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天面色—變,卻是壓低著聲音,對著旁動的延陵市市委書記吳開初道:「吳書記,你們延陵市這是幹什麼?」
常在基層,趙新天本身就是從基層一步步腳踏實地做上來的,對於基層的這些門道自然是清楚得很,西村如今下轄的面積,表面上,卻是一個村,可是,實際的權力,甚至是管轄人口,以及資本,相比偏遠貧困地區的一個縣都要強,在梁溪市,級別也堪比一個鄉鎮。
西村,恐怕這是梁溪,乃至是全國唯——個村幹部擁有行政級別的行政村。西村內部的構架,有村黨總支部,有村委員會。在村級兩套班子之外,還有西村集團這個企業構架,黨總支書記,兼任西村集團的董事長。
這些,都說明了西村和其他行政村的不同。作為基層的這些黨員幹部,或許,對地廳級、省部級的領導沒有什麼概念。頂撞,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如當年燕北的邱莊,一個村支部書記,連省委領導都不放在眼裡。
可是,這些基層幹部,對直接的上級,卻是言聽計從的,所以,趙新天這才質問旁邊的吳開初。如今,公然出現頂撞聶市長的事情,在趙新天看來,這是吳開初的工作不到位。
不等吳開初說話,聶振邦卻是拉了趙新天一下,用眼神制止了,隨即,站了起來道:「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我也就說幾句。」
聶振邦環視了一下眾人,包括延陵市的黨政二位領導,心下也在思忖,恐怕,這也是吳開初和吳國秋刻意為之的。西村的發展,以及延陵市的發展,讓這些人很傲,當然,能夠搞出這麼出色的成績,傲氣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現在,自己就是要打碎這種傲氣,讓這些人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從而,為自己所用。
所以,此刻聶振邦的話語,卻是很不客氣,環視眾人,沉聲道:「首先,肯定的話,讚揚的話,我們就不說了,西村的榮耀頭銜,已經很多了,差我這一個不差,多我一個也不多。如今,再說這些,卻是有錦上添花的嫌疑了。今天,我們來說的,是西村的不足。」
話說到這裡,所有人都張大了耳朵,吳開初也是如此,作為西村的前村支部書記,西村可謂是吳開初最為重視的一個地方,否則,在吳開初擔任延陵市市委書記之後,也不可能連續將四周的行政村併入西村了。
「可是,這還不夠,米是局限在一村一地,西村的發展,還是會陷入一種僵局,相信,現在西村的發展,就已經略顯遲滯了。可是,延陵市就這麼大,梁溪市的面積也不算大,難道,每一次的發展,都要用村鎮合併去完成麼?事實上,這種發展的模式,在經濟學上,也是有一個術語的,我們,稱之為空白效應。」
這句話說完之後,就連吳開初都若有所思起來,臉色也凝重嚴肅起來,一掃剛才那種蔑視的心態,確實,就如聶振邦說的那樣,整個西村的發展,一直以來,就是走的這種路子,每每,當西村的發展進入一個瓶頸的時候,令並周邊的行政村,帶來人口,帶來土地,帶來其他專業技術和特色產業的時候,就是西村的一個發展黃金週期,等到這一切都消化轉換之後,不可否認,新的西村,還是做得很強,很好。可是,又需要合併更多的行政村來促進發展。
這個問題,吳開初也在思考,可是,卻沒有什麼效果,這很正常,吳開初的文化水平,本來就是小學肄業,即便這些年學習了一些東西,可是,成就也有限,這種問題,卻已經不是他能解決的了。
「聶市長,您認為,西村該集麼樣做,才能擺脫現在這種發展怪圈呢?」吳開初突然詢問起來。
聽著吳開初的話語,聶振邦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吳開初的心態已經在發生轉變了。這是一個好現象,也是一個好兆頭。就怕這些人無動於衷。現在,吳開初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就說明,吳開初已經認可了自己的這番發言。
「開初同志,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問題。」聶振邦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在此刻,卻是顯得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隨即,也不囉嗦,直接道:「西村,想要發展,最好的方式還是走出去。」
「走地去?」
一時之間,會場裡再次響起了議論的聲音,聶振邦卻是繼續道:「是的,走出去,把西村的管理模式和先進經驗帶出去,把西村的生產經營理念帶出去,把西村的資本帶出去。這就是我所說的走出去。」
「在資本上,西村集團,可以考慮進行正規化的公司經營模式,讓西村集團在滬城證券交易所上市。融入社會資本進來,增加西村的整體經濟實力。在實業上,大家不要局限於一地。延陵市,確實是沒有多少地方可以給西村發展了,可是,全國還是有廣闊天地的嘛。比如,西村的機械化農業項目,這本身就是西村為了解放全村勞動力而搞出來的,在西村的作用,僅僅就是解放勞動力。可是,換種思維方式.要是在東北地區,或者在南方地區,以西村集團的名義,大規模的承包土地,進行機械化農業作業。
