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蜀的幸福未能感染中華大地,石敬瑭與李從珂的戰爭出現了重大轉機,契丹出兵抵達太原,與石敬瑭的部隊裡應外合,大敗唐軍。
外族的介入扭轉了戰局,也使北方百姓陷入水生火熱之中。
更讓整個大地震驚的還在後面。石敬瑭恭恭敬敬地朝比自己小十多歲的耶律德光一拜,大呼三聲「父親」,緊接著在晉陽稱帝。在朝野吃驚的目光還未散去之時,石敬瑭又恭恭敬敬地笑著將幽雲十六州劃給了契丹。
「可恥!」「丟人!」大蜀群臣在殿上議論紛紛,大罵石敬瑭的卑劣行為。
「千古一帝!」孟昶說出此四字。誰都能聽出其中莫大的諷刺含義。
想起三個月前孟昶的猜測,如今竟絲毫不差,大臣們驚訝不已。王處回打頭唱起了「讚美詩」:「聖上判斷局勢的眼光讓我等汗顏,其准無比。我們的皇上也是『千古一帝』。」在這裡,此四字的含義飽含著稱頌。
「千古一帝,臣等佩服!」大臣們心悅誠服地道。
孟昶擺手笑道:「你們輸了!」
想起那個賭,大臣們皆笑道:「聖上贏了!」
「咱們都是自己人,輸贏都是自己的,不提了。」孟昶道,「如今事態的發展很明顯,李從珂有勇無謀,人心渙散;石敬瑭旗開得勝,又有契丹相助。洛陽危矣!」
趙季良點頭道:「若真如此,大蜀必須表明一種態度。」
「對。」李昊道,「要讓群雄知道我們大蜀對石敬瑭行為的不齒。」
「李大人此話不正確。」孟昶道,「我們應該要讓天下的百姓知道大蜀的立場,因為百姓才是此次外族侵入的最大受害者。」
李昊「嗯」道:「聖上說的事。臣這就寫篇《告民書》,公告聖上心思。」
孟昶笑道:「這個事我早已安排好了,用不了多久,天下百姓都會知道我的心思。李大人還有重要的事辦。」
這聖上總是走在咱們的前面,太神了!眾臣心中讚歎。
「但請聖上吩咐。」李昊道。
「李大人,你敢去見石敬瑭不?」孟昶問。
李昊挺胸昂首道:「臣乃正人君子,他乃卑劣小人,有何不敢?」
孟昶又笑問:「那李大人敢拿著罵他的信見他不?」
任何人都會在這個問題上猶豫,因為這與生命攸關。李昊想了下,又顯英雄氣概:「臣只知尊聖上旨意,不知其他。」
「那好。」孟昶拍手道,「朕令李大人代朕書信一封後出使大晉,交與石敬瑭。信中要痛罵他的厚顏無恥,出賣祖宗,總之信上的話要有多難聽就多難聽。」
「不可。」立刻站出幾位大臣阻止。
「皇上不可,那石敬瑭有契丹相助,有恃無恐,若被激怒,大蜀恐會引火上身。」趙季良說出了大臣們的意思。
孟昶喊道:「胡韞可在?」
「臣在。」禮部侍郎胡韞站出。就是孟昶登基時阻止祭天的那位。
「聽聞你奇聞八卦極精,測字看相略通。朕就讓你測這石敬瑭看了這信後會有何反應。」孟昶道。
胡韞閉目思考了好半天,惹得眾臣很不耐煩。這還用考慮嗎?結果只有一個,殺了李昊,攻我大蜀。
胡韞睜眼喜道:「聖上此舉實在高明,臣斷這石敬瑭不僅不會來犯我大蜀,還會主動與我大蜀示好。」
馬屁!眾臣不齒。
不能讓這麼好的皇上受到蠱惑。王處回馬上譏諷道:「胡大人雙目一閉便知未來,那還要我等何用。」
這話引來不少蜀臣的應和。
孟昶微微笑道:「大家不要著急,聽聽胡大人怎說。」
胡韞並不爭辯,道:「先看此人名。石者,硬物也;敬者,向上也;塘者,小池也。硬物在小池之上,只有一種可能,沉於底。此人雖已稱帝,但心仍在底,盼望認可,盼望得到尊敬。」
「那不就得了。」王處回插話道,「那他見了此信,豈不發怒?」
「聽胡大人說完,王大人。」孟昶客氣地道。
「再看此人行。」胡韞繼續道,「割地認父,何等惡劣。他會得到什麼?千古罵名。一個渴望得到尊敬的人卻做著被人唾罵的事,說明什麼?反常。石敬瑭是個很反常的人,聖上正是看中了這點才敢讓李大人去送這封信的。」
眾臣將信將疑,望向孟昶。
孟昶道:「胡大人說的沒錯。從心理上分析,石敬瑭有些變態。你打他,你罵他,他還會很高興,會很尊敬你,很崇拜你。因為你是他希望成為卻永遠無法成為的人。」
變態?什麼意思?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孟昶突然笑道:「要不我就和大家打個賭吧?如果……」
「臣不打,臣願往,臣相信皇上。」李昊連忙道。
