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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衣襟 文 / 夏非魚

    第二百二十五章衣襟

    「爹爹醉了。」她輕輕走過去,把姬廉手中的酒盞取下,放置一旁。

    「沒有。」姬廉搖搖頭,醉的人多半是因為想醉,而非真醉,他本不想醉,奈何一時心中氣堵,便出言冷諷,出口之後他也很是後悔,可卻不願以酒醉為自己開脫。

    自己本就不是個好爹爹,此時這孩子更是……姬廉歎了口氣,伸手又要去拿酒盞,小舟卻先一步雙手握住酒盞,姬廉單手覆蓋其上,便抬頭看她。

    她也抬頭看向姬廉,說道:「爹爹若不是當真有些迷醉,怎麼會這般傷己,小舟聞言的確心中難受,但瞧著爹爹這般,小舟只覺是小舟不孝,竟然讓爹爹露出這般擔憂神情。」

    話說的冠冕,但人心卻真。

    「你走吧。」姬廉撥開小舟的手,將酒盞握在手中,卻沒了動作。

    小舟扯起嘴角,又將酒壺攬入懷裡,姬廉挑眉,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忽然這般賴皮起來。

    「小舟從未變過,爹爹也從未變過,何以爹爹以為小舟變了,小舟卻也要擔憂著爹爹心中的小舟,不再是小舟。」小舟猶豫了一下,給姬廉斟滿酒盞。

    這便是姬廉的心病吧。

    然,這個心病,又何止姬廉一人,自己又何嘗釋懷過。

    二人本來便不是純粹的相遇、相識、相知。

    起初她的有意迎合,姬廉又在開始時出自為了讓史家難堪的由頭,讓二人之間的相處,瞧上去很是親近,卻無法及與戈承一般,可以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可以說,二人都知道對方是聰明人,都是會隱藏的人,所以每次說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衡量之後才說出。

    姬廉有些驚訝的看著小舟,小舟並不躲閃,看著他的眼睛。

    「盛元十七年,宮闈之中天花盛行,無人不恐,爹爹獨身為小舟日夜兼程,尋得牛痘,不顧被聖君罪責,一路揚鞭策馬將牛痘濃漿送至宮闈之中,爹爹信小舟所言,認為牛痘可以治癒從來都是不治之症的天花,明明從未發過天花,卻騙小舟,說自己發過天花,爹爹置己身不顧,只是擔心小舟會因天花消亡,那高馬之上的驚鴻一瞥,小舟又怎麼能忘。」

    從起初到現在,曾經的算計早已被二人遺忘,何以還要記掛,無論是怎麼開始,都是開始。

    姬廉先是一愣,隨即一笑,與那日馬背上一笑極似。

    沒錯,他明知道這孩子為郡主,這事情戈承也說的很清楚,卻依然覺得這孩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因為起初的緣故,他總是擔心這孩子太過聰慧,早已洞悉。

    沒想到這孩子當真是早已洞悉一切,卻並不說出來,此時說出來,卻已經是雲過天晴,這孩子寬容的忘卻從前,看到了他的真心實意,感於此。

    小舟看到姬廉露出這種神情,便明白此時的姬廉,心結已解,也跟著笑起來。

    姬廉能有這種心結,其實又何嘗不是證明,他是當真在意自己。

    「爹爹的脾氣當該,那些小倌本也是卑微辛苦之人,爹爹不當再為難才是。」小舟柔柔的說著,她覺得有些時候,這姬廉的確不近人情。

    「你還小,不懂的。」姬廉杯底敲擊石桌,示意小舟再給滿上,小舟也便順手斟滿,他這才繼續說道:「我帶你進來時,他們便掩鼻後退,明明你只是跌了一跤,他們卻這般不識眼色。」

    「所以爹爹所點的,都是當時掩鼻之人?」小舟有些發懵,自己其實根本都沒察覺,便是察覺了,也不會在意,姬廉卻察覺了,還特別點了那幾人,準備為自己出氣,當真睚眥必報,卻也瞧的出這姬廉當真是不容她受分毫委屈。

    「不止如此,我既然說過今日是帶你前來,他們卻一直圍繞在我身側,將你冷落一旁,你說樓上太悶,要到涼亭中透透氣,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滿,只是礙於我的面子,沒說什麼罷了。」姬廉解釋道:「我知道你善良,覺得我不近人情,其實我並無錯,錯的人是你。」

    小舟呆呆的看著姬廉,不解其所言。

    「有些人可以同情,有些人卻不能同情,貴賤之交,當要看何人。」姬廉伸出指頭捏住她的下巴,搖了搖,最後說道:「他們,不行。」

    小舟聽到了這,瞬間明白了姬廉的意思,有些人,便是有一日站在塔頂,也依然是自卑的,他們表面再光鮮,心裡也依然把自己當做從前塔底的那個人,甚至誤會你的幫助,以為你是在譏諷於他。