這樣,對於西村集團來說,卻是拓寬了經營範圍,對於當地來說,西村集團的進駐,也為當地產生了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帶動了導地的發展。不光是農業,西村的工業,同樣也可以走出去嘛。不要在乎在當地招聘了工人,就認為是西村吃虧了,大家可以想想,合併行政村,不也是招聘差不多麼?更何況,合併的話,還要把在座各位的股份給稀釋,划不來嘛。」
聶振邦最後的話語,卻是讓西村的村民們都笑了起來,西村的福利待遇,作為西村的村民所享受的各種優惠,確實是很優越的。以前,合併行政村的時候,在這些問題上,確實也有不少村民表示反對。好在吳開初的威望強,這才能順利進行。現在,被聶市長說到心裡去了,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
說完這些,聶振邦卻是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對於這些思路和方案,在前一世的記憶之中,這本就是西村的發展思路和模式,聶振邦就不相信,西村的這些人不動心。
吳開初此刻也震撼了,以前,對於知識分子,吳開初是不太認同的,自身的經歷,總是讓吳開初,這些知識分子,就是只知道說理論,不懂得實幹的人。可是,現在,聽著聶振邦的發言,吳開初第一次感覺,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這樣的發展思路,等於就是把西村在全國的範圍內無限的延伸了,只要西村集團行動起來,在全國,將會出現很多個的西村。雖然,這些西村,不是真正的西村,可是,受益最大的卻是西村集團。現在的西村,就是核心的西村。
想到這裡,吳開初卻是站了起來,芾頭鼓掌。有了吳開初的這一個表現,延陵市的幹部,西村的村幹部和村民們,都爆發出了最為熱烈的掌聲。
吳開初離開座位,走到了聶振邦的身後,目光真誠,語氣誠摯:「聶市長,我為我之前的怠慢而表示最誠摯的歉意。請聶市長原諒。」
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向一個年輕人道歉,這一點,就說明吳開初這個人的直爽性子,聶振邦此刻也笑了起來:「開初書記,言重了。你的擔憂,我是清楚的,以前,西村因為不少領導的瞎指揮,走過不少的彎路,現在,有戒心,這是正常的,我說的,也是一種理論上的方案,具體的效果如何,還要靠西村自身來摸索。和當地地方政府之間的關係協調,和當地老百姓的關係處理,這些,可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西村集團,想要走出去,任重道遠啊。」
這番話,更是讓吳開初有些震撼,聶振邦的這種務實態度,讓吳開初徹底的心悅誠服了。點頭道:「市長,您說哪裡話,我們西村,就是摸著石頭過河,就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西村人,最不畏懼的就是挑戰。請市長放心,您就看咱們西村的表現吧。」說著,吳開初接著道:「市長,行了您一席話,我是茅塞頓開。勝讀十年書啊。我也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
說到這裡,吳開初有些感慨,唏噓道:「以前,我總認為,知識分子不行,現在看來,我是錯了,沒有知識,才是不行啊。我考慮,在西村設立一個獎學基金。鼓勵後輩子孫多讀書,讀好書。到時候,我想邀請市長您過來為我們的獎學基金掛牌。」
吳開初的稱呼,卻是表現出了吳開初心態的變化,從最開始的聶市長,到現在的市長,從開始的那種客套虛偽式的客氣和尊重,到現在這種真誠的態度。這種變化,卻是讓聶振邦心中一喜。
在體制內,有幾種部下,一種,嫡系部下,這種人,什麼事情不管對錯,都會堅定跟隨領導走,第二種,普通的部下,這種人,卻是有自己的主見和堅持。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這種部下,往往都是志同道合的。在同一目標上,卻是完全支持的。第三種部下,那就是政治對手的嫡系部下了。
很顯然,吳開初這種人,想要發展為第一種是絕忖不可能的,不說吳開初年齡已經沒有了優勢,就說這種人的經歷擺在這裡,也不是自己可以收服的,不過,聶振邦此刻卻是看出來了,吳開初,絕對是屬於第二種人。
有著這麼多的光環頭銜,這些,都是吳開初的護身符,只要不是嚴重的大是大非問題,范常勝也要讓他三分。如果,能夠在一些事情上得到吳開初的支持,對自己在梁溪市的經濟佈局,這是有巨大好處的。
想到這裡,聶振邦就十分爽快的點頭道:「這可是好事啊,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開初書記能夠想到這些,這很好,這樣的事情,我是最感興趣的,我一定參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