿臉堆笑問道:「徐愛卿來長沙,可帶來我蜀王弟弟的書信?」快點進入正題吧。
「沒有。」徐仲雅直接回答。
馬希范有些不悅,又問:「就沒讓愛卿帶什麼話嗎?」
「這個倒有。」徐仲雅道,「他讓我轉告大王,我妹就是他姐。」
什麼意思。馬希范和眾楚臣不明白。
徐仲雅解釋道:「他的意思是誰欺負了我妹,就是欺負了他姐。」
你妹?不就是那個徐晴雅嘛。還好我沒來得及欺負就跑掉了。「誰,誰欺負晴雅了?欺負晴雅就等於欺負我妹。」馬希范活學活用的本事一直很高。
「徐大人,令妹不是早已去大蜀尋你了嗎?」李宏皋好意提醒。
徐仲雅道:「她還在大楚,請大王將她交於我。」
怎麼可能?馬希范犯難了,「不會吧,本王沒有拿到她啊。」
「朗州是否仍蜀大楚?」徐仲雅突然問。
李宏皋幫忙回答:「那是自然。」
「晴雅便在朗州馬希萼處,請大王速速將她交出來。」徐仲雅語氣開始加重。
原來跑到那個臭小子處了。小子,你有能耐,連女人也跟哥哥我爭。「那徐愛卿去朗州要便是,到我長沙來做什麼。」馬希范不耐煩地道。
徐仲雅道:「大王此言差矣。大王還是大楚的大王,朗州還是大楚的朗州,自是跟大王要人,怎可越俎代庖到朗州要人呢?」皮球被踢了回來。
說的也沒錯,我還是大楚的大王。「李愛卿,立刻派人去朗州將晴雅姑娘送到江陵。」
有你這話就夠了。徐仲雅道:「來時,吾皇曾讓我放心,說楚王行事果斷,雷厲風行,三日之內便可將我妹送到江陵。徐某告辭,在江陵靜候佳音。」說完行禮,扭頭便走。
「太過分了!」眾臣紛紛氣道。
「李愛卿,三日之內將那徐雅晴送到江陵。」馬希范將皮球踢給李宏皋,然後起身離去。他要去發洩心中的怨氣,他要用皮鞭狠狠抽在妃子細嫩的肌膚上。馬上,必須,因為他的呼吸都開始困難。
可憐的楚王宮裡的女人,何時才能擺脫這惡魔的折磨?
徐仲雅沒作停留便回了江陵,他不願再呼吸這熟悉的長沙空氣。這裡有他的愛,有他的輝煌,有他的風流,有他的灑脫,只是都已成為曾經。
拓跋恆與丁思覲攔住他,說了句:「徐大人真會見風使舵!」
徐仲雅沒有像在大殿一樣辯駁,笑了笑道:「見風使舵的船夫才是高明的。風大浪高,二位保重。」
丁思覲在後面「呸」地吐了口唾沫。拓跋恆拍拍他道:「風大浪高,不會使舵,自己喪命不打緊,卻連累船上的人。丁大人,他說的也沒錯。」
「你認為馬希萼會將晴雅交給他哥嗎?」江陵碼頭,徐仲雅憂心地問迎接他的孟昶。
孟昶驚訝地反問:「難道徐大人認為馬希萼會將晴雅姐姐交出來?」
這下吃驚的是徐仲雅了,他帶些埋怨地道:「那我去長沙豈不是白費工夫。還請皇上允許臣前往朗州。」
「馬希范會派人去的,你去做什麼?」孟昶很吃驚的樣子。
徐仲雅有些生氣,「他派去的人有什麼用。還請皇上允許臣趕緊去朗州,萬一晴雅有意外,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趕緊?你覺得你現在去還來得及的嗎?」孟昶不停地吃驚著。
什麼意思,難道?徐仲雅一下子愣了。
孟昶不想再逗他,笑著道:「徐大人,你沒見江陵少了許多人嗎?比如依諾、唐糖、思盈,還有我師娘。」
「對啊,好像沒看見她們。」徐仲雅環顧,只看到杜逸風、王昭遠幾位。
「你當然看不到了,因為她們都在朗州。」孟昶笑道。
朗州的痛苦在蔓延。比如「岳陽樓十兄弟」中的張文表就很痛苦。
他喜歡上一個女人,從見她的第一面起。她美麗有風度,冷冷的臉上是不可觸摸的溫柔,這讓張文表癡迷。如果見了這一次後就再沒見到,他也許會忘記。可如今幾乎朝夕相處,她每天都在眼前出現,讓他難以自拔。
