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希范在午後醒來,渾身打著哆嗦,很是可憐。他病了,病得很厲害。
「大王好好養病,我已佈置妥當,必叫他有去無回。」李宏皋在床邊道。
發著高燒的馬希范說話有氣無力,「死,一定要他死!」
李宏皋慌忙道:「必死無疑,大王放心。」
孟昶很不放心,次日來辭行的他在徐仲雅的陪伴下來到寢宮,來到馬希范的床邊,關切地問道:「哥哥,你可要保重啊。」
馬希范強露出笑,道:「弟弟回蜀後一定要記住咱倆的情意啊。」
「哥哥病得這麼厲害,弟弟我決定在長沙多呆些時日,待哥哥病好後,才能放心離去。」孟昶的言語很誠懇。
馬希范直搖頭,「不可不可,你也是一國之君,國事要緊,還是早些回蜀吧。哥哥的身體好著呢,弟弟儘管放心。」刻不容緩,你不走,那我不是白佈置了。夜長夢多,你還是早點離開長沙吧。
「哥哥教育的是。那弟弟只好忍痛告別了,哥哥,來日再見,你一定要讓我見到健康的你!」激動處,孟昶快滴下了眼淚。
「一定一定。弟弟此去,不知何日再見,那荊南高從誨居心叵測,弟弟路過荊南時,務必小心。」馬希范叮囑道。我才不要見你呢,因為再見你時,你已經到了陰間。
「弟弟謹記,哥哥再見。」孟昶終於強忍兄弟割捨之情,轉身離去。重病中的馬希范目送他漸遠的背影,帶著惡毒與狡詐。
從客棧出了長沙城不遠便是碼頭,孟昶享受著有史以來長沙城最盛大的送別。馬希范的出巡沒有過此等待遇,他老子馬殷生前也未得到過如此的禮遇。其實馬殷死後出葬時長沙城也算是全城出動,可那時的人口怎比得了現在,更何況「吃雞大王」馬希聲還在忙於吃雞。
馬希范重病不能送行,一幫楚臣李宏皋、徐仲雅等皆一路相伴,直到碼頭。
「他就是蜀王,他就是蜀王,我看見他了!」有人在兩旁擁擠的人群中興高采烈地喊著。
「在哪?別擋著我啊,我也要看。」幾位姑娘被擋住了視線,急得直跳腳。
「能不能給老太婆讓個道啊,我也要看。」一位老婦拄著杖拚命想朝前擠。
「奶奶,蜀王到底是什麼人啊,為啥你們都要看他呢?」身旁的小孫子拉著她的衣裳問道。
「蜀王,他能讓水往高流,能讓太陽從西邊升起,他不是人,他是神!」老婦的神態崇敬無比。
小孫子昂頭道:「奶奶,我也不做人了,我要做神,蜀王一樣的神!」
「神,他真的是神!」人群中有人插嘴道,「我是在會春園親眼所見,真是太壯觀,太奇妙了!」
「大牛,你也去了?吹吧。」又有人不屑道。
「吹?你們就嫉妒吧。實話告訴你們,蜀王還同我說話了。」
「說了什麼?」
「他說『大牛,下次來長沙時,一定去你家做客』。看,蜀王可是我朋友。」那個叫大牛的自豪地說道。
「切。」眾人哄笑。
「蜀王,下次來長沙別忘了到我家做客啊!」大牛扯開嗓門對走過的孟昶喊道。
孟昶臉掛笑容,一路不停地揮手向人群致意,已有些累。都說做人累,其實做神也很累!
聽到那大嗓門的招呼,孟昶笑著擺擺手道:「一定,那是一定的。」
「哇,大牛,你真的認識蜀王啊!」眾人羨慕的目光聚焦在大牛的身上。大牛生平最得意的自豪感簡直無法用詞語來表達。
終於到了碼頭,孟昶轉身向那群楚臣道:「各位大人都請回吧!」又對周圍擁擠的長沙百姓道:「孟昶謝謝各位鄉親的相送,大家都請回吧。」
「蜀王一路順風!」大臣和百姓齊聲祝願。
「蜀王萬歲!」一個聲音在之後想起,正是那興奮過頭的大牛。
剎那寂靜。
孟昶笑著道:「萬歲百歲都不打緊,只希望大家歲歲平安,歲歲如意!」
「謝蜀王!」大家又齊呼。
差點忘了拓跋恆與丁思覲二人也在人群中默默目送,在他們複雜的心情裡是不是有些許遺憾?如果他是我們的君,如果我們是他的臣,如果,如果……可是世上只有蘋果,沒有如果!