「好。」孟昶讚道,「李大人,你也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怎會不顧你的安全呢?放心地在信上罵他。不過,署名要是朕,這個美名就由我擔吧。」
胡韞的解釋有些勉強,皇上的解釋有些雲山霧罩,但自登基以來,皇上何時拿大臣的性命和大蜀的命運開過玩笑。打賭?才不會和你打呢。趙季良、王處回帶頭,群臣齊呼:「我們不打賭,我們相信皇上。」
「相信」兩個字其實比「萬歲」之類的更能讓孟昶舒適。他樂呵呵地笑著,雖然心中也有些忐忑。
下朝後,他叫來武彰,吩咐他隨李昊同去晉陽。萬一我判斷有誤,丟了面子不打緊,不能丟了李大人的性命。
喬公公引個宮女端水進入,伺候孟昶洗臉洗腳。孟昶很不習慣地問:「喬公公,杏兒呢?」
喬公公愣愣看著孟昶道:「皇上,杏兒已好幾天沒伺候你了,你現在才發覺?」
「是嗎?」孟昶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有所下降,「為什麼?」
喬公公站在那小聲道:「唐糖說她病了。」
切,忽悠誰呢,一定是受了你們這群丫頭的蠱惑。你看看,好的不學,壞的一學就會。
王樸回到成都,給了孟昶一個個大大的驚喜。
「這麼說,投出的距離又提高了十丈。王樸,你立了大功。」孟昶喜道。
王樸謙虛地道:「不是我個人的功勞,是所有人的。你沒看見那些水兵,個個踴躍獻計獻策,積極出力,著實讓人興奮。」
孟昶很滿意,「是的。只有實際操作者才知道優劣,實際與理論的結合才能有所飛躍,我們應該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讓整個大蜀都充滿著活力。」
「袁將軍懇請聖上往夔州視察。」王樸道。
孟昶笑道:「我會去的,但還沒到時候。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比我想像好得多。王樸,你立刻往遂州、果州傳我旨,令遂州符彥卿、果州王全斌各率一萬兵馬前往夔州待命。待命期間,聽從袁彥超調遣,加強水上作戰以及登陸作戰的訓練。不得有誤。」
王樸接旨後不待休息便馬不停蹄地出發。時間就是生命,聖上在「之家」時就常常這樣說。
等待是焦灼的,燒得人控制不住自己,亂發脾氣。現在的孟昶便是這種狀態。見到杏兒,劈頭蓋臉地大聲訓斥:「你這丫頭這些天都跑哪去了,我的腳都快發臭了,你知道不?你說你一個多好的姑娘,為啥整天和她們混在一起,還喝酒。再這樣下去,你就別留在宮內,去『之家』伺候你老娘去。」
杏兒低著頭,臉色蒼白,不敢言語。
「跟我們混在一起怎麼了,喝酒怎麼了。杏兒咱們走,這就回『之家』,他還以為誰喜歡呆在這似的。」唐糖從外進來,不服氣地替杏兒反駁。
孟昶更氣了,「都走,走得遠遠地才好呢。你看看你們,除了添亂,什麼正事都做不了。」
「你……」唐糖手指孟昶,氣得說不出話。拉起杏兒的手就往外走,還說道:「走就走,我們全都走,你可別後悔。」
切,嚇唬誰啊。兩條腿的豬難找,兩條腿的美女還不是滿街跑。孟昶扭頭不理。
「唉,杏兒,不是讓你躺著別亂跑嗎?你的藥今天還沒吃呢。」孫茯苓正好進來,撞見杏兒和唐糖,道。
「茯苓姐,你也跟我們走,咱們回『之家』。再也不要見到這個昏君。」唐糖抓住她的衣襟道。
孫茯苓疑惑地問孟昶:「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杏兒莫非真的病了?孟昶猛然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問道:「姐姐,你說杏兒她病了?」
「是啊,都好幾天了。」茯苓道,「若不是唐糖她們幾個拉住她,她還要帶病來伺候你。」
糟糕,真的誤會了。孟昶慌忙道:「杏兒,是我誤會了。你病了就不要來伺候我,好好休息。唐糖,你快扶杏兒回屋休息。」
「哼。」唐糖道,「你讓我們走,我們就走;你讓我們留,我們就留。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聽你的,杏兒姐,咱們去『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