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並沒有讓吳媽去喊孟昶回府,是吳媽實在看不下去,自己跑去了「之家」。
她故意讓杏兒那樣說是因為她知道越這樣說孟昶越會去看小姐。可是天都晚了,還不見小公子的身影。「小沒良心的。」吳媽心中暗道。
「吳媽,你把這些飯菜端走,我不想吃。」李氏躺在床上喊道。
李氏的腿確實傷了,也確實是摔傷的,然不是自己摔的,是武氏推攘倒地傷的。
武氏自從到了孟府,就沒消停過。局勢緊張,老爺常駐府衙,武氏便開始作威作福。心中有甚怨氣,便摔東西,打罵下人,似乎是這府上的老大。
李氏見她年輕,再加上孟董兩家聯手是老爺的大事,不好撕破臉皮,只好忍氣吞聲,任其胡作非為。
可昨晚吳媽端茶時不小心撒了點水在她身上,這還了得,她大罵吳媽,甚至還出手就打。
李氏上前相勸,被她一推,摔倒在地。雖然郎中說並不大礙,兩日便可好。可這口惡氣不出實在壓抑。於是,吳媽想到了小公子。
「哼,等小公子回來看怎麼收拾你。」吳媽邊想邊端了酒菜出屋。
「吳媽,我娘呢?」
吳媽一見正是自己企盼的小公子,忙道:「在,在裡面呢!你快去看看吧,都是那個狐狸精弄的。」
「娘,你的腿怎麼了?」孟昶跑到床邊,關切地問。
李氏很詫異,「昶兒,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讓我回府的嗎?」
李氏一想,明白了,「一定是吳媽吧。昶兒,娘沒事的,明天就可以下地了,你回『之家』吧。」
孟昶早知事情沒那麼簡單,「娘親,你就別瞞我了,到底怎麼回事?」
李氏還在遮掩,「真的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我去拜會二娘。娘親您保重。」孟昶站起便走。
「你去見她做甚?真的和她沒有關係,是娘自己不小心摔傷的。」李氏欲蓋彌彰。
吳媽已經回來,插嘴道:「小姐,你就別瞞了,公子又不是小孩子。」
不待李氏說,吳媽已將武氏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
「豈有此理!我這就去找她算帳!」孟昶恨得咬牙切齒。
「昶兒,不可胡鬧,大局為重。」李氏還在阻攔。
孟昶冷笑,「我自有分寸。」
一轉身看見杜逸風,「師傅你怎麼來了?」
杜逸風已站了有一會,也聽得了大概,「徒弟,記住要以柔克剛,綿裡藏針。」
孟昶一笑,「放心,我還會笑裡藏刀呢。」
武氏二十出頭,人長得還說得過去,卻嫁給了孟知祥,更何況她已有意中人,心中怨氣自是不用言說。所以她要鬧,她要砸東西打人來發洩。
李氏腿傷,只有她一人用餐,突見跑進一少年,逕直到了桌旁,大怒:「何人?」
又招呼下人:「將他趕出去。」下人們哪個敢動。
少年見滿桌的酒菜她一人享受,搖頭道:「奢侈,浪費,可恥!」
武氏一聽此人敢罵她「可恥」,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碗便要砸過去。
「二娘,我餓了,可以在這吃不?」孟昶毫不害怕,竟笑嘻嘻地盯著武氏問道。
「二娘?」武氏指著孟昶道:「你莫非就是小公子孟昶?」孟昶的名字她早有耳聞,只是未曾謀面。
「如果二娘不允,昶兒就到別處吃了。「孟昶繼續道。
他什麼意思?武氏忙道:「這是你家,當然可以。」又吩咐下人,「還愣著幹嘛,去拿碗筷。」
自己將他娘推傷,他卻只顧吃飯,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武氏看著低頭吃飯的孟昶想。
「二娘,你怎麼不吃?」
「我,我吃飽了。」
「吃飽了還拿著筷子,累不累啊?」
武氏趕緊放下筷子,呆坐在那。
拍拍肚皮,孟昶打個飽嗝,「還是家裡的飯好吃。」
武氏急忙接道:「那小公子就常回來。」
「不敢,我怕傷了腿。」孟昶面無表情。
要進入正題了,來吧,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我不是故意的,是大姐自己沒站穩。」
話音未落,「嘩啦」一盤菜撒到她的臉上。武氏大怒,站起指著孟昶,「你……」
「哎呀二娘,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沒躲開。」孟昶故裝吃驚的樣子。
武氏氣得說不出話,便要起身離開。
「二娘別急啊,初次見二娘,昶兒還備了份厚禮呢?」孟昶連忙阻攔。
武氏站著不敢再動。
孟昶走到她跟前,很鄭重地問:「昶兒的厚禮是一句話,二娘可願聽?」