船還是來時的船,人還是來時的人。眾人上了大船在前,後面緊跟兩隻船上裝滿了運往成都的貨物,唐伯護畢竟是生意人。
「依諾姐,你和那個徐家小姐粘糊什麼啊。這一路看你們卿卿我我,依依不捨的,別人還以為你是她相公呢。」小唐糖的話中帶著酸味。
馬依諾沒有淚流,因為淚在往心裡流。又一次告別故鄉,又一次告別故人,萬般滋味翻滾於胸,根本沒聽到唐糖的話。
孟昶望了眼馬依諾,知她正難受萬分。這不是他希望的,便笑著對唐糖道:「他這麼英俊,被人家大小姐看中很正常嘛,他又不是你相公。這麼多長沙的姑娘追求我,怎麼就不見你吃醋呢。鬱悶哪。」
唐糖吃驚地盯著孟昶道:「我確實看見有很多老太婆高喊著你的名字,你看中了哪位,我去為你說媒。」
我倒。「你們大家說追求我的是姑娘家多還是老太婆多?」孟昶問唐伯護以及王全斌他們幾個。王昭遠和小蟲已先行離去做自己的工作。
「當然是老太婆多!」眾人的回答非常一致。
我體無完膚地倒。孟昶搖頭歎道:「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屬於實力派『師太殺手』!」
唐糖笑嘻嘻地道:「幾年前我就看出你喜歡滅絕師太,果然如此。」孟昶在「之家」講的故事裡也包括《倚天屠龍記》。
「哈哈」,眾人大笑,馬依諾也忍不住跟著淺笑。至於那滅絕師太到底是何許人物,根本就不重要了。
和來時相反,時有戰船從岳州方向駛往長沙,時有軍隊在岸邊逆江而行,撤出岳州。我們的楚王根本不知道因為自己的朝令夕改不僅勞命傷財,更引來軍心的渙散,百姓的厭煩。
天色漸晚,沒進岳州城,靠岸停船在船上歇息。
神都會累,更何況孟昶是人。大喊了兩聲「洗腳」,好久才進來端盆的武彰,便說了句「武叔,早點休息」後,倒頭便睡去。此時的他才想起杏兒的好處。
唐糖和馬依諾不是沒聽到孟昶德喊聲,兩人相互吐了下舌頭,偷笑著,就是躺在床上不動彈。
武彰上岸,對警戒的王全斌與符彥卿笑著道:「他睡了。兩位將軍也去休息會吧。」
王全斌與符彥卿一起搖頭道:「武兄,咱們可是同吃飯同睡覺同打架的兄弟,要睡一起睡。」
武彰道:「都睡了,這裡誰警戒?」
「所以嘛,咱哥三就都不睡了!」王全斌笑道。
符彥卿跟著道:「如果有那麼二三百敵人來可就爽了!」
「哈哈」,三人想起閱兵閣操練場三人追趕二百銀槍軍的情景,不禁樂了。
二三百敵人沒有,二三十敵人在得到消息後,馬上換上楚軍的兵服,悄悄向這靠近。領頭的便是荊南大王子高保融的「最愛」梁小喬的二伯梁叔燦。
「你確定只有三個士兵?」梁叔燦懷疑地問來報訊的手下。
報信者很肯定地道:「真的。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對小夫妻,一個胖老頭,再無其他人。」
「好。聽我號令衝上船,全部殺光。」
「那兩條貨船怎麼辦?不如劫了換成銀兩。」有人獻計。
「啪」地挨了梁叔燦一巴掌。「回到荊南,得到的銀兩不知要比這多多少。不用管那兩隻船。」
「要不要蒙面?萬一被認出可不好辦。」又有人獻計。
「啪」地也挨了梁叔燦一巴掌。「咱們是吳國逃到荊南的,如今在楚國,誰認識咱們?笨蛋!」
「要不要……?」又有人想獻計。
還沒來得及說,「啪」地已挨了一巴掌。梁叔燦道:「不要囉嗦了,趕快辦完這事,回荊南享受榮華富貴。拔刀,上!」已帶頭揮刀衝向孟昶熟睡的船。
見有二三十人影撲來,武彰、王全斌、符彥卿相視一笑,拔刀靜待。
「給我殺!」梁叔燦喊道,已帶頭衝了過去。
衝過去時確實帶著頭,衝過去後已沒有了頭。頭呢?頭飛了很遠落在江中,瞬間被江水淹沒。曾經殺了隊正,曾經以為自己的刀很快,曾經在侄子面前誇下海口的梁叔燦終於知道自己錯了,全錯了。他的刀在王全斌的刀面前簡直像蝸牛爬般緩慢無比。
媽呀,咱們一直以為最厲害的頭的頭沒了!我們怎麼辦?
武彰和符彥卿哪給他們機會考慮,刀一揮,衝在前的幾位已經倒地。
媽呀,他們三個是人是鬼啊!我們是沖還是逃?
沖是沖不了了,逃也是逃不了了,三人手中的刀給了他們答案。但見三人刀又揮,倒下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如此揮了幾下,二三十人便都成了他們的刀下之鬼。
「哈哈。」符彥卿大笑道,「爽,只是人數太少。」
王全斌刀入鞘後道:「爽,只是時間太短。」
武彰總結:「不是很爽,人數太少,時間很短。」
「哈哈」,三人齊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