今晚是張文表和潘叔嗣值班。站在門外,張文表的心跳得很厲害。
「叔嗣,嫂子還好不?」他問。他想讓自己的大腦朝別的方向想,而不是那屋裡的人。
他們十人來到了朗州時,正是馬希萼招兵買馬時,便順利進入了朗州軍中。十人不僅勇猛,還很團結,受到了賞識,被提拔到馬希萼的侍衛軍中。潘叔嗣看上了馬府中的一個丫環,馬希萼也想收買人心,便准他倆成婚。
十人湊錢在朗州弄了間房,成為了潘叔嗣的家。
潘叔嗣「呵呵」笑道:「好,你那小侄子也很好,你就把見面禮準備好吧。」
「嗯。」張文表跟著笑,「好羨慕你。」
潘叔嗣道:「別光羨慕,快點找個。」
張文表情不禁地轉頭望了下關閉的房門,歎口氣道:「那是,那是。」
周行逢快步從外走過來道:「節度使來了。」馬希萼當時的職位是武平節度使,駐地朗州。
兩人不再言語,與周行逢一起靜候。
馬希萼走到門前,想敲門又猶豫著停止轉身。剛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到門前。猶豫了很久,才敲門道:「晴雅,你還好吧。」
裡面傳來徐晴雅的聲音,「勞煩掛牽,還好。我兄長那有消息沒?」
「還沒,我正在打聽。」馬希萼撒謊道。
「哦。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然後,傳來一聲深深的歎息。
這聲歎息,好叫人憐惜。晴雅,我瞞你,只是不想你離開。馬希萼轉身離去。
這聲歎息,好叫人迷離。晴雅,別愁別怕,我永遠在你周圍保護你。張文表挺直了腰板。
馬希萼自是知道徐仲雅已經投靠了大蜀,他更知道大蜀在向馬希范要人,因為來人已到朗州,不是別人,是李濟林。李宏皋最終選擇兒子來朗州,是因為他不信任其他人。
「晴雅姐肯定在裡面。」馬希萼剛消失在夜色中,從拐角處竄出幾人,馬依諾首先開口道。
「可以確定。」年齡最小的唐糖最老成地道。
「我覺得也是。」段思盈點點頭道。
「幹嘛猜呢,多累啊。你們等著,我進去看看。」肖玉蓉最利索,說完,便已上了屋頂,兩個縱躍,進了院內。
三個姑娘相互一望,一吐舌頭。
很快,輕輕地,她回來了。「有兩人守在房外,進不去。」肖玉蓉道。
「看來還得本小姐出手。」唐糖道。
「你?」另三人很吃驚。
唐糖嫣然笑道:「別忘了我來自唐門,我哥是掌門。」
「嗷。你想下毒殺人。」三人恍悟。
唐糖搖搖頭,問馬依諾:「依諾姐,你有沒有覺得那幾個士兵好像見過?」
「是啊。總覺得見過,但想不起。」馬依諾微微皺眉道。
「我想起來了。」唐糖頗為得意,「在那小樹林,這些人殺了其他同夥,後來被他放了。」他當然是指孟昶,大家都知道。
「對。」馬依諾道,「還是糖妹妹記性好。還有在岳陽樓,他們結義,他稱呼他們『岳陽樓十兄弟』。」
「那還猶豫什麼,走,跟他們要人。」肖玉蓉又急道。
「師娘,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我看這樣,等明日天明,我與依諾姐直接進去。師娘和思盈姐武功高,在暗處觀察。」唐糖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智慧,至少另三人都這樣認為。只是這和你來自唐門,你哥是掌門有什麼關係呢?
「那咱們現在先去休息。」段思盈打了下哈欠道。
「不能休息,有人來了。」肖玉蓉一指遠處,但見至少二十個黑衣蒙面人正奔過來。
四人忙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