武氏只好道:「什麼話?」
「在孟府,你最好低調點!」孟昶的手指點著武氏。
「你……」武氏便要撒潑。
孟昶哪給她機會,「你父親既然將你送到這,說明你在武家已沒地位。我父親既然將你納為妾,說明你在孟府也沒地位。我既然將你稱為二娘,說明你在我這還有點地位。我希望你記住一點,當我不喊你二娘的時候,你就沒有任何的地位了。也就是說,到那時,你在孟府的地位甚至會連這些下人也不如。」
武氏只有聽的份。
「以往的事就算過去,若今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哪怕是一件,你就不再是我二娘。你可以告訴你爹,看他是否會為你與我爹翻臉。另外你最好想辦法告訴你哥,讓他善待我姐,因為我會為了我姐和東川翻臉。我知道你因進了孟家而怨恨世道的不公,所以之前的事不會怪你,所以我還在喊你二娘。我相信兩年後,你將為進入了孟家而慶幸。」孟昶的見面禮終於說完。
武氏的淚混合著那些菜水往下滴。
「小翠,小惠,扶我二娘回屋洗漱休息。」
重新見到母親,孟昶笑著道:「娘親,孟府以後太平了。」
「你把她怎麼了?」李氏急忙問。
孟昶笑得更開心了,「我沒把她怎麼樣,我只是給了她一份一輩子也享不盡的禮物。」
吳媽在旁疑惑道:「她把你娘弄成這樣,你還送她禮物?」
「是的。這個禮物她終身受用,我想明天起她就會變了。」孟昶很相信自己。
這當然也和那個時代的觀念有關。女人本就要三從四德,家庭地位低下,更何況一個小妾。
「我相信你!」李氏目含欣慰。
「我也相信小公子!」吳媽目含崇拜。真的是崇拜,老年人也有追星的權利。
當次日清晨武氏來向李氏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時,李氏的欣慰與吳媽的崇拜到了頂峰。
回「之家」的路上,杜逸風道:「你做得很好,我一直在外。」
孟昶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外,所以只潑了她一盤菜,因為我知道第二盤你會阻攔。」
「呵呵。」杜逸風也笑了,「雖然你喊我師傅,可我啥時能攔住你啊。」
已是深秋,月明星稀,微涼的晚風吹拂著師徒倆的笑容,成都的街道便似也有了笑意。
「誰?」杜逸風大喝一聲已拔劍擋在孟昶面前。
「我,天下第一乞『乞巧門』門主小蟲。」自牆角處站出了我們的蟲哥。
專門在此等我,是不是有大事發生?「蟲哥,還沒休息啊?」
杜逸風並不認識小蟲,但見和徒弟很熟,劍已回鞘。
小蟲自然認識杜逸風,這成都他不認識的還真不多。「杜大俠劍法厲害,還好不是我的敵人。」小蟲嬉皮笑臉道。
「蟲哥在此等小弟,可是有重要之事?」孟昶迎上前。
小蟲道:「是的。我想問下公子,除了那三人外,其他異常情況是否也要向你匯報。」
多負責任的人。「其實我早有此意,但怕蟲哥過於繁忙,便未提出。」孟昶解釋道。
小蟲笑笑:「孟公子可別忘了我現在是什麼人,成都第一乞。那有件事可得向你說下。成都這兩日來了一些陌生人,口音北方。這些人分批進城的,卻住進了同一家客棧。」
「哪家客棧?」孟昶問。
「天府。」天府客棧是成都最大的客棧,屬秦家的產業。
孟昶想了想,「這也看不出奇怪啊?」
小蟲道:「這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我的弟兄從其中兩人身上拿到同一樣東西。」說完,遞給孟昶兩個令牌,牌上都寫著「鳳」。
鳳?什麼意思呢。
杜逸風拿過看了後,雙拳緊握道:「鳳翔,李從儼。」
原來是老熟人!他的人來成都,總不會是想我了來看望我吧。孟昶凝眉問道:「多少人?」
「不多不少,整五十。進去後便無一人出來過。」小蟲很肯定地道。
「好。嚴密監視,隨時報告。蟲哥辛苦你了!」孟昶抱拳表示謝意。
小蟲「呵呵」笑道:「為了天下第一乞,辛苦點算啥。告辭,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一溜湮沒了影。
「徒弟,你先回去,我去趟『天府』。」杜逸風說完便也沒了影。
孟昶不會擔心師傅,他滿腦子都在想著鳳翔士兵到成都到底意欲何為。
想著想著就到了子龍塘,看見有隊士兵在巡邏,上前問道:「有什麼異常嗎?」
「公子,你怎麼一個人?杜師傅呢?太大意了!以後不許一人出門。」帶隊之人劈頭蓋臉地把孟昶批評了一頓。
孟昶藉著月光一看,卻是武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