    若有朝一日於你同站塔頂,會認為你所提出的善意提醒是在嫉妒於他,那時候他會想盡辦法將你推下高塔。

    姬廉所說這些小倌不能,是因為這些小倌打小便生長於此,他們早已忘記自己是誰,他們只知道要怎麼做,他們便是塔底的人,早已忘記要逃離這一切,只知道在這裡爭風吃醋,她的同情在他們看來就是譏諷,她的善良,在他們眼中,是虛偽。

    她明明是將人散了,為的就讓姬廉不要傷著他們,但在他們看來,姬廉之所以會傷著他們,其實就是因為她的存在,因為她,姬廉不會給他們賞銀,他們今天沒有收入,老鴇也許會責罵,甚至沒飯吃,這便是他們的世界。

    表面上看著,那小倌的確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被姬廉丟出去,其實追究緣由,只是因為他那掩鼻的一個小小的動作。

    有時候,有些事情,根本沒有是非對錯,此事小舟錯了,也沒錯。姬廉錯了,也沒錯。

    姬廉的不近人情,其實也是她太過先入為主,她竟然忘記姬廉的身邊有個叫做戈雲輕的人,戈承何嘗不是塔底的人,只是戈承不同於這些小倌,他是向上的,他沒有過多的自卑,便是在塔底,也不曾當真向塔頂的姬廉低過頭,所以他能站在塔頂。

    「是小舟的過錯,不知爹爹的苦心,戈大人曾經便與小舟說與,說只要小舟跟著爹爹,好生的學著點,爹爹指縫裡漏出點,都夠小舟用一輩子的。此時瞧著,戈大人所說,的確不假。」

    「戈雲輕那斯當真是鬼來著,一說就到。」姬廉忽然說道,小舟便轉頭看過去,卻並未瞧到戈承的身影。

    正疑惑時,便聽到了戈承的聲音。

    「大人好耳力,雲輕著實佩服。」

    隨後戈承便出現在二人面前,只見他回身與老鴇說了些什麼,又打賞了錢財,將人打發了後,這才轉身向二人走來。

    「大人。」小舟起身,戈承笑著接過她手上的酒壺,小舟不解,卻也放開了手。

    戈承將酒壺在鼻下輕嗅,說道:「上好陳年釀,大人好雅興。」

    忽然,戈承手一轉,將手中壺傾,壺中酒水潑在了姬廉的臉上。

    「大人雅興,下官不敢驚擾。」戈承說完,拉著還站在一旁的小舟往外走。

    戈承今日是怎麼了?小舟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看姬廉,姬廉只是皺眉,竟然沒有惱怒的樣子,盛怒中的,反而是戈承。

    「大人。」小舟掙了掙,有些不情願,畢竟這般丟下姬廉,總是不好的。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知道若是被人發現你來這裡,你就毀了,知道不知道。」戈承壓抑住怒火,又道:「你爹爹從來不在意外人怎麼看,但你不能,我將你從南奔一路帶到都城,又一步步將你送到這個位置,不是讓你跟著他瞎混,他生下來,什麼都有,你什麼都沒有,你沒有任何時辰可以在這裡浪費。」

    「戈雲輕,你夠了沒有。」姬廉聽到這裡,蹭地站起身,逼近他。「別人怎麼說都無所謂,你我二人相識那麼久,你難道不懂我是怎麼的人?」

    「就是因為我懂你,才說你是個爛到骨子裡的人。」戈承根本不示弱,二人相立而站,小舟仰著臉看二人。

    戈承今日是怎麼了,怎麼這般衝動,根本就是有意惹怒姬廉,姬廉與戈承相處,其實已經是克制自己脾氣許多,不然依著他的地位,與戈承交友便已經是件奇怪的事情。

    「戈承,你說話要憑良心,我姬廉有哪裡對不住你了,認識這麼多年來,我可曾做個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姬廉抓住戈承的衣襟,將他扯帶到自己面前,二人面目幾乎貼在一起,姬廉面色發青,戈承也非常色,可見這二人都是惱急了。

    「你我同窗多年,出入食寢皆同,應當知道我這人秉性,這從來都是你一味的親近,我戈雲輕一直不願與你相交,只因你是那天上雲鴻,我戈雲輕是地上泥塵,我與你交好,從來都是被人戳著脊樑骨,你一句信我,不過的滴露,天下人仍當我戈雲輕是你姬容我的一條狗。」

    戈承越說越激動,姬廉則緩緩鬆開了戈承的衣襟,有些挫敗的站在那裡。

    戈承卻還在繼續說著:「你姬容我的解元本應是我戈雲輕的,你的狀元紅綢,也當是我戈雲輕的,只是因為你有個有權有勢的爹,所以這一切對你來說根本就是